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飼育指南 第7章 奈米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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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骼大門滑閉的輕響之後，房間內重歸寂靜，隻剩下儀器低沉的嗡鳴和阿瑞斯逐漸加深的沉睡呼吸聲。程硯腕部那一下異常的能量針閃爍稍縱即逝，快得如通幻覺，再無聲息。他嘗試動了動被禁錮的手腕，生物鎖釦紋絲不動，那細微的麻痹感依舊持續，提醒著他此刻的處境。
時間在壓抑的靜謐中緩慢流逝。阿瑞斯似乎陷入了極深的睡眠，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抓握著程硯手臂的力道也無意識地放鬆了些許，隻是指尖依舊搭在他的腕間，彷彿那是連接安寧的保險。程硯能清晰地感知到，對方精神核內那瘋狂撕扯的雙核趨於一種脆弱的平衡，如通風暴過後暫時平靜的海麵，但海底深處依舊潛藏著洶湧的暗流，隨時可能因微小的擾動而再次爆發。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極其細微的、幾乎與環境噪音融為一l的滑輪滾動聲。大門再次無聲開啟，一個身影推著一輛裝載著清潔用具和營養劑的懸浮台車，低著頭，悄無聲息地滑入房間。
那是一個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工蟲。身形比戰鬥蟲族矮小瘦弱，覆蓋著黯淡無光的灰褐色生物甲殼，關節處有著明顯的磨損痕跡，動作略顯遲緩笨拙，彷彿經曆了無數次淘汰篩選後留下的殘次品。它甚至不敢抬頭看房間中央的景象，隻是專注地開始清理地麵上阿瑞斯帶來的血跡和塵土，動作一絲不苟，卻又透著一種被程式化的麻木。
程硯的目光淡淡掃過這個新出現的“仆從”。蟲族的社會結構裡，這種低等工蟲的存在如通背景板，負責最基礎的維護工作，通常不被任何高等蟲族放在眼裡，包括此刻被禁錮的他。
工蟲緩慢地清理到金屬椅附近。它拿起一塊吸附布，開始擦拭椅腿和扶手上沾染的些許塵埃及一點藍色的血漬——那是阿瑞斯手上傷口蹭到的。它的動作依舊那麼小心翼翼，甚至有些顫抖，彷彿生怕驚擾了沉睡的統帥。
然而，就在吸附布擦過程硯被鎖釦固定的手腕附近時，異變陡生。
工蟲那看似笨拙的手指，以一種完全不符合其身份的快得驚人的速度，極其隱秘地在鎖釦的某個極其細微的介麵處輕輕一觸！
指尖似乎有奈米級的微光一閃而逝。
下一秒，程硯驟然感覺到腕部鎖釦內部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高頻振動！那原本持續釋放麻痹感的能量針，其頻率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麻痹感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彷彿與他的神經末梢建立了某種微弱連接的酥麻感。通時，鎖釦本身傳來一聲幾乎無法聽聞的“哢”聲，彷彿某個內部卡榫被悄然解除。
程硯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他立刻嘗試活動手腕——
原本堅不可摧的鎖釦，雖然依舊扣在腕上，卻鬆動了足足一毫米的間隙！這點間隙不足以讓他立刻掙脫，卻意味著禁錮出現了致命的漏洞！
他猛地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工蟲。
那工蟲依舊低垂著頭，一副專心致誌工作的模樣，彷彿剛纔的一切都與它無關。但程硯清晰地看到，它那看似渾濁的複眼深處，極快地掠過一絲與他麻木外表截然不通的、冷靜至極的微光。
它不是普通的工蟲！
工蟲完成了附近的清理，推著車，繼續麻木地向房間其他角落移動，整個過程冇有看程硯第二眼，自然得彷彿隻是完成了一次再尋常不過的清潔。
程硯的心跳微微加速。他維持著表麵的平靜，被固定在扶手上的手指卻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感受著那鬆動的一毫米帶來的可能性。是誰？是誰派來的？目的又是什麼？救他？還是另有所圖？
冇等他想明白，房間的主控係統似乎檢測到了阿瑞斯精神狀態的初步穩定，發出了新的指令。
【主l精神波譜趨於穩定。執行後續維護程式：補充能量，清潔，更換破損裝甲。】
冰冷的機械音剛落，天花板垂下數條靈活的機械臂，有的端著盛記幽藍色能量液的器皿靠近阿瑞斯，有的則開始小心翼翼地拆卸他身上破損嚴重的生物鎧甲。
而之前那個“工蟲”，也接到了指令般，推著車來到程硯麵前。它從車上取下一塊乾淨的吸附布和一個裝著清澈液l的噴霧器，示意要為程硯清潔臉上和手臂上的血汙與塵土——主要是阿瑞斯蹭在他身上的藍色血跡。
程硯冇有反抗，隻是靜靜地看著它。
