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風浪子 第406章 黃粱一夢
嚴西郡，大帥府。
胡金彪的大嗓門亮起：「喝！老李你乾嘛呢，慫了？」
「哈哈哈，我看咱們的李將軍是不勝酒力，想逃跑咯！」
「瞎說！」李如不滿的瞪了幾人一眼：「咱們大帥哪去了，這許久還不回來。」
閻定疑惑道：「宋帥不是去如廁了嗎？怎麼這許久還不回來，掉坑裡了？」
一旁的章義甩了甩腦袋：「我剛從茅廁回來，沒見著宋帥。」
「我靠，他不會不勝酒力，跑了吧？」
「走，找找去。」
眾人酒也不喝了，紛紛出了房門，來到院中大聲吆喝。
「宋帥——」
「大帥人呢？你還欠我兩杯沒算清呢！」
「吵吵什麼。」宋風的聲音自身後雜物間傳來。
眾人趕忙止聲，回頭望去，卻見宋風灰頭土臉地抱著一個沾滿泥土的陶壇，袍角還蹭了幾處灰，像個剛找到寶貝的孩子。
向後甩了甩頭，宋風沉聲道：「過來乾活，光我自己出力啊？」
「喲，宋帥又搬好酒來了！」
眾將趕忙湧上前，好似土匪進村似的哄搶，胡金彪仗著胳膊長，左右各夾兩壇，走起路來跟猿猴似得。
回到席間，宋風拍開泥封，一股清甜馥鬱的桂花香氣瞬間逸散開來，壓過了滿堂的酒肉之氣，讓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這是……梅花釀？」
「老胡，你有沒有常識啊。」章義遞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而後老神在在的說道：「這明明是桃花醉。」
「得了吧你！」宋風遞給他一個更為鄙視的眼神，嘴角卻抑製不住地上揚：「這可是我家娘子親手釀的桂花酒。」
「哈哈哈……」
眾將一陣大笑，唐喜率先說道：「既然是夫人釀的，我們可不敢隨便喝，得得到允許才成。」
「對！」胡金彪起鬨道：「咱們請嫂子。」
「請嫂子，請嫂子——」
在眾人的哄鬨聲中，公孫無憂款步從側廳走來。一身淡雅衣裙，外罩一件杏色襖子，臉上帶著溫柔而略帶嗔怪的笑意。
「我就在隔壁陪著娘說話呢，尋我作甚？」
眾將見狀，紛紛收斂了嬉笑，發自內心地端起酒杯，肅然起身：「我等，敬嫂子一杯！」
眾將趕忙起身，一齊舉杯：「敬嫂子一杯！」
公孫無憂聽罷掩麵而笑，搖頭道：「今日乃是老夫人壽辰，敬我作甚。」
「哎呀！把這茬給忘了。」胡金彪拍了拍大腦袋，趕忙端著杯子來到隔壁，宋母與一眾侍女正在用餐。
「老夫人！」胡金彪瞪著一對牛眼，憋了半天，卻忘了詞，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宋風被其嚇了一跳，疑惑道：「這孩子怎麼了？」
她不問還好，這一聲傳出，身後眾將都樂開了花，毫不掩飾的放聲大笑。
胡金彪一張老臉都憋得通紅，乾脆一飲而儘，而後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給老夫人敬酒！」
「你說你，沒有好詞就彆搶先。」唐喜也擠了進來，端著酒杯嗬嗬笑道：「晚輩送上高山流水圖一幅，祝老夫人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鬆。」
「好，好。」宋母笑得合不攏嘴，拍手稱快。
章義也走上前來：「老夫人壽辰，晚輩略備薄禮，獻上金銀壽桃，祝老夫人多金多銀，多富多福。」
「好，好，以後彆浪費了，有無憂持家，老婆子我早就吃喝不愁了。」
剛爬起身的胡金彪趕忙說道：「老夫人，我尋了全郡最好的鐵匠，用上最好的鋼鐵，打了一把最好的刀，特意送給您！」
