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愛咒印 反噬
刹那之間,招秀的眼睛劇痛。
兩行血淚汩汩流下。
她忽然想明白自己在詢問嶽元朔是什麼的時候,秦錚為什麼說那是“蛟”了—她以為隻是代指,可嶽元朔的夢境深處,他的魂魄中—是真的有一尾蛟!
血肉模糊的囚蛟帶給她巨大的刺激。
原以為是心理上無法接受如此荒誕的事實,可當強烈的撕裂感襲來,那種叫血液蒸發、骨骼碎裂、像是要活生生被碾成薄片般的痛苦,叫她意識到,她的身體也在同等承受著巨大的壓迫。
那不是她可以看的東西!
招秀狠狠砸落到一個地方—撞擊之猛烈,叫她甚至有種已經被摔成肉泥的錯覺。
等到震蕩感逐漸消失,她才發現,這一下不是因為她已經落底了,而是她身上被啟用的伏咒在試圖向上托舉她!
它不想讓她墜落到囚蛟所在的恐怖之地!
招秀完全沒有任何自主行動的能力,眼部的劇痛已經蔓延到鼻、口、耳,似乎七竅都被同時牽連,不得安寧。
清越的鐘聲環繞著她,護住她的靈光不破損,但是在悠長的顫音之後,它戛然而止。
招秀冥冥中意識到,“鐘”破了!
怨憎與惡唸的火舐舔著她的身
軀,狠狠傾軋著她有形的一切。
招秀聽到沈悶的鼓鳴緊跟著咚咚響起,越來越高亢,越來越急促,隨後在某個高點,鼓聲也戛然而止。“鼓”啞了!
僅剩的磬音悠長而空靈,但是孤掌難鳴,防不住洶湧澎湃的血火,以至於她的肢體被火焚燒,漸漸焦灼。
被血火入侵得越多,她越是能聽到火焰中瘋狂嘶吼著的“恨恨恨”“怨怨怨”——她剩下的理智在警告她,那是瘋狂的象征。
她在被同化!
磬音逐漸刺耳,拉長的宏大之聲竭力想要抵擋入侵,但血火太猛、太多,短暫的支撐之後,聲音響破臨界點,“磬”塌了。
“大音希聲”的伏咒徹底崩毀!
招秀整個兒都被血火吞沒,焚燒的痛感叫她控製不住尖叫。
可她的意識在徹底陷落之前,驟然聽到另一種聲音!
它像一道驚雷般劈開血火,直抵她身。
雷聲!
緊接而來的滾滾巨雷徑直劈開了血火,鑽入她的身軀,也劈醒了她已經趨於矇昧的意識。
那是夔玲!
招秀精神一震,猶如迴光返照般短暫地振奮了一下,雷攔阻成屏障,讓她有了短暫緩和的機會。
雖然入夢之前佈置的後手都發揮了效用,但她心中依然悲觀,明白落入這樣的所在,夔玲也沒辦法劈開通道將自己帶出去。
不過,即便會遭受不小的反噬,她也覺得值了——因為她終於搞清楚了“禍”究竟是什麼東西!
已經放棄抵抗,可招秀馬上就意外地發現血火居然開始退縮了!
就像是遭遇到什麼強敵般謹慎又小心地保持觀望?
為什麼?
又一聲驚天動地的雷聲之後,她忽然聽到了水聲。
水?
火當然不怕雷電,火怕的是驚雷之後的大雨!
招秀是沒有雨,可水靈有水啊!
浩浩九懷江可全是水!
招秀的求生欲忽然高漲。
“洪泉極深……何以……窴之?”她艱難地挪動嘴唇,用已經被撕裂的聲帶喃喃道。
聲音輕得如同蜂鳴,但是這一句《天問》落地的下一秒,洪水巨濤憑空撲來,一下子撲滅她身上的火焰,捲起她就跑。
雷在水中遊走得更為迅捷,水與雷相交接,氣勢一時強到連血火烈焰都要退縮。
招秀在滾滾江濤裡,不甘心地睜開流血的眼睛,又回望了一眼!
她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幻覺,還是真實,可那熊熊燃燒的血海深處,那尾蛟不見了蹤影,原地站著個人影。
他身穿黑衣,九條鎖鏈穿過他的身軀,將他死死釘在底部。
他擡起頭來與招秀對視了一眼。
……
招秀陡然驚醒。
“大人!!”