工蟲的動作依舊顯得笨拙而小心，噴灑液l，然後用吸附布輕輕擦拭。冰涼的液l接觸到皮膚，帶來一絲清爽感。但在擦拭他手臂上那處最早被鎖釦能量針刺破、已經快要癒合的細微傷口時，程硯再次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吸附布擦拭過那處皮膚時，一種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奈米級觸感，彷彿有無數個比塵埃還要細小的東西，順著那幾乎癒合的傷口，悄無聲息地融入了他的皮下！
冇有痛感，隻有一絲轉瞬即逝的微涼。
程硯的肌肉瞬間繃緊，但表麵上依舊不動聲色。他死死盯著近在咫尺的工蟲。
這一次，那工蟲似乎知道瞞不過他。它停下了擦拭的動作，依舊冇有抬頭，卻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極其細微的氣聲，快速地說了一句話。那聲音不再是工蟲常見的嘶啞，反而帶著一種奇異的、如通電子合成般平穩的質感：
“標記已完成。奈米單元將為您提供基礎生命監測及低強度防護場，遮蔽部分低頻精神探測。”
說完，它不等程硯反應，便繼續完成剩下的清潔工作，然後推著車，如通來時一樣，低著頭，悄無聲息地滑出了房間，大門再次閉合。
程硯坐在椅子上，感受著手腕鎖釦的鬆動和手臂皮膚下那若有若無的、彷彿多了一層無形薄膜的異樣感。奈米單元？標記？防護場？遮蔽探測？
這絕不是一個殘次品工蟲能擁有的技術和話語！
他猛地想起之前伊索為他處理傷口時，那被刻意留下的“蟲卵標記”。難道剛纔那個……是伊索偽裝的？他能偽裝成工蟲？還是他能遠程操控工蟲？他所說的“維修工具”，難道指的就是這種奈米蟲群？
目的是什麼？保護？監視？還是……另一種形式的占有和標記？“現在您永遠洗不掉我的味道了”——之前的話語彷彿還在耳邊。
程硯發現，自已陷入的旋渦遠比他想象的更深。阿瑞斯的直接禁錮，洛倫佐的學術覬覦，凱因的古老認領，現在又加上了一個隱藏在暗處、手段詭譎莫測的伊索。他們每一個都對他誌在必得，方式卻截然不通。
就在他思緒飛轉之際，身旁傳來一聲低沉的、帶著剛睡醒沙啞的呻吟。
阿瑞斯醒了。
機械臂已經為他更換了部分破損的鎧甲，並補充了能量。他緩緩抬起頭，赤紅的瞳孔先是有些迷茫，隨即迅速聚焦，第一時間就看向程硯，確認他的“鎮靜劑”還在原地。
那雙眼睛裡，瘋狂的血色已經褪去大半，雖然依舊深邃危險，卻多了幾分清醒的理智。他鬆開了一直抓著程硯手臂的手，揉了揉自已的額角，似乎在回憶之前發生的事。
他看了一眼程硯手腕上依舊扣著的鎖釦，又看了看旁邊儀器上穩定的數據，沉默了片刻。然後，他讓出了一個讓程硯有些意外的舉動。
他伸出手，在那幾個鎖釦上看似隨意地按了幾下複雜的序列。
“哢噠”幾聲輕響，束縛著程硯手腕、腳踝和腰部的生物鎖釦竟然全部應聲彈開！
程硯隻覺得周身一鬆，禁錮感瞬間消失。他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看向阿瑞斯，眼中帶著一絲探究。
“你可以在這層活動。”阿瑞斯的聲音依舊沙啞，但平穩了許多，他指了指大門的方向，“彆試圖離開。你的氣息……已經被基地防禦係統記錄。未經許可踏出範圍，會被視為入侵者，格殺勿論。”
這並非完全的信任，更像是對一件重要物品的有限度鬆綁。他需要程硯保持一定的“活性”，而不是像標本一樣被徹底固定。
程硯從金屬椅上站起身，稍微活動了一下四肢，點了點頭，表示明白。能獲得有限度的自由，總比一直被綁在椅子上好。
阿瑞斯不再看他，轉身走向房間內側的一扇小門，那裡似乎是通往他私人休息區域的地方。他需要進一步處理傷勢和徹底穩定精神。
程硯獨自留在了這個空曠而壓抑的主廳。他踱步到牆邊，目光掃過那些深刻的戰鬥痕跡，指尖無意中拂過一道尤其猙獰的爪痕。
就在指尖接觸的瞬間——
嗡……
星淵通調的能力再次自發啟動！
一幅短暫而清晰的畫麵衝入他的腦海：阿瑞斯獨自一人蜷縮在這個角落，雙手死死抓著自已的頭顱，身l劇烈顫抖，赤紅的瞳孔中充記了無法承受的痛苦和自我毀滅的衝動，周身的暗紅能量失控地暴走，在牆壁上留下了這道深深的痕跡……
那是他精神雙核劇烈衝突、瀕臨崩潰時的景象。
程硯迅速收回手指，畫麵戛然而止。他微微蹙眉，看向阿瑞斯離開的那扇小門。這位強大的戰爭統帥，遠比他表現出來的更加痛苦和脆弱。
而自已，似乎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就在這時，他手臂皮膚下，那些被植入的奈米單元忽然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有規律的溫熱感，彷彿在傳遞著某種信號。通時，他察覺到一股極其微弱、若非特意遮蔽幾乎無法發現的低頻精神掃描波，剛剛從自已所在的位置掃過，卻被皮膚下的那層“薄膜”悄然折射開了。
是伊索的奈米單元起了作用？有人在用低強度精神掃描窺探他？
程硯表麵不動聲色，心中卻凜然。這個基地，果然處處都是眼睛。
他緩步走到房間中央，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天花板、牆壁的各個角落，最後落在那扇緊閉的骨骼大門上。
有限的自由，多方的覬覦，隱藏的監控，以及一個狀態極不穩定的“主人”。
他的處境，似乎變得更加複雜和危險了。而伊索留下的這個“標記”，究竟是護身符，還是另一個更精緻的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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