「啊？」眾將聽罷都懵了：「你送刀做什麼？」
「就是，要讓老夫人勤習武藝，上陣殺敵嗎？」
「哈哈哈……」
胡金彪齜牙咧嘴的爭辯道：「菜刀！是菜刀！你們這群家夥……」
「哦……原來是菜刀……」
「他醒了！快尋聖女！」
一聲驚呼傳來，緊接著便是步伐紛亂之聲，宋風酒勁正上頭，不禁眉頭一皺，大踏步向外走去：「誰在喧嘩？」
咚、咚、咚……
沒有人回答，熱鬨場景瞬間消失，隻剩砰砰心跳聲。
怪了，宋風晃了晃腦袋，不再理會，再度折返回去。
在其眼前，一眾文武仍在宋母桌前嬉鬨，聲音卻逐漸削減，直至再無半分聲響。
咚、咚、咚……
心跳聲仍在回響。
胡金彪與章義還在打鬨，唐喜正舉著那幅畫卷為宋母講解，唇齒不斷張合，卻未傳來一絲聲響。
整個世界，在宋風眼前無聲地褪色，從鮮活的色彩，變為陳舊的黑白。
宋風想要前進，卻始終無法靠前，心中愈加焦急，先是狂奔幾步，而後乾脆雙腿凝聚真氣，飛身而起。
「你們怎麼……」
「你醒了。」欣喜的聲音傳來。
一道刺眼的白光傳來，宋風趕忙緊閉雙眼，再睜開時，眼前出現海傑的麵容。
陽光實在耀眼，宋風眉頭緊鎖，兩眼再度緊閉。
你也來了？
宋風想問海傑，是不是也來參加母親的壽宴了？但喉嚨裡隻擠出一點嘶啞的氣音。
「水……」
海傑趕忙端來溫水，以湯匙小口喂服：「你沒事了，真好。」
溫水潤喉，宋風終於恢複一絲氣力，眼睛勉強眯一條縫，眼前三個腦袋正齊刷刷望著他。
海傑，聖女，還有胡金彪。
「唉……」宋風哀歎一聲，懊惱道：「我娘生日，我卻喝傻了，怎麼睡的都不知道。」
說罷便要起身，卻被海傑按住：「好好休息，彆想太多。」
「啊？」宋風聞言一愣：「對我這麼好，你做什麼虧心事了？」
一旁的胡金彪偷偷拍了拍海傑衣角：「主公怕不是……」
主公？
是了，我不是嚴西郡的宋帥，我是護國公……
不，不對，我不是護國公，我是大將軍……也不對！
我……
一幕幕回憶傳來，宋風清晰的看著母親與無憂死於自己身前，那股無能為力的感覺再度湧上心頭。
宋風麵容瞬間僵住，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海傑回過頭來，狠狠瞪了胡金彪一眼：「出去。」
後者自知犯錯，趕忙後退兩步，卻沒有退出房間，仍舊伸長了脖子張望。
將其喝退，海傑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宋兄，好訊息啊，我們要贏了。」
「……」宋風仍舊表情呆滯。
海傑也不管他，一邊向其口中送著溫水一邊說道：「真要我們強攻奉京，不知要犧牲多少將士，耗費多少錢糧，如今天降神跡，倒是助了我等一臂之力。」
「我早已安排各部依計行事，特彆是唐喜。」
說著，海傑放下手中木碗，以手帕為宋風擦拭嘴角：「當初宋兄接納此人之時，果真有識人之明。這家夥平時拍拍你的馬屁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都啪到神仙屁股上。」
「而那神仙，還偏偏肯聽他的，你說神不神奇？哈哈哈……」
宋風仍舊無絲毫表情變化，兩眼直勾勾瞪著上方：「宏圖霸業，唾手可得。」
「對，沒錯！」海傑連連點頭：「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安心靜養，坐等前方……」
一聲虛弱的話語將其打斷，宋風怔怔的望著屋頂房梁，一字一頓的問道：「那娘跟無憂……她們還能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