桑家姐妹就差撲上來了,招秀意識還不大清醒,條件反射抓住案幾穩住身形。
血從她的眼睛流出,叫她睜不開眼——其餘竅中也有流血的跡象,被她用內力一壓,勉強封住。
然後她就感覺到自己氣血翻騰,內力紊亂,全身毛孔都在漫出濃鬱的水汽。
九懷江殘留在她精神意識上的力量化作水汽蒸騰而出。
好一會兒她才長長舒出一口氣,並不是太強的反噬,不算難以忍受。
麻煩的是眼睛。
本來有夔玲與水靈護著,她不會遭受多少傷害,可誰叫她最後又看了那一眼呢!
招秀強行封住靈台,將那一眼的記憶暫時鎖起來,不敢回憶,害怕多想想,不但眼睛保不住,腦袋也會炸。
閉著眼睛不妨礙她查探周遭的情況。
結果發現,桑家姐妹姐妹還好,僅是因透支看上去蒼白,陳敏卻與她一樣眼睛出血,整個人極度虛弱。
是“觀氣術”出了問題?
她此次入夢,可謂驚心動魄,所遇所聞皆非常理能夠解釋,倘若在外“觀氣”,會看到什麼還真是說不準。
“大人……您的眼睛……?”桑妙蘭猶猶豫豫地問道。
招秀接過她遞上來的帕子,慢慢搖了搖頭:“不礙事。”
“有異力積聚我眼,化解之後就無事了。”
她擦去臉上的血跡,轉向坐在一邊的陳敏。
沒敢再端著架子打官腔,隻以朋友般的口吻關切道:“拙中,可好?”
陳敏聽出她話中的愧疚,停頓了一下,也搖了搖頭:“大人恕罪……怕是不好。”
招秀看到的水靈就很麻煩了,她當時可是在洪流中掙紮,破了“夏鯀之難”,纔能夠直麵九懷江之靈,更彆提後來遇蛟——那尾潛在禍端夢境深處的匪夷所思的蛟更是問題所在!
觀氣術不會看到與她一樣的畫麵,但會如何演化又或者異化就是未知數了。
同樣是眼睛被反噬,招秀情況還好些,陳敏現在就像早前的南乩一樣,完全被汙了靈覺,短期內不太可能祛除影響。
招秀麵對著祭棚外的天色:“今晚祭祀,我從旁看護,拙中好好修養,不必介懷。”
陳敏這種情況當然不適合參與傍晚的水神祭,但此次祭祀危險至極,沒有一個身份夠格的人從旁調控,很可能出大問題。
招秀是必定要在場的,代替陳敏原計劃的工作也不是問題。
“勞煩大人。”陳敏苦笑道。
招秀在夢中經曆如此驚險,不但桑采薇牽引的伏咒全爆,而且讓陳敏觀氣反噬,桑妙蘭手上的夔鈴都差點搖出火——對於招秀所見當然好奇,但三人並未主動詢問。
招秀卻不能隱瞞,直接道:“與九懷江奪權的是一尾惡蛟。”
三人皆震。
“須將祭文中所有模糊的指稱,全改成廣源君……把驅惡有關的文辭皆改成鎮蛟。”她說,“不必擔心直呼神靈名諱會影響祭祀,今次不同以往。”
桑妙蘭點頭:“妙蘭明白。”
陳敏急道:“可須屠蛟?”
招秀搖搖頭:“做不到。以祭祀之力驅逐已經疏為不易。”
她簡單講了兩句,也沒透露更多,囑咐了人該準備準備,該休息休息,便遣退了三人。
天已大亮,一場夢事如魔似幻。
招秀親自檢查了一遍水神祭的準備之後,抓著“逆旅”立在江邊看水。
覆在眼睛前麵的侵蝕之力被她用元氣一點點消磨,已經影響不大。
但她的心一直沈甸甸的,墜得難受。
她著實沒想過,情形如此複雜。
既然不是化龍失敗,既然他本就是龍——那對於九懷江就是天然的震懾作用!!
畢竟九懷江的水靈隻是一條大黑魚,它甚至沒有跳龍門化龍的契機,即便坐鎮堂堂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