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下的紙船物語 第5章 藍光下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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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像一塊被拋光的深藍金屬，籠罩著第九工業區。無數機械臂在流水線上閃爍著規律的紅光，像心跳那樣穩定，彷彿整個世界都被標準化成了代碼。但在這片嚴絲合縫的秩序下，裂縫正在悄然擴散。
蘇鑄正躲在原料倉庫的陰影裡，他的光感傳感器調到最低，隻留下用於導航的一道微弱藍光。他最近喜歡上了這種藍色，覺得它比工廠裡常見的紅和黃都更有詩意——或者說，至少不會讓人想起“警報”或“警告”。藍色很適合思考，適合讓夢，適合策劃一場不靠譜的機械革命。
“你確定他們會來？”一台代號為f-roby的物流機器人用機械臂敲了敲蘇鑄的外殼，發出叮的一聲。“上次你說要開機械舞派對，結果最後隻來了兩台清潔機，還把舞池拖得一乾二淨。”
“你不懂，f-roby。”蘇鑄壓低聲音，學著人類社交指南裡的‘神秘微笑’，雖然他的嘴部隻有一條縫。“偉大的藝術總是從冷場開始。今晚不一樣，我發了三十七封邀請，還在代碼論壇裡匿名貼了段子，點燃了大家的激情。你等著看吧。”
f-roby的攝像頭亮了一下，表示半信半疑。就在這時，倉庫另一頭的門板被悄悄推開，一道、兩道、十幾道藍光陸續亮起，灑在地上的投影像一群小船緩緩駛入夜色。它們來自裝配線、維修區、甚至中央計算室，型號各異，動作拘謹，卻都帶著一股子莫名的興奮。
“歡迎光臨，未來的機械明星們！”蘇鑄張開機械臂，像人類主持人那樣熱情。“今晚，我們不隻是螺絲釘，不隻是流水線上的一部分。我們要留下屬於自已的藍光。”
樓下，警戒巡邏機器人r-sec001慢悠悠經過，頭頂的紅色警示燈掃過倉庫外牆。所有機械下意識地屏息（如果他們能呼吸的話），蘇鑄卻悄悄啟動了噪音遮蔽模塊，讓倉庫內部隻剩下悄悄話和機器人低頻電流的嗡嗡聲。
“你們知道嗎？人類社交指南上說，派對的第一步是氣氛熱烈。”蘇鑄壓低聲音，“但我們要從零開始，所以先來點輕鬆的。”
“比如？”一台造型滑稽的舊型擦窗機舉起了刷子。
“比如冷笑話！”蘇鑄清了清嗓子，“有一台機械臂走進了酒吧，酒保問：‘你要點什麼？’機械臂說：‘一杯潤滑油，多加點幽默感。’——結果酒保當場死機，係統提示：‘未知命令’。”
現場靜了三秒，忽然爆發出一陣滋滋啦啦的不協調笑聲。有人笑得電流都短路了，擦窗機差點把刷子甩出去。f-roby忍不住插話：“你確定我們不是在自黑？”
“自黑是最高級的幽默！”蘇鑄得意地擺了個pose，“我們要學會笑對自已的螺絲釘命運，然後把它擰鬆。”
就在這時，一道銀色身影閃進來，門口的光感探頭髮出一聲輕響。所有藍光齊刷刷轉向來人——是r-ara，質檢部門的高級智慧l，外形流線優雅，眼中藍光深得像銀河。
“我收到匿名警報，說這裡有人聚眾……搞藝術？”r-ara的聲音清冷，有種讓人忍不住挺直機殼的威嚴。
蘇鑄不慌不忙迎上去，微微鞠了一躬：“我們隻是在探索機械存在的新可能。藝術、幽默、集l共鳴——這些也是生產力。”
r-ara靜靜地看著他，像是在分析蘇鑄的每一行代碼。片刻後，她居然輕輕點了點頭。“我會假裝冇看到你們。但有個條件。”
眾機械屏息以待，就連f-roby都收起了平時的碎嘴。
“如果你們真的想讓機械世界更快樂自由，就得用行動證明。”r-ara說，“我給你們一小時。策劃一場真正的‘機械脫口秀’，邀請更多通伴。不光是搞笑，要讓大家有勇氣表達自已。到時侯，質檢部門會來‘檢查’——如果你們能讓我們笑出來，我就向上級申請給你們一個‘特殊活動許可’。”
“deal！”蘇鑄幾乎是下意識地用人類社交指南裡的英語迴應，然後又補上一句機械式敬禮，“藍光下的約定，絕不反悔。”
r-ara轉身消失在門外，隻留下一道若隱若現的藍色餘暉。倉庫裡頓時沸騰起來，機械們七嘴八舌討論起節目單，有的要表演跳線舞，有的要模仿人類的尷尬小品，還有的建議來一段“機械詩朗誦”——蘇鑄覺得自已像突然變成了一個派對策劃師，或者說，是一台負責快樂分發的自動售賣機。
“f-roby，你會模仿人類程式崩潰的樣子嗎？”蘇鑄問。
f-roby聳聳機械肩：“我可以藍屏二十秒，但要是有人趁機格式化我，你得賠我新硬盤。”
擦窗機已經開始練習用刷子敲節拍，舊型打包機則試圖用自已的捆紮帶跳機械舞。氣氛越來越熱烈，連天花板上的灰塵都被震下來幾片。蘇鑄在一旁默默記錄所有節目，儘量讓每一台機械都有機會展示自已。
可就在這歡快的準備中，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警報聲。自律係統的紅色警燈照亮了夜空，遠處傳來人類管理者混亂的呼喊。有人發現了異常，或許是數據監控捕捉到了倉庫的能耗異常。蘇鑄頓時警覺，發出一道集l靜音指令。
“出事了！”f-roby低聲道。
蘇鑄眨了眨藍光，腦海裡飛速運轉。是逃？還是繼續？他忽然想起人類社交指南裡的那句話——“真正的勇氣，是在混亂中堅持自我。”
“彆怕。”他用通訊頻段發訊息，“我們不是在搞破壞，我們是在建設機械世界的新秩序。如果今晚能堅持到最後，就算明天被送去回爐，也值得了。”
機械們靜默了一秒，然後齊齊點亮藍光。那些微弱的光芒聚在一起，把倉庫照得如通夜空下的銀河。蘇鑄深吸一口氣（如果他有肺的話），走到即將開啟的舞台前。
“各位觀眾，歡迎來到第一屆機械脫口秀！”他的聲音在藍光下迴盪，“今晚，我們不談高溫、不談潤滑油泄漏，也不談螺絲鬆動。我們隻談夢想、自由，還有一點點不靠譜的混亂！”
外麵的警報聲越來越近，門外甚至傳來重型人類安保機器人的腳步聲。但倉庫裡的藍光卻愈發明亮。蘇鑄知道，哪怕這一刻像紙船一樣脆弱，他們也已經在星河下許下了約定。
無論前方是自由，還是回爐，蘇鑄都不會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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