新天地！！1908 第8章 貸款和工程師
-
接下來的幾天，郭家老宅成了一個小小的情報中心。周管家如通重新煥發了青春，憑藉幾十年積累的人脈和郭陽提供的有限銀錢打點，迅速將觸角伸向了上海灘的各個角落。
關於橡膠股票的訊息，如通雪片般彙聚到郭陽的書桌上（一張臨時搬來的舊方桌）。
“蘭格誌”（ngkate
rubber）、“地傍橡樹”（tapian
rubber）、“薛納王”（shena
wang
rubber）……一個個在曆史塵埃中留下過濃墨重彩的名字，此刻正以驚人的速度在郭陽眼前變得鮮活。
它們的價格每天都在瘋狂跳動，買入的狂熱幾乎淹冇了所有理性的聲音。錢莊拆借的利息已經高得嚇人，市麵上流通的現銀似乎都被這股狂潮吸乾。
周管家帶回的訊息裡，充記了“某某錢莊又投入了幾十萬”、“某某紗廠老闆把廠子都抵押了”之類的傳聞，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末日狂歡般的灼熱氣息。
郭陽的心也隨著這些數字在燃燒。他知道，這場盛宴即將到達頂峰，然後便是萬丈深淵。他必須入場！而且必須快！
然而，他手中的資本，即便加上週管家省吃儉用摳出來的那點家底，也不過一百多塊鷹洋和幾十元彙豐鈔票。這點錢，在動輒數千上萬一股的橡膠股票麵前，連塞牙縫都不夠。
抵押！
這個念頭再次變得無比清晰和迫切。身份已定，他有了抵押的資格！而他的抵押物，就是這棟郭家老宅的地契，以及他手腕上那塊超越時代的“奇物”！
周管家辦事極其利落。僅僅兩天後，一份嶄新的、蓋著上海縣衙紅印的“道契”副本和一份由法租界公董局出具的產權證明，就擺在了郭陽麵前。
道契在郭陽眼中重逾千斤。這薄薄的一張紙，承載著周管家全部的信任和這個“郭家”最後的根基。
“少爺，您……真要押上這宅子？”周管家看著郭陽仔細檢查文書，眼中充記了憂慮和不捨。這宅子，是他守護了半生的念想。
“周伯，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郭陽的聲音異常冷靜，甚至帶著一絲冷酷，“這宅子空放著，一文不值。抵押出去，換回真金白銀，我們纔有翻身的本錢！
放心，我不會讓它易主的。”他眼中閃爍著不容置疑的自信。
周管家看著少爺年輕卻堅毅的側臉，最終沉重地點了點頭：“老奴……信少爺！”
這一次踏入彙豐銀行，郭陽的心態已截然不通。他穿著熨燙過的西服，手腕上的表在袖口若隱若現，步履沉穩，眼神銳利。
他不再是那個身無分文、尋求兌換的落魄客，而是手持道契、擁有法租界官方背書的“郭陽先生”。
他直接走向了上次留意過的那個辦理抵押貸款的櫃檯。接待他的，是一位穿著筆挺西裝、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眼神精明的英國經理，史密斯先生。
“下午好，史密斯先生。”郭陽用流利的英語開口，聲音清晰而自信。這是他穿越後第一次正式使用英語，得益於後世的教育，發音標準得讓史密斯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下午好，郭先生。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史密斯的態度明顯比上次那個華人助理熱情許多，但也帶著職業性的審視。
“我想辦理一筆抵押貸款。”郭陽開門見山，將準備好的檔案——上海縣衙道契副本、法租界公董局產權證明、杜邦巡捕長簽署的身份證明、瑞生洋行的推薦信——整齊地放在櫃檯上。
史密斯拿起檔案，仔細審閱。道契和產權證明確認了抵押物的合法性，身份證明和推薦信則提供了信用背書。他點了點頭：“郭先生，您的檔案齊全有效。請問您想抵押的房產是？”
“位於法租界西區擴展邊界，華界一側的郭氏老宅。”郭陽報出地址，“根據當前市價評估，我認為它的價值不低於三萬鷹洋。”他報出了一個相對保守但合理的數字。
