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下 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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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計
蒸騰的水霧在淋浴區瀰漫。
寧夕背對著浴室門口,伸手擰開花灑。溫熱的水流從頭頂傾瀉而下,順著緊繃的肩頸線條滾落,從背後交錯的舊傷疤蜿蜒滑下,最終冇入浴巾邊緣。
其中最長的那道疤痕順著右肩胛一路斜劃到腰側,幾乎橫貫整個後背,彷彿一條巨大的蜈蚣在她背後蟄伏。
蒸汽在狹小的淋浴間裡逸散,那些深淺不一的猙獰痕跡在霧氣中若隱若現。寧夕輕呼一口氣,右手伸向頸後,另一隻手按住右臂護具上的卡扣。
哢嚓,卡扣應聲彈開。
寧夕手指在護具冰涼的外殼上停留了片刻,然後將它摘下,放到旁邊的置物架上。金屬外殼很快蒙上一層水汽,水珠順著光滑的表麵滑落,在邊緣處彙聚成細小的水流。
這是她每天僅有的、可以短暫擺脫這個金屬枷鎖的時刻。
她閉上眼,任由水流沖刷走一天的疲憊。
直到一聲尖叫響起。
那聲音淒厲而尖銳,像一把刀生生劈開水流的屏障,刺進寧夕耳膜。
蒸汽模糊了視線,但她仍能察覺到了角落裡的異樣:年輕女孩壓抑的嗚咽,身體撞擊地麵的悶響,還有一群人刺耳的、帶著惡意的鬨笑聲。
她關掉水流,隨手扯過毛巾擦去身上和臉上的水流,換好衣服後順著聲源找了過去。
轉角處,一個瘦小的oga女孩被三個女囚按在地磚上,眼睛哭得發紅。還有一人正用拖鞋碾著女孩的手指。
“新來的?”為首的金髮oga囚犯咧嘴一笑,灰綠色的眼睛閃著明晃晃的惡意:“b7區的規矩懂不懂?洗澡要先孝敬前輩。”
女孩顫抖著搖頭,下一秒就被扯住頭髮拽了起來。
“放開她。”寧夕聲音不算大,但所有人全都將頭轉了過來。
金髮oga笑了。
“喲,這不是我們的大英雄嗎?”她擡起拖鞋,放開女孩手指,慢悠悠地朝寧夕走過來:“怎麼,手都廢了還想逞英雄?”
她的跟班們發出低低的笑聲。
在眾人的嘲笑聲中,她相當挑釁地推了一下寧夕的肩膀。
哢。
寧夕左手扣住了金髮oga的手腕,拇指精準地壓住對方脈門。劇烈的疼痛下,金髮oga表情瞬間扭曲。
“滾。”她放開對方手腕,金髮oga臉色慘白地後退了幾步,直到後背貼上濕滑的牆麵,再無後路。
“你找死。”
剩下三人放開女孩,握著削尖的牙刷和細長的碎玻璃,朝寧夕圍了過來。
“你以為這是戰場嗎?大英雄。”左側的女囚咧嘴一笑,突然暴起,揮動玻璃片朝寧夕的咽喉刺來。
“在這裡,我們有的是辦法讓你生不如死。”
寧夕側身,玻璃擦著她的頸側劃過,帶出一道血線。同時左手扣住對方手腕,順勢一擰。
“啊!!!”
對方的慘叫剛衝出喉嚨,就被寧夕一記肘擊懟回了肚子裡,手中的玻璃片掉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剩下那兩人,其中一個明顯怕了,另一個短暫猶豫後,握著削尖的牙刷衝了上來,目標明確地瞄向寧夕右臂。
卻被寧夕一記鞭腿正中麵門。
寧夕順手拿起旁邊的沐浴露瓶砸去,給她頭頂開了個瓢。
“就這點本事?”寧夕行動牽扯到右手臂舊傷,有一道舊傷裂了,血珠順著傷口湧出,沿著指尖落在地磚上,混進水流裡。
“怎麼可能。”金髮oga捂著疼痛不已的手腕,眼神卻越過寧夕的肩膀,衝她身後使了記眼色。
寧夕猛地意識到什麼,她回過頭,看見那個被按在地上的女孩站在她方纔淋浴的隔間,懷中緊緊抱著她的醫療護具。
“聽說離了這個,你連拿筷子都拿不起來?”方纔楚楚可憐的女孩舉起她的護具晃了晃,臉上怯懦驚恐的表情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充滿惡意的嘲笑。
與此同時,淋浴區各個角落走出七八個女囚,將寧夕團團圍住。
中計了。
但寧夕笑了。
“我右手是廢了。”
下一秒,她的左手掐住金髮oga的喉嚨,將她的頭狠狠摜在瓷磚牆上。頭骨撞擊牆麵的聲響混著慘叫聲響起,寧夕借力旋身,手肘重重砸在另一個撲來的囚犯鼻梁上。
骨頭碎裂的聲音伴隨著噴湧的鮮血。
“但我左手一樣能殺人。”
………
當獄警聞聲趕來時,戰鬥早已結束。
十幾個oga囚犯橫七豎八地倒在濕滑的地磚上,有人捂著斷裂的鼻梁蜷縮在角落,有人昏死在水池邊。蒸騰的水霧裡混著血腥味,凝結的水珠從天花板滴落,在血泊中激起細小的漣漪。
寧夕握著護具靠在牆邊,右臂不自然地垂著,暗紅的鮮血順著手臂蜿蜒而下,在積水的地麵暈開觸目驚心的痕跡。
“醫療室!快!”最先衝進來的獄警霍爾剛看清場麵就變了臉色。
“寧上尉,你怎麼樣?”
寧夕擡起眼簾,被水打濕的黑髮濕漉漉地黏在臉頰邊。
“死不了。”她將護具按回右臂,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金屬扣齒咬進皮肉,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她將血漬胡亂抹在囚服上,問霍爾道:“楚嵐呢?”
霍爾視線在淋浴間內轉了一圈,小聲道:“楚監察長今早向監察署遞交了假期審批,說是……私人行程。”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不清楚。”霍爾皺眉,見她準備起來立刻伸手扶了她一把:“您先跟我去醫療室,您的手——”
“這些。”她踹了下腳邊昏迷的囚犯,鞋底掃過地上碎裂的玻璃和斷成兩截的牙刷,霍爾注意到,這其中甚至混進了一把真刀:“都是林家的人。”
他瞳孔微縮,這種程度的聚眾鬥毆簡直是蓄意謀殺。
林家的手伸得也太長了。
“我會報告典獄長,但現在您必須馬上處理傷口。”
“給他傳訊,就說林家等不及了。”
霍爾點點頭:“您放心。”
當醫護兵擡著擔架進來,寧夕長舒一口氣,後腦重重磕在擔架上,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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