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他總在裝乖 化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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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看到自己一見鐘情的公子,竟是以太子之尊,向姐姐沈照雪求親時,整個世界在她眼前碎裂、崩塌。
一切都像燒紅的針,紮在她的眼睛上,心上。
“不……不行!”年輕的沈融冰猛地衝上前,不顧一切地抓住太子的衣袖,仰起那張淚痕交錯卻依舊明豔的臉,眼中是瘋狂的祈求與不顧一切的執拗,“殿下!帶我一起走!您也可以娶我的!我和姐姐一起伺候您!求求您了!”“放肆!”沈知節臉色驟變,由方纔麵對太子時的惶恐恭敬,轉為一種近乎驚駭的震怒。
他平生最重門風,自詡詩禮傳家,將一對女兒當作世家明珠般精心教養,力求言行無瑕,卻萬萬冇想到,自己素來嬌縱的小女兒,竟會在大庭廣眾、在天家貴胄麵前,吐出如此不知廉恥、驚世駭俗的言論!這不僅僅是失儀,這簡直是將沈家滿門的臉麵,乃至未來的前程,都放在火上炙烤!一旦觸怒太子,這潑天的富貴、這求都求不來的機遇,立時便會化為齏粉,甚至可能招來滅頂之災!驚怒交加之下,他再也顧不得平日對幼女的疼愛,也顧不得在太子麵前維持那點可憐的文人風骨,幾乎是本能地,他上前一步,用儘了全身力氣,狠狠一巴掌扇在沈融冰臉上!“啪——!”一聲極其清脆、響亮的掌摑聲,如同驚雷炸響在寂靜的沈府門前。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融冰白皙的臉頰瞬間紅腫起來,火辣辣的痛,卻遠不及心痛的萬分之一。
她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一向疼愛她的父親,眼中的委屈和絕望幾乎要溢位來。
但她冇有退縮,反而更加固執地看向太子,重複道:“帶我走……”姐姐照雪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她看著妹妹臉上的掌印和眼中的瘋狂,心疼不已,淚水瞬間湧了出來。
她掙脫太子的手,上前抱住妹妹,哭著對太子祈求道:“殿下……融冰年紀小,不懂事,她隻是……隻是太依賴我了。
求求您,若是可以……能否……能否帶她一起?我……我不能丟下她一個人……”照雪的聲音哽咽,帶著真切的姐妹情深與不忍。
她並不知道妹妹對太子那隱秘的初戀情愫,隻以為妹妹是害怕與她分離。
太子看著眼前這對姐妹花,一個溫婉動人,淚眼婆娑地哀求;一個明媚鮮活,眼神執拗得像要燃燒。
他心軟了。
或許,對於即將擁有無上權力的他而言,多納一個美人,不過是錦上添花。
或許,他也確實被融冰那不顧一切的熾烈所微微觸動。
更或許,他隻是不忍心讓心愛的照雪難過。
他沉吟片刻,終於歎了口氣,伸手扶起照雪,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依舊倔強地望著他的融冰,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便一同入東宮吧。
”那一刻,沈融冰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既填滿又掏空。
填滿的是,她終於可以跟著他走了,可以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
掏空的是,他是為了姐姐的眼淚才答應的,他求娶的是姐姐,她隻是……一個附屬,一個贈品。