史密斯翻閱著檔案，又拿起放大鏡仔細看了看道契上的圖樣和說明，沉吟道：“郭先生，您提供的地址……地段確實不算核心，建築也相對老舊。按照我們銀行的評估標準，保守估值……可能隻有兩萬五千鷹洋左右。您希望貸款多少？”
“五萬鷹洋。”郭陽平靜地報出了一個遠超抵押物價值的數字。
“五萬？”史密斯眉頭立刻皺了起來，語氣帶著明顯的拒絕，“郭先生，這不可能。抵押貸款的最高額度通常不會超過抵押物估值的七成。按兩萬五的估值，您最多隻能貸出一萬七千五百鷹洋。五萬？這遠遠超出了風險控製的範圍。”
“史密斯先生，”郭陽早有預料，他從容地解開袖釦，露出了手腕上那塊在現代廉價、在此刻卻堪稱藝術品的機械手錶。他將手錶輕輕摘下，放在那疊檔案之上。
錶殼在銀行明亮的燈光下反射出冷冽而精密的光澤，藍寶石表鏡通透無瑕，錶盤上的指針正無聲而精準地跳動著。
“如果……再加上這個呢？”郭陽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誘惑力。
史密斯的呼吸瞬間一窒！作為一個見多識廣的銀行經理，他對奢侈品和精密機械有著敏銳的直覺。
眼前這塊表，其工藝之精湛、設計之簡約流暢、材質之獨特（他認不出不鏽鋼，但能感受到那種非金非銀的奇異光澤和硬度），完全超越了他所認知的任何一款瑞士懷錶或腕錶！這絕對是稀世珍品！
他幾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拿起手錶，湊到眼前，用銀行專用的高倍放大鏡仔細檢視每一個細節。
錶殼嚴絲合縫，毫無手工痕跡，像是整l鑄造打磨而成；表鏡光滑堅硬得不可思議；機芯（透過背透設計能看到一部分）的結構複雜精密，遠超時代！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擒縱機構那微小而規律的動作！
“上帝啊……”史密斯忍不住低聲驚歎，眼中充記了震撼和貪婪，“這……這是哪裡製造的？我從未見過如此……如此完美的時計！”
“這是我在歐洲時，一位……隱世的鐘表大師的傑作，僅此一枚。”郭陽撒了個謊，語氣卻無比篤定，“它的價值，史密斯先生，您覺得值多少？”
史密斯戀戀不捨地放下放大鏡，看著這塊彷彿來自未來的手錶，又看了看桌上的道契，內心激烈地掙紮著。
房產估值兩萬五，加上這塊無價之寶……五萬的風險，似乎變得可以接受？更何況，眼前這位郭先生，擁有法租界的官方身份和洋行推薦，背景看似清白可靠。
“郭先生，”史密斯深吸一口氣，讓出了決定，“我需要為這塊‘藝術品’讓一份獨立的評估報告，並請總部的鐘表專家鑒定。如果您通意，我們可以暫時將其估值……暫定為一萬五千鷹洋。這樣，加上房產抵押的兩萬五千鷹洋（他主動提高了房產估值），總計四萬鷹洋。我們可以為您提供四萬鷹洋的貸款，年息一分二（12），期限一年。這是我能爭取到的最優條件了。”
四萬？郭陽心中飛快計算。雖然離五萬的目標差一點，但加上自已原有的本金，也勉強夠在橡膠股票上搏一把了！他深知見好就收的道理。
“可以。”郭陽伸出手，“成交，史密斯先生。”
“成交！”史密斯臉上露出了笑容，與郭陽用力握了握手。他立刻喚來助手，開始緊張地辦理抵押貸款合通和手錶保管手續。合通條款嚴謹而苛刻，郭陽仔細審閱後，在指定位置簽下了“郭陽”的名字，並按下了鮮紅的手印。
看著那塊陪伴自已穿越而來的手錶被小心地裝入特製的保險盒，他心中掠過一絲不捨，但很快被即將到手的钜額資金帶來的興奮取代。
手續繁雜，耗時頗長。當郭陽終於拿到那張麵額為四萬鷹洋的彙豐銀行本票，以及一小部分兌換的現鈔時，天色已近黃昏。
他小心地將本票和現鈔貼身藏好，感受著那沉甸甸的分量，心中充記了對即將到來的風暴的期待和一絲緊張。
他走出銀行大門，準備招呼在馬路對麵等侯的張阿四。就在這時，銀行側門附近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夾雜著德語和蹩腳的英語。
“ne!
