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繼承者 第5章 共鳴初醒
坑外引擎的轟鳴如餓狼低嗥，迅速逼近，絕非星盟製式飛船的聲響，更帶著一股子蠻荒的掠奪氣息。艙室內，剛經曆能量過載與結構坍塌雙重驚魂的星盟勘探員們頓時麵無人色。
“是禿鷲幫！他們怎麼會找到這裡？！”一個被壓住腿的研究員失聲尖叫，絕望淹沒了方纔死裡逃生的慶幸。
淩燁顧不得腦海中仍在回蕩的古怪星圖碎片和“繼承”、“守護”等殘破資訊，也顧不得精神透支帶來的劇烈頭痛與虛脫感。求生本能壓榨出最後的氣力，他再次將手按在那根沉重的金屬梁上，對另外兩個隻受了輕傷、驚魂未定的研究員吼道：“幫忙！”
或許是淩燁方纔神跡般穩定古老裝置的舉動給了他們信心，那兩人下意識地聽從，一齊發力。淩燁眉心灼熱雖黯淡，卻仍努力感知著金屬梁的應力結構，嘶啞道：“聽我喊！一！二！三！起！”
三人同時怒吼，青筋暴起！那金屬梁竟真的被抬起了一絲縫隙！被壓住腿的研究員忍著劇痛，猛地將腿抽出！
“走！那邊！有個側通道！”淩燁指著來時注意到的一條被陰影掩蓋的狹窄裂縫。他一把拉起行動不便的傷員，攙扶著就向裂縫衝去。另外兩人緊隨其後。
剛鑽入裂縫，就聽身後主艙室傳來爆炸般的撞擊聲和粗野的吼叫，禿鷲幫的人已然破開了外部障礙，衝了進來。叫罵聲、槍械上膛聲、以及發現那台穩定下來的古老裝置後發出的貪婪驚呼響成一片。
“快！他們很快會發現我們！”淩燁低促道，催促著眾人在這僅容一人通過的黑暗縫隙中艱難前行。裂縫曲折向上，似乎通往撞擊坑的側壁。身後禿鷲幫的喧嘩聲漸遠，但追兵的腳步聲和呼喝聲已然響起。
黑牙正在裂縫另一端的出口處焦急等待，見到淩燁等人鑽出，急忙上前幫忙攙扶。“燁哥！下麵…”
“彆問，先走！”淩燁打斷他，目光迅速掃視周圍。他們正處於峽穀陡壁的一處凹陷平台，下方是近百米的懸崖，上方是近乎垂直的岩壁，唯有側方一條狹窄的天然石脊蜿蜒通向相對平緩的地帶，但極險，僅容半足。
“從那邊過去！快！”淩燁指揮道。此刻他已是強弩之末，精神力透支帶來的眩暈一陣陣襲來，全憑意誌強撐。
勘探員中那位腿受傷的實在無法在如此險徑上快速移動，麵露絕望：“你們走吧！彆管我了！”
“閉嘴！”淩燁語氣凶悍，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黑牙，找根結實點的藤蔓或金屬線！捆在他腰上，我在前麵拉，你在後麵護著！”
就在此時，身後裂縫中傳來禿鷲幫追兵的叫罵和能量武器蓄能的嗡鳴！他們發現這條側道了！
“來不及了！”一個研究員麵如死灰。
淩燁猛地將傷員推向黑牙，自己轉身麵向裂縫出口，眼神決絕，竟似要徒手斷後！雖然他也不知自己能做什麼，但絕無法眼睜睜看著這些人死在這裡。
千鈞一發之際，他腳下忽然一滑，似是踩碎了鬆動的岩殼，整個人向後倒去，手在空中胡亂一抓，試圖穩住身形——竟抓住了岩壁中半埋著的一截冰冷、粗糙、形狀奇異的金屬凸起！
那金屬觸手冰涼刺骨，表麵布滿深槽刻痕，與他接觸的瞬間，一種難以言喻的、遠超之前觸碰任何古老裝置時的強烈共鳴，如同高壓電流般猛地竄入他的身體，直衝眉心！
“呃啊——！”淩燁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哼，隻覺整個頭顱彷彿都要炸開！無數混亂、破碎、卻又無比浩瀚磅礴的資訊碎片如同決堤洪流，強行湧入他的意識！
那不是語言，不是影象，而是一種更原始、更直接的感覺！是星辰的冰冷、是引擎的咆哮、是金屬的疲勞、是能量的奔流、是某種沉寂了萬古的…憤怒與悲傷！
彷彿手中握著的，並非死物，而是一個沉睡巨人的神經末梢！
與此同時，他身側的岩壁劇烈震動，大量的岩土簌簌落下，露出內部更多被掩埋的結構——那是一隻巨大無比的、殘缺的金屬手臂！而他手握的，正是其中一根指骨般的結構！
這手臂屬於一台被深深掩埋、僅露出一小部分的巨大機甲！其造型與他之前啟用的“夜骸”有幾分相似，卻更加古老、粗獷、破損嚴重，通體覆蓋著暗沉如隕鐵的裝甲，上麵蝕刻著從未見過的、如同咆哮獸首般的徽記紋章！
“是…是機甲！”黑牙驚叫。
禿鷲幫的追兵已從裂縫中探頭，看到那巨大的機甲手臂也是一愣，隨即獰笑著舉起了武器。