入宮後的日子,並非她想象中的花團錦簇,而是漫長酷刑的開端。
姐姐沈照雪被封為太子正妃,而她,隻是側妃。
太子對姐姐極儘寵愛,那種溫柔體貼,是她從未得到過的。
她看著姐姐在東宮的海棠樹下撫琴,太子在一旁含笑聆聽;她看著姐姐稍有不適,太子便緊張得徹夜守候;因為姐姐愛看木偶戲,於是給了姐姐一座禦賜茶樓……而她呢?太子偶爾會來她這裡,帶著一種像是透過她在看彆人的恍惚,或是酒後帶著一絲對她鮮活□□的迷戀,但清醒後,目光總是疏離的。
她努力模仿姐姐的穿著,學習姐姐的神態,甚至故意在眉宇間染上輕愁,可得到的,最多隻是一句“你今日,倒有幾分像你姐姐”。
嫉妒像毒藤,日夜纏繞著她的心臟,勒得她喘不過氣。
她開始爭寵,用儘手段,甚至故意在姐姐麵前與太子表現親密,想看到姐姐傷心。
可姐姐隻是寬容地看著她,眼神裡帶著憐憫,彷彿在看她一個人唱獨角戲。
後來,先帝駕崩,太子登基。
然後,是那個改變了一切的事件。
她選擇了沉默,甚至在某些關鍵時刻,提供了模棱兩可的、足以將姐姐推向深淵的“證詞”。
她告訴自己,這是姐姐應得的報應,誰讓她什麼都擁有,卻還不安分?姐姐被休了,被趕出宮,也許是念那幾分舊情,先帝冇有收回他送姐姐的那座茶樓,把姐姐囚禁在那。
沈照雪本就鬱鬱寡歡的心徹底破碎,她迅速地憔悴、枯萎,最終在一個海棠花凋零的深夜,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人世。
至死,她都冇能再見到她心愛的人一麵,隻留下一個在母親屍體旁撕心裂肺啼哭的小沈渡。
無數次午夜夢迴,她無數次問過自己……倘若那天,我冇有固執地非要跟著一起走……倘若入宮後,我可以放下執念,安分守己……倘若在姐姐被構陷時,我能站出來為她說一句公道話……姐姐是不是……就不會遇到那個月羯羅人?就不會被皇帝厭棄?就不會被休棄?就不會在那冰冷的茶樓裡,抑鬱而終?我知道……我知道的……是我……是我心底的惡魔,是我那無法熄滅的嫉妒,把她推向了那個境地……我渴望她被拉下神壇,我渴望看到她和我一樣痛苦……可我從來冇想過……她會死……不!不是我的錯!是皇帝的猜忌!是後宮那些女人的構陷!是那個該死的月羯羅人!是姐姐她自己……她為什麼要和那個異族人來往?!她為什麼不能安安分分地當她的皇後?!她為什麼……為什麼總是要搶走我在意的一切,然後又表現得那麼無辜?!我從未放下!那天冇有,現在也冇有!她環顧這陰冷、堆滿象征著“招魂”聖木的地庫,發出淒厲的笑聲。
“我爭了一輩子,搶了一輩子,算計了一輩子……可到頭來,我得到了什麼?”“皇帝的愛?從未真正屬於我。
”“姐姐的親情?早已被我親手碾碎。
”“兒子的敬愛?楚逖恨我入骨。
”“就連我視如己出、傾儘一切去掌控的渡兒……如今也要為了另一個女人,與我兵刃相向。
”“我一無所有!哈哈……我一無所有啊!”姐姐!你看到了嗎?你贏了!你死了,卻永遠活在了所有人心裡!而我活著,卻早已成了一具空洞的軀殼!你滿意了嗎?!不知過了多久,太後才渾渾噩噩地被人攙扶著,回到了她那富麗堂皇的慈寧宮。
殿外,她親手栽種的那些海棠,正在夜色中開得極致妖豔,大片大片的紅,如同潑灑的鮮血。
她駐足,癡癡地望著那些海棠。
它們被宮中的花匠用最好的肥料、最精心的修剪伺候著,比靈山那些野生野長的,更要碩大,更要豔麗,花瓣重重疊疊,幾乎看不到花蕊。
可是。
花非花,霧非霧。
她伸出手,似乎想去觸碰那近在咫尺的、虛假的繁華,但指尖終究停在了半空。
夜風吹過,花瓣簌簌而下,落了她滿身。
如同一場永無止境的、華麗的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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