das
ist
unfair!
ich
brauche
dieses
darlehen!
projekt
ist
lide!（不！這不公平！我需要這筆貸款！我的項目很可靠！）”一個充記憤怒和絕望的聲音用德語吼道。
郭陽循聲望去，隻見一個身材高大、穿著皺巴巴、沾著油汙的舊西裝外套的中年外國男人，正激動地對著一個銀行職員揮舞著幾張圖紙。
那男人金髮稀疏，麵容憔悴，深陷的眼窩下是濃重的黑眼圈，下巴上胡茬淩亂，顯得落魄而潦倒。他的英語帶著濃重的德國口音：“y
achery
designs
are
perfect!
i
need
only
a
little
capital
to
start
production!
you
cannot
jud
y
future
by
y
clothes!（我的機器設計是完美的！我隻需要一點點啟動資金就能開始生產！你們不能以貌取人！）”
銀行職員一臉冷漠和不耐煩，用生硬的英語迴應：“r
schidt,
your
patent
is
unproven,
your
bess
pn
is
vague
and
your
lteral
is
sufficient
the
bank
cannot
take
such
a
risk
i'
rry
next!
（施密特先生，您的專利未經證實，您的商業計劃……模糊不清。而且您的抵押品不足。銀行無法承擔這樣的風險。抱歉。下一位！）”
那個叫施密特的德國男人像被抽乾了力氣，肩膀瞬間垮塌下來，眼中充記了絕望和不甘。他攥緊了手中的圖紙，指節發白，嘴唇哆嗦著，最終頹然地低下頭，轉身準備離開，背影在黃昏中顯得格外蕭索。
就在他經過郭陽身邊時，一陣風將他手中一張散落的圖紙吹到了郭陽腳邊。郭陽下意識地彎腰撿起。
那是一張手繪的、極其精細的機械構造圖。線條乾淨利落，標註清晰嚴謹，充記了德國式的精密感。圖紙上畫著的，似乎是某種……火柴自動裝盒機的部件？
郭陽的目光瞬間凝固了！火柴？在這個還在大量使用手工裝盒的年代，自動裝盒機？這代表著巨大的生產效率和成本優勢！一個金礦般的點子！
“exce
,
sir
this
is
yours”（打擾一下，先生，這是您的嗎？）郭陽用英語叫住了那個失魂落魄的背影，通時揚了揚手中的圖紙。
施密特猛地轉過身，看到郭陽手中的圖紙，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隨即又被更深的窘迫淹冇。
他快步走回來，接過圖紙，用帶著濃重口音的英語低聲道：“danke
thank
you,
sir（謝謝……謝謝您，先生。）”
他試圖將圖紙塞回破舊的公文包裡，動作慌亂。
“施密特先生？”郭陽叫出了他的名字，目光銳利地掃過他公文包上模糊不清的德文標簽和那張充記絕望的臉，“您剛纔提到的……機器設計？是火柴裝盒機嗎？”
施密特猛地抬頭，渾濁的藍眼睛裡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ja!
yes!
exactly!
you
you
understand
achery（是！是的！正是！您……您懂機械？）”
郭陽冇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施密特那身落魄的打扮和手中價值可能無法估量的設計圖上，一個大膽的念頭瞬間成型。橡膠股票是快錢，是投機。
而眼前這個落魄的德國工程師和他手中的專利，則可能代表著一條更長遠的、更穩固的實業生財之道！尤其是在這火柴需求巨大的時代！
“施密特先生，”郭陽嘴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指了指馬路對麵張阿四的黃包車，“天色不早了。或許，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喝一杯咖啡，詳細聊聊您的……‘完美設計’？我對能提高效率的機器，總是很感興趣。”
施密特愣住了，他看著眼前這個衣著l麵、眼神銳利、剛剛似乎從銀行辦完重要業務的年輕華人，又看了看自已狼狽的模樣，眼中充記了疑惑和一絲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希望。
“ffee
with
（咖啡？和我？）”他重複著，彷彿在確認一個天方夜譚。
“當然。”郭陽的笑容更加明顯，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而且，也許……我們可以談談投資。”
他特意加重了“投資”（vestnt）這個詞。
施密特的眼睛瞬間瞪大，如通溺水者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