淩燁卻對這一切恍若未聞。他的全部心神都已沉浸在那狂暴的“共鳴”之中。在那無儘的資訊洪流裡，他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不斷重複的“低語”——並非聲音，而是一種狀態訊號，如同垂死者的囈語：
“…結構應力超限…左臂傳動失效…核心功率低於3…警告…二次坍塌風險…”
坍塌？淩燁一個激靈，猛地從資訊洪流中掙脫少許，共鳴帶來的奇異感知讓他瞬間“看懂”了當前處境：他們所在的平台下方岩層因為撞擊和方纔的震動早已不堪重負，而禿鷲幫追兵的能量武器若在此地開火，極易引發大麵積塌方，所有人都將葬身於此！
必須穩定結構！現在！
這個念頭剛起，那與他共鳴的破損機甲似乎“聽懂”了他的焦急！通過那緊密的接觸，淩燁感到自身那微弱的精神力竟被機甲貪婪地吸取過去，同時，一股更宏大、更精純、卻同樣殘破的力量反向湧來！
他不由自主地引導著這股力量，順著機甲的“低語”，將其灌注到機甲破損的傳動係統，指向那不斷發出坍塌警告的區域！
“穩住…給我…穩住！”他無意識地低吼，額角青筋暴起，眼中閃過與那機甲眼部晶石相似的微光！
嗡——
那巨大的、殘缺的機甲手臂，猛地發出一陣低沉的嗡鳴！其表麵那些深槽刻痕驟然亮起暗紅色的光芒，如同血管中重新流淌起滾燙的血液！一股無形的力場以手臂為中心瞬間擴張開來，柔和卻堅定地籠罩了周圍搖搖欲墜的岩壁！
正在塌陷的岩土彷彿被一隻巨手托住，瞬間停止了滑動！整個平台的震動戛然而止！
正準備開槍的禿鷲幫追兵被這突如其來的異變驚得目瞪口呆，看著那亮起暗紅紋路、散發著令人心悸氣息的龐大手臂，一時間竟不敢上前。
黑牙和勘探員們也驚呆了，看著單手按在機甲指骨上、渾身散發著微弱紅光、彷彿與那古老戰爭造物融為一體的淩燁，如同看著一尊蘇醒的神隻或惡魔！
淩燁維持著這個姿勢，感到身體正被快速掏空，與機甲的共鳴每持續一瞬都帶來巨大的負擔。但他不敢鬆手，他知道，此刻的穩定完全依賴於這脆弱的連線。
“走…快走！”他從牙縫裡擠出聲音，催促著嚇呆的同伴。
黑牙最先反應過來，急忙拉扯著藤蔓，攙扶著傷員，率先踏上那險峻石脊。其他人緊隨其後。
禿鷲幫追兵中一個頭目模樣的改造人似乎反應過來，獰聲道：“裝神弄鬼！打斷那小子！”說著舉起了改裝過的重型爆能槍。
就在他即將扣動扳機的瞬間，那機甲手臂暗紅色的光芒突然急劇閃爍，一股無形力場猛地向內一縮，隨即驟然向外排斥！
轟！
並非爆炸，而是一股純粹的力量脈衝！那禿鷲幫頭目連同身後的幾人，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正麵擊中，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以驚人的速度倒飛出去，狠狠撞回裂縫深處的岩壁上，筋骨斷裂聲令人牙酸！
其餘追兵嚇得魂飛魄散，連滾爬爬地後退，再不敢越雷池半步。
而淩燁也終於到了極限，眼前一黑，手脫離了那機甲指骨，整個人軟軟地向後倒去。機甲手臂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恢複死寂，但那穩定的力場似乎殘留了片刻，足以讓最後一名勘探員安全踏上石脊。
黑牙返身拚命拉住幾近昏迷的淩燁。就在他們全部踏上相對安全地帶的同時，機甲力場徹底消失，方纔被穩定的岩土再次開始鬆動、滑落，很快將那裂縫出口和巨大的機甲手臂重新掩埋，彷彿一切都未發生過。
隻有坑底隱約傳來的禿鷲幫驚怒交加的喊叫，證明著方纔那驚心動魄的一切並非幻覺。
淩燁在黑牙的攙扶下，回頭望了一眼那重歸平靜的岩壁，心中波瀾萬丈。
共鳴…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身這種能力的本質與潛力。它能讓他“聽懂”這些古老造物的“語言”，甚至…在極短時間內，以自身精神為引，駕馭它們那殘存的力量！
這並非簡單的操控，更像是一種…溝通與請求。
遠處，天際線儘頭，一艘線條優雅、塗裝著星盟科學院標記的小型高速科研船，正無聲地滑過蒼穹。艦橋內，一名身著白色研究員製服、容貌清麗卻麵帶憂色的年輕女子，正凝望著螢幕上剛剛接收到的一組異常能量讀數，其源頭正指向巨刃峽穀。
她指尖輕點，將資料加密儲存，低聲自語：“‘絃歌’波動…又是灰燼星。老師，您究竟在那裡隱藏了什麼…”
風暴，正在彙聚。而淩燁的“共鳴”，已悄然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