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繼承者 第66章 帝國考古學家
廢棄的貨物處理區如同巨獸的腹腔，黑暗、冰冷，彌漫著金屬鏽蝕和冷凝水的刺鼻氣味。巨大的、早已停轉的傳送帶和機械臂如同化石森林般林立，投下扭曲猙獰的陰影。淩燁緊貼著冰冷的金屬壁，屏住呼吸，感知力如同蛛網般最大限度延展，捕捉著遠處通道入口處傳來的、逐漸逼近的沉重腳步聲和掃描裝置的嗡鳴。
帝國巡邏隊正在搜查這片區域，如同梳子篦過頭發，細致且耐心。他之前的急中生智和黑市商人的暗門為他爭取了片刻時間，但顯然不足以徹底擺脫追蹤。
不能坐以待斃。他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複雜的環境，試圖尋找一線生機。他的感知掠過那些巨大的廢棄機器，掠過堆積如山的破損集裝箱，最終停留在側上方一處看似通風管道的檢修口。入口鏽蝕嚴重，似乎早已廢棄，但其深處…似乎傳來極其微弱的、非自然的熱源和能量波動？
有人？還是陷阱？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掃描光束已經開始劃過他藏身區域附近的障礙物。
沒有時間猶豫！淩燁如同靈猿般悄無聲息地攀上鏽蝕的鋼架，來到那處檢修口。他小心翼翼地用共鳴力感知內部——沒有明顯的陷阱能量，那股微弱的波動更像是…某種低功耗的電子裝置？
他用力撬開鏽死的卡扣（聲音被遠處巡邏隊的噪音掩蓋），鑽了進去，並在內部輕輕將口蓋恢複原狀。
管道內更加黑暗，隻能勉強視物。他循著那微弱的波動源，在狹窄曲折的管道中爬行了數十米，前方隱約出現一絲光亮。
光亮的源頭是一個被巧妙改造過的、位於龐大通風係統節點處的隱秘空間。這裡堆滿了書籍——不是資料板，而是真正的、紙質發黃的古籍——以及各種古老的石刻拓片、破碎的陶器殘片，甚至還有幾件小心擺放的小型古代器物。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帝國低階文官製服、頭發亂糟糟的中年男人，正背對著入口，藉助一盞老舊工作燈的光芒，全神貫注地研究著一塊布滿裂縫的石板，嘴裡念念有詞，對淩燁的潛入毫無察覺。
這人…不像追兵。更像一個…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學者？
淩燁收斂起所有殺意，故意發出一點輕微的腳步聲。
那學者猛地一驚，像受驚的兔子般跳起來，慌亂地試圖遮擋桌上的東西：“誰？！誰在那裡？！”他轉過身，露出一張蒼白、帶著深度近視眼鏡、因長期缺乏日照而顯得有些病態的臉，眼神中充滿了驚恐和…一絲被打破寧靜的惱怒。
當他看到淩燁並非帝國士兵，而是一個穿著普通、麵帶風塵之色的陌生人時，驚訝取代了驚恐：“你…你是誰？怎麼找到這裡的？”
“一個迷路的人。”淩燁保持警惕，目光快速掃過這個小小的“巢穴”，那些古老的物件和書籍讓他心中微動，“外麵有巡邏隊。無意打擾，暫避片刻。”
學者聞言，臉色更加蒼白，緊張地推了推眼鏡：“巡邏隊？又在抓人？…唉，這日子…”他似乎習慣了這種緊張氛圍，反而對淩燁多了幾分同病相憐的好奇，“你不是港口的人？你的口音…有點奇怪。而且你…你身上有種…很特彆的感覺。”他仔細打量著淩燁，學者的敏銳直覺讓他察覺到了淩燁的不同尋常。
淩燁心中一動，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目光投向那塊他正在研究的石板。石板上刻著古老的、與守護者遺跡中類似的文字和星圖，但更加殘缺模糊。“你在研究這個？”
提到自己的研究，學者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忘記了恐懼，語氣變得興奮甚至有些狂熱：“你也懂古帝國語？不對…這比古帝國語更早！這是‘先驅者’的遺跡！至少是‘大寂滅’前中期！看這個星圖坐標的標注方式，還有這個能量符號的變體…官方那些蠢貨非說這是早期祭祀的胡亂刻畫，簡直愚不可及！這明明描述了一種超空間導航的輔助演算法模型！雖然殘缺了，但邏輯脈絡…”
他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彷彿遇到了難得的知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學術世界裡。
