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他總在裝乖 化形
-
靈山下的溫陵,那時,還冇有如今太後母族顯赫的聲勢,縣長沈知節,是一位嚴謹端方、望女成鳳的父親。
他有一對明珠,姐姐叫沈照雪,妹妹叫沈融冰。
姐妹倆生得極美,卻美得各有千秋。
照雪如空穀幽蘭,靜雅溫婉,眉宇間總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輕愁,卻更添風致;融冰則似帶露玫瑰,明媚鮮活,性子活潑甚至有些嬌縱。
她們是父親的掌上明珠,是溫陵最耀眼的風景,幾乎形影不離。
“融冰,不可無禮。
”“姐姐,你看這胭脂顏色可好看?”“爹爹今日考校功課,我若背不出,姐姐可得幫我……”記憶的碎片紛至遝來,是閨閣中相依的細語,是花園裡追逐的笑聲,是姐姐溫柔為她梳髮時,指尖殘留的淡香。
她……她最愛姐姐了,她是世上最溫柔、最美好的女子,像月光一樣……可是……再華麗的籠子,也是籠子。
她們被養在深閨,連出門賞玩都是一種奢求。
沈融冰看著窗外的飛鳥,常常在想,外麵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反正不能是冇有姐姐的樣子。
姐姐照雪的生辰快到了。
“姐姐最愛海棠了……”年輕的沈融冰趴在窗邊,看著庭院中僅有的幾株普通海棠,靈動的眼眸裡閃爍著決心,“靈山的海棠纔是最美的,是傳說中靈山之上、受神明眷顧的海棠!我要去為姐姐摘來,給她一個最大的驚喜!”父親治家嚴謹,對兩位千金更是管教甚嚴,等閒不許輕易出門。
但這個念頭一旦生出,就像藤蔓般緊緊纏繞住了沈融冰的心。
於是,在一個月色朦朧的夜晚,她看著姐姐熟睡後恬靜的側顏,留下一封信箋,揣著一顆雀躍又忐忑的心,偷偷溜出了府門,憑著打聽來的模糊方向,向著暮色沉沉的靈山走去。
山路崎嶇,荊棘遍佈,對於養在深閨的少女而言,不啻於一場冒險。
她摔倒了,手掌擦破了皮,漂亮的衣裙也被勾出了絲,但她看著懷中小心翼翼采集來的、幾枝帶著晶瑩露珠、隱隱流動著微弱靈光的靈山海棠時,像抱著全世界最珍貴的寶物,覺得一切都值了。
想象著姐姐見到花時驚喜的笑容,她幾乎忘記了疲憊和恐懼。
然而,厄運在下山途中降臨。
回程的路上,她遇到了山匪,山匪攔住了她的去路。
驚恐萬分的沈融冰被逼入絕境,就在她以為清白和性命都要交代在此處時,馬蹄聲如驚雷般響起。
一名身著錦袍、腰佩玉帶的年輕公子,在一群精銳侍衛的簇擁下,如同神兵天降。
他劍眉星目,身手矯健,他那麼英俊,氣度非凡,隻一揮手,那些凶神惡煞的山匪就被他的侍衛打得落花流水。
他勒住馬,下馬扶起跌坐在地、鬢髮散亂的沈融冰,問她可有受傷。
他的手掌那麼溫暖,聲音那麼好聽。
那一刻,她的心……跳得飛快。
沈融冰仰望著那個英俊非凡、如同驕陽般的男子,少女的情愫,如同被春雨澆灌的野草,瘋狂滋生。
她以為,這就是話本裡說的,英雄救美,一見鐘情。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想跟著他走,哪怕為奴為婢。
然而,那公子隻是溫和地笑了笑,吩咐侍衛:“送這位姑娘安全回溫陵縣城。
”他甚至冇有留下姓名,便帶著人馬,如同他來時一般,消失在官道的塵土之中。
懷揣著那份懵懂的、熾熱的初戀,以及一絲被“拋棄”的委屈,沈融冰被侍衛送回了家。
然而,等待她的,不是安慰,而是另一個噩耗。
“你姐姐……你姐姐見你一夜未歸,留下的信箋語焉不詳,心急如焚,天剛矇矇亮就帶著家仆出門尋你去了!”父親沈知節又急又怒,臉色鐵青。
沈融冰一聽,就要衝出去找姐姐,卻被父親死死攔住:“你還嫌闖的禍不夠大嗎?外麵世道多亂!你姐姐已經去了,你若再出事,是要了我和你孃的命嗎?在家等著!”她被關在了家裡,又是哭又是鬨,卻無法撼動父親分毫。
那幾天,對她而言如同煉獄。
一方麵是擔憂姐姐的安危,另一方麵,那個救她公子的身影,與對姐姐的愧疚交織在一起,折磨著她。
那幾天,是她人生中最漫長、最煎熬的等待。
在她幾乎要絕望的時候,府外終於傳來了喧嘩聲——姐姐回來了!沈融冰欣喜若狂,什麼都顧不上了,提著裙襬就飛奔出府門,臉上還帶著淚痕,卻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想要撲進姐姐懷裡訴說這幾日的委屈與恐懼。
然而,她的腳步在門檻處硬生生頓住了。
姐姐沈照雪確實回來了,安然無恙,甚至……臉上帶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羞澀而幸福的紅暈。
而站在姐姐身邊,小心翼翼扶著她手臂的,正是那個她一見鐘情、念念不忘的英俊公子!他依舊那般耀眼,目光溫柔地落在姐姐身上,那種專注,是看她時從未有過的。
緊接著,她聽到了父親與那公子的對話,如同晴天霹靂,炸響在她耳邊。
“孤,微服途經此地,幸得照雪小姐……心嚮往之,特來求親。
”他是太子!當朝太子!救下她的公子竟是微服私訪的當朝太子!他在送沈融冰回城後,於靈山遇到了尋妹心切、不慎扭傷腳的沈照雪。
太子對氣質清冷、我見猶憐的照雪一見傾心,一路護送,悉心照料。
如今,他是正式登門,以太子之尊,向沈家求親,欲聘沈照雪為太子妃!周圍是仆役們羨慕的低語,父親臉上是壓抑不住的激動與榮光,姐姐垂著頭,脖頸泛起美麗的粉色……沈融冰呆呆地站在那裡,彷彿成了一個局外人。
世界所有的聲音和色彩都離她遠去,隻剩下太子看著姐姐時那溫柔的眼神,以及姐姐臉上那刺眼的幸福。
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哢嚓。
”一聲極細微的、隻有她自己能聽見的輕響。
她低頭,袖中那幾枝她千辛萬苦、滿懷愛意為姐姐采來的靈山海棠,早已在她無意識的緊握下被碾碎,帶著殘香的花汁染臟了她漂亮的衣袖,順著她的指縫滑落,黏膩、肮臟……如同她此刻驟然破碎的心,流淌出苦澀的毒液。
那汁液,冰涼粘膩,如同她瞬間冷透的血。
為什麼……明明是我先遇到他的……為什麼……我采的花,卻裝飾了你的鳳冠……姐姐,我那麼愛你……可你不僅要離我而去,為什麼連我唯一心動的人,也要奪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