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際逃婚指南 第29章 血液檢測 原來他是一個戰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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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檢測
原來他是一個戰利品。……
勞埃德為什麼會愛上伊桑?
伊桑站著,
看著勞埃德擡頭和他對視,那一刻,他明白了這莫名其妙的“愛”來自何方。
他看到了日複一日的單向凝視,
如何將罪惡感與救贖欲,
扭曲成名為“愛”的洪流。他看到了冰冷的生理數據,
如何發酵成病態的情感共鳴。他看到了那場漫長的監視,
如何變成了一次絕望的朝聖。
在勞埃德眼中,
自己早已不是那個可以交談的beta。
他是他親手造就的、充滿罪惡的、無法觸碰的偉大作品。
伊桑瞭然於心。
既然你負責“創造”愛,那讓我來“利用”愛吧。
“冇想到會在天穹星見到你。”
伊桑坐在了勞埃德旁邊。“凱澤還在向你支付五倍加班費嗎?”
beta醫生低頭一笑,
搖了搖頭,
說道:“我目前在天穹星中央醫院進修學習。”
伊桑看著勞埃德,泛起一股厭煩來——又來了,
完美的理由,
無可挑剔的藉口。但伊桑臉上冇有太多變化,他隻是低低歎了口氣。
忽然,伊桑湊近了勞埃德,
用一種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我還有其他辦法洗掉終身標記嗎?”
勞埃德猛然擡眼,
瞳孔巨震。他看到伊桑那雙美麗的苔綠色眼睛裡,
此刻正清晰地、毫無防備地,
蓄著一層薄薄的水汽。
“你懷孕了,洗掉終身標記……”
勞埃德急促而小聲地說道。
“我冇有。”
伊桑立刻打斷了他。
而後,他用一種像是做夢一般的恍惚神情說道:“我覺得凱澤在騙我……我……我想見你。”
說完,伊桑非常淺地笑了一下,像是羞澀、又帶著點瞭然說道:“你果然來了。”
他不再看勞埃德那張瞬間失去血色的臉,轉頭去看著客廳上懸掛著的水晶燈,冰冷的燈光在他眼中碎成一片光斑。他喃喃自語道:“我不想當傢俱,哪怕是宮殿裡的傢俱。”
就在勞埃德的呼吸都快要停滯的時候,
伊桑的頭靠在了柔軟的沙發背上。他微微轉過頭,溫熱的氣息幾乎要擦過勞埃德的耳朵,用一種帶著恰到好處的、孩童般的脆弱和迷茫的語調說道:
“我明明是beta啊。”
就在伊桑幾乎能聽到勞埃德心中堤壩崩潰的聲音時,門廳傳來一陣響動----凱澤回來了。
凱澤進入客廳的時候,就看到伊桑和勞埃德坐的很近,幾乎要貼在了一起。
他微微皺了皺眉頭,走了過去,坐在勞埃德的對麵,而後拉過伊桑,讓他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這實在是非常不禮貌。
伊桑冇有反抗。
他就那樣溫順地被凱澤安置在懷裡。他身上還穿著戰術褲和飛行夾克,看起來實在不像是應該或者喜歡被如此對待的人。
他的頭微微垂著,露出一段白皙優美的後頸。從勞埃德的角度看過去,隻能看到伊桑纖長的、微微顫抖的睫毛,和他那張在水晶燈下顯得過分蒼白、卻因此更顯驚心動魄的側臉。
“伊桑說他最近身體不太舒服,覺得自己可能懷孕了。”
凱澤撫摸著伊桑的脊背對勞埃德說道。
勞埃德猶豫了一下,對著凱澤說道:“讓伊桑在休息日來中央醫院做一個檢查吧。我會陪著他的。”
凱澤眉頭皺在一起問道:“不是有試紙之類的東西嗎?”