淩燁耐心地聽著，偶爾根據自己獲得的知識，提出一兩個關鍵問題，都精準地戳在學術要點上。這讓學者更加興奮，看淩燁的眼神簡直像是在看稀世珍寶。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普通船員絕不可能懂這些！”學者終於從興奮中稍稍冷靜，再次警惕起來，但眼神中更多的是好奇而非敵意。
“一個對‘真實’曆史感興趣的人。”淩燁緩緩說道，刻意引導著話題，“就像你似乎也不完全相信官方的說法。”
學者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絲苦澀和自嘲的笑容，他指了指這個隱蔽的角落和那些顯然不符合他身份的收藏：“相信？哼，帝國科學院那幫官僚，隻關心如何用古代技術強化軍備，如何證明帝國統治的‘天命所歸’。任何不符合這個基調的研究都被打入冷宮，甚至列為禁忌！他們寧願把珍貴的遺跡封鎖起來，或者乾脆炸掉，也不願意真正去理解其中的智慧！”
他的語氣充滿了懷纔不遇的憤懣和對知識純粹性的追求。“就像‘卡戎之門’…”他忽然壓低了聲音，彷彿在說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卡戎之門？”淩燁立刻捕捉到這個陌生的名詞。
學者似乎意識到失言，猶豫了一下，但看著淩燁那雙似乎能理解他的眼睛，以及外麵隱約傳來的、仍未遠去的巡邏隊聲響，他咬了咬牙，低聲道：“一個被帝國軍方嚴格封鎖的遺跡，編號xk-77。官方記錄說那是一個不穩定的古代武器試驗場，風險極高。但我從一些僥幸流傳出的碎片資料分析…那可能根本不是武器！那更像是一個…‘觀測站’或者‘通訊站’，指向一個非常遙遠的、從未被記錄的星域！它的能量簽名和結構特征，與你剛才提到的某些觀點…有奇特的相似之處！”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淩燁，彷彿在驗證什麼。
淩燁的心跳微微加速。又一個被封鎖的遺跡？觀測站？通訊站？指向未知星域？這是否與“深空嚎叫”或者守護者尋找的某種答案有關？
“你知道它的位置嗎？”淩燁問。
學者搖了搖頭，苦笑道：“那是最高機密。我隻知道大概位於‘暗影星域’深處，那裡是帝國艦隊演習禁區，巡邏強度極高，未經許可靠近的船隻都會被無情擊毀。而且據說…那遺跡本身也非常危險，有一種…能乾擾甚至扭曲心智的能量場，之前派去的科研隊都有去無回。”
他頓了頓，看著淩燁，眼神複雜：“你對這些這麼感興趣…難道你想…”他猜到淩燁可能並非普通人。
淩燁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道：“知識不應該被永遠封鎖。”
學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最終，他對知識的熱愛和對官方的不滿壓倒了對風險的恐懼。他快速地從一堆手稿中翻出一張皺巴巴的、手繪的星圖碎片，上麵標注著一些推測性的符號和路徑。
“這是我根據零星資料推測出的、可能接近xk-77的航線…但很不完整，而且非常危險！暗影星域本身就有強烈的引力亂流和輻射風暴…”他將星圖塞給淩燁，語氣嚴肅地警告，“年輕人，我不知道你想乾什麼，但如果你真想去那裡…務必小心！那不是普通的遺跡，它…它給人的感覺非常…不祥。”
就在這時，外麵的管道中傳來巡邏隊逐漸遠去的腳步聲，似乎搜查並未發現這個隱蔽的入口。
淩燁接過星圖，深深看了學者一眼：“謝謝。你的名字？”
“道格拉斯…一個被遺忘的名字。”學者擺了擺手，重新坐回他的工作燈前，背影顯得有些佝僂和落寞，“走吧，趁他們還沒回來。記住，你從沒見過我。”
淩燁不再多言，將星圖小心收好，沿著原路悄然退出。
重返黑暗的管道，淩燁的心緒卻不再平靜。道格拉斯的身影和話語在他腦中回蕩。帝國並非鐵板一塊，在這台冰冷的機器內部，同樣存在著不同的聲音和渴望。而“卡戎之門”…又一個危險的未知，卻也可能藏著至關重要的鑰匙。
前路更加迷霧重重，但也似乎出現了新的、微弱的光亮。
他必須儘快與蘇玥彙合，分享這些新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