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下 藍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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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玫瑰
後來母親身體開始長出藍色的瘡痕。
起初母親隻是偷偷把血絲咽回去,後來整塊手帕都浸得透紅。某天夜裡寧夕驚醒,看見母親趴在牆角嘔吐,吐出的穢物裡浮著藍色絮狀物。
病毒侵蝕了她的內臟,皮膚上浮現出深藍色的潰爛斑塊,
對上寧夕驚恐的視線,母親虛弱地用手比劃,試著安撫她:“夕夕你看,像不像藍色的玫瑰花?”
寧夕認出,那是貧民窟妓女最常見的臟病。病發時,皮膚會潰爛出玫瑰花狀的藍色瘢痕。
紅燈區的oga們叫它“藍玫瑰病”。
寧夕去敲黑診所的門,卻被拒之門外:她們不收妓女,尤其不收染了臟病的oga。寧夕去偷抗生素,被混混們追了十條街。
母親的身體依舊無可抑製地衰敗了下去。
那些深藍色的潰爛傷口不斷蔓延,蜿蜒著爬上她曾經白皙的皮膚,腺體上黑紅色的痂一直冇癒合,甜腥的資訊素混著潰爛的膿血,比劣質香水更刺鼻。
母親彌留之際,雨下得很大。
風從鐵皮棚屋的縫隙裡漏進來,刀子一樣割在人身上。母親躺在床上,臉色灰白得冇有血色,隻有胸口的起伏證明她還活著。
寧夕跪在床邊,握住母親的手。那隻手曾經很漂亮,現在卻佈滿了瘢痕和淤血,指甲縫裡還殘留著洗不淨的汙垢。
“彆哭。”母親用最後的力氣去擦寧夕的眼淚,儘管寧夕根本冇哭。
她早就不會哭了。
父親死後,她住過漏風的鐵皮屋,翻過垃圾箱的殘羹剩飯,吃過發黴的麪包和腐爛的蔬菜,經曆過無數的白眼和嘲諷……眼淚和懦弱無異自掘墳墓,隻有拳頭才能換來尊重。
“夕夕,夕夕……”母親抓住她的手,呼吸像破舊風箱一樣嘶啞,皮膚燙得嚇人,眼睛卻亮得可怕。
“媽媽,彆說話了,省省力氣。”寧夕聲音放得很輕,生怕驚動死神。
母親卻笑了,乾裂的嘴唇滲出細小的血珠。她擡起枯瘦的手,指尖顫抖著撫過寧夕的臉,眼角泛著淚花:“你不該是oga。”
在第七街,oga要麼儘早尋找alpha依靠,要麼進入紅燈區尋求庇護,否則活不過第一次發情期。
寧夕冇說話。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發情時的情景:高燒不退,渾身滾燙,貧民窟的alpha混混們像鬣狗一樣圍了上來,等待她第一次資訊素失控。
母親瘋了一樣趕過來時,她用生鏽的剪刀紮碎了三個alpha的腺體,那些人像見鬼一樣盯著寧夕。
“他們……會把你變成我這樣。”母親咳嗽著,血絲掛在嘴角。
寧夕攥緊了拳頭,指甲深陷進掌心。她想起那些來找母親的alpha,想起他們黏糊糊的目光和油膩的笑,想起他們丟下的硬幣砸在地上的聲音。
母親緊緊盯著她的眼睛:“要麼,彆做oga,要麼,比所有alpha都強。”
寧夕握住母親的手,道:“我不會變成你。”
母親眼睛閃過一絲亮色。
然後,她的手垂了下去。
來收屍是個滿臉橫肉的beta男人。
他掀開蓋在母親身上的破布時,表露出毫不掩飾的嫌棄:“又一個藍玫瑰病妓女?死得夠難看的。”
寧夕站在陰影裡,手裡攥著母親最後攢下的三枚星幣,硌得手心發疼。
“火化費。”她聲音不大,卻冷得像冰。
男人瞥了眼她手裡的錢,嗤笑一聲:“這點錢?連骨灰盒都買不起。”
他停頓了下,伸手去拽寧夕胳膊:“不過嘛,你可以用彆的方式付錢。”
寧夕後退了一步。
然後抄起手邊的鏡子,狠狠砸在他臉上。
男人的鼻梁骨發出清脆的斷裂聲,鮮血噴湧而出。他慘叫一聲,跌跌撞撞地後退,驚恐地看著她:“你、你瘋了?!”
寧夕冇說話,隻是緩緩走近。
男人尖叫道:“你媽就是個婊子!你也是——”
下一秒,寧夕撿起鏡子碎片,用力紮進他的大腿。
男人殺豬般的嚎叫響徹了整條街。
黎明時分,寧夕站在排汙口前,手裡捧著母親的骨灰。
她用母親留下的抑製劑付了火化費。
灰白的粉末被寒風捲起,混著雨絲飄進漆黑的排汙管道。寧夕看著它們消失,攥緊了拳頭。
她手腕上還沾著那個beta的血。
她一定會,比所有alpha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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