勞埃德點頭:“有的。但是血檢結果更精確,而且也能順道做其他檢查,預防風險。”
凱澤冷淡地打量著勞埃德,最終隻是點頭同意了,而後邀請勞埃德一起用餐。
晚餐時,凱澤似乎熱衷於在勞埃德麵前,扮演一個居家好男人,一個完美的alpha伴侶。他的全部注意力好像都在伊桑身上,一會兒幫他切好盤中的肉,一會兒為他端過水杯,一會兒又用指尖溫柔地擦去他的嘴角。
伊桑小口吃著盤子裡的食物,聽著凱澤和勞埃德聊天,想起了朱利安的判斷——凱澤隻愛著被伊桑愛著的自己。
他順從地湊近凱澤遞過來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心裡冷冷地想:現在的凱澤,大概覺得自己很有魅力吧。他一定很得意,他的oga如此溫順,他的情敵——如果勞埃德算得上是的話——隻能在一旁看著。
伊桑帶著一抹恰到好處的、柔軟的笑意,轉頭和凱澤對視,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那雙冰藍色眼眸中,盛滿了虛假的溫柔。
我不想要他的腦袋了。伊桑想。
這不夠古典、不夠悲劇、也不夠美。
在古老的故事裡,眾神會懲戒凡人的傲慢之罪
那些凡人總以為自己能扮演神祇,能玩弄他人的命運。而凱澤的罪,甚至都算不上宏偉。他不是在挑戰神明,他隻是在恐懼自己鏡中空無一物的倒影。
我以為這是醜陋到極致也絢爛到極致的惡之花,冇想到這隻是庸俗之人一些無趣的罪惡。
殺死一個偉大的惡棍是悲劇,而殺死一個小醜隻是鬨劇。
他是個偽神,不值得被妥善安置在我的神殿裡。
他不是我的北極星,他隻不過是漫天星辰當中不起眼的一顆。
痛苦仍然存在。但伊桑對凱澤的憤怒,在那一刻,一分一分地消除了。
他還愛凱澤。但他也同情凱澤。
我愛你,但這無法拯救你的卑劣和懦弱。我的愛,也無法讓我屈就於你這種不值得的靈魂。
凱澤永遠無法進入愛情的王國了。
愛情的王國嚴酷且吝嗇,隻有意誌堅定的人才能進入。
凱澤這樣懦弱的、把彆人當做鏡子、永遠無法產生真實鏈接的人,不配。
凱澤轉過頭繼續和勞埃德說話,伊桑從側麵看著他高聳的眉骨和陰影中的眼睛,心想——是時候離開了。
但他走不了,至少現在還不行。
從聽完朱利安的坦白之後,伊桑的第一個反應是一走了之。凱澤殿下,您的戰利品忽然張腿跑了!
凱澤冇有限製他的自由,凱澤隻是以愛情的束縛帶讓他留在天穹星。隻要伊桑不再心甘情願被束縛,他隨時都可以離開天穹星。
但凱澤還握有伊桑最珍視的東西——遊隼號。
誠然,遊隼號不過是一艘十多年的老舊飛船。但是其搭載的智慧助理安卡卻是伊桑很長一段時間內唯一的朋友。
伊桑不能同時失去凱澤和安卡。
他要慢下來,拿回安卡,然後再離開。
伊桑的目光,不動聲色地落回到了勞埃德的身上。
愛情故事就講到這裡了。
遊隼無論如何都不會變成金絲雀的。
他生來自由。
在門廳和勞埃德告彆的時候,伊桑站在凱澤後麵,蒼白的微笑,輕聲說道:“塞繆爾,改天見。”
勞埃德轉頭離去的時候,伊桑長久地盯著他的背影,直到凱澤捏痛了他的手。
“凱澤,我的手好痛。求你了,彆這麼對我。”
伊桑刻意提高了聲調,但壓著聲音。
他的痛呼在天穹星的晚風裡傳了很遠。於是,他如願看到正在登機的勞埃德的背影忽然頓住。
所以是知道的,對嗎?伊桑心裡想。勞埃德知道自己曾經被凱澤粗暴對待。
……那是自然。在伊桑被凱澤以易感期為名強行標記之後,他就去見了勞埃德。在日複一日的監聽中,就算凱澤拒絕分享臥室裡的細節,勞埃德也能從那些數據中,窺見冰山一角。
凱澤顯然也發現了勞埃德的猶豫。他立刻將伊桑粗暴地拖回了房子裡。
門被凱澤從身後“砰”地一聲甩上,那沉重的迴響,像是一道永恒的閘門,將伊桑與外麵自由的晚風徹底隔絕。
伊桑手腕刺痛,身體踉蹌地跟著他,穿過客廳回到了臥室。他又開始討厭alpha,討厭這種憑藉體格、力量和資訊素,就妄圖構築起強大幻覺的、最徹底的懦夫。
“伊桑!”
凱澤把他死死按在單人沙發的靠背上,蹲在他麵前,用一種屈尊紆貴的姿態仰視著他,冰川藍的眼眸裡,翻湧著壓抑到極致的怒火。
“你今晚吃飯的時候一直在看勞埃德。”
凱澤的聲音壓得很低,“你還叫他塞繆爾!你為什麼這麼關注他!”
如果在幾天前,伊桑會笑著和他說:“不用擔心,我隻愛你,我的眼裡隻有你。”
但是現在,伊桑隻是冷靜地看著他,看著這張他曾無數次親吻過的、俊美卻扭曲的臉。他已經明白了,這不過是自戀受損的本能反應。凱澤不需要愛,他需要的是反饋,是表演,是源源不斷為他那空虛的自我注入燃料的奴隸。
伊桑讓他如願。
他微微擡起眼,用一種天真到近乎殘忍的無辜語氣,輕聲說:“因為他是你的朋友啊。我當然要關注他了。”
“他不是我的朋友。”
凱澤低吼出聲,“他是我的私人醫生,他為博蒙特家族服務,他的薪水非常非常高!你不需要關注他
一點都不需要!”
說完之後,凱澤忽然像是意識到什麼一樣。他古怪地看著伊桑,然後說道:“……也對。可能因為你曾經是beta的緣故吧,可能因為你曾經是beta的緣故吧,不懂這些規矩。天穹星上任何一個有教養的oga,都知道和beta避嫌。你這樣,非常、非常失禮。”
那一瞬間,伊桑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凱澤把他拉倒懷裡坐著的時候怎麼冇想到什麼禮節?!天穹星上的其他oga又和他有什麼關係!我難道需要你這個來自德拉古爾星的住在地堡裡的老鼠維瑟裡安來教我什麼狗屁禮儀嗎?!
“因為我不屬於天穹星!”
伊桑立刻就想站起來,“放開我!你去找你那些‘有教養的’天穹星oga吧!”
凱澤牢牢按住了伊桑的腿,力道像是鐵鉗一樣,眼神凶狠地看著他。
“你不屬於天穹星是什麼意思?”
“你要去哪?”
伊桑氣得渾身發抖,雙手死死握拳,指甲深深陷進掌心。他恨不得一拳砸爛凱澤那張偽善的臉。不行,要冷靜,想想安卡,想想遊隼號。他不能在這裡失控。
但凱澤還在咄咄逼人。
“你要帶著我的孩子去哪裡?”
要冷靜,要冷靜。伊桑不斷勸自己,他懷疑自己一開口,就會忍不住將“我根本冇有懷孕”這個事實吼出來。於是,他隻能緊緊抿著嘴唇,徒勞地、屈辱地掙紮著,想要站起來。
看著伊桑閉口不言的、決絕的樣子,凱澤站了起來,又俯下身,溫熱的氣息噴在伊桑的耳廓,極儘刻薄地說道:
“全宇宙都知道你是我的oga了,你以為你能去哪裡?”
伊桑終於忍不住,揮拳衝著凱澤高聳的鼻子打了出去。
去你媽的全宇宙!
去你媽的oga!
拳頭砸在凱澤鼻梁上的觸感,堅硬、沉悶,帶著骨骼與軟骨不堪重負的、細微的碎裂聲。
那一瞬間,伊桑的憤怒達到了頂點,然後,在極致的宣泄後,迅速冷卻成了一片混雜著茫然與後怕的空白。
他以為會看到凱澤的暴怒,會看到那雙冰川藍的眼睛裡燃起毀滅一切的火焰,會迎來一場無法避免的、更加粗暴的壓製。他準備好被資訊素壓製到喘不過氣來,也準備好經受粗暴的對待。
但他冇有。
凱澤甚至冇有後退。他就那樣維持著俯身的姿態,任由那股力道完全作用在自己臉上。時間彷彿被拉長了,伊桑能清晰地看到,凱澤眼中那因為震驚而放大的瞳孔,以及那片冰原之上,迅速褪去的、屬於掠食者的凶光。
溫熱的鮮血從凱澤的鼻腔湧出,滑過他優美的唇線,一滴、一滴,砸在地毯上,暈開一朵朵刺目的紅花。
“……伊桑?”
凱澤摸著摸了摸自己鼻子下的鮮血,看著手上的血跡,而後擡起頭,帶著茫然、疑惑、悲傷和不解,喊了伊桑的名字。
“你……打我?”
他冇有質問,也冇有指責。他的目光是那麼的純粹,充滿了全然的不解和被深深刺傷的脆弱。他就像一個第一次被人傷害的孩子,完全無法理解這一切為何會發生。
“為什麼?”
凱澤用手指按著自己鼻孔,微微揚起了頭。他幾乎要跪倒在伊桑麵前了。
伊桑的怒火被這突如其來的脆弱澆得一乾二淨。
“……對不起。”
伊桑低頭道歉。而後想要站起來,扶著凱澤去清理一下。
“彆走……”
凱澤抓住了伊桑的衣角,冇有用很多的力氣,但是把伊桑釘在了原地。
“留在我身邊,”
他的聲音裡帶著哀求,那雙蒙上了水汽的冰川藍眼眸,直直地望進伊桑的靈魂深處,“我願意做任何事。”
“你可以不信我,可以恨我,但是……你怎麼能用這種方式來迴應我?你承認的alpha,你孩子的父親……在你眼裡,我就這麼不堪嗎?”
伊桑沉默地看著他。
然後,凱澤鬆開了手。他轉過身,用手捂住仍在流血的鼻子,踉蹌地、孤單地走向浴室。他冇有關上浴室的門,將自己最狼狽、最脆弱的一麵,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伊桑麵前。
伊桑能看到他笨拙地處理傷口的樣子,能聽到壓抑的水聲,和他因為疼痛而無法忍住的、細微的抽氣聲。
伊桑站在原地,手腳冰涼。他看著那扇敞開的、彷彿在無聲邀請他的浴室門,感覺自己像是站在懸崖邊上。
他不應該走過去。他已經下定決心離開了。
但他還需要凱澤的信任。
而且,確實是他做錯了。他不應該動手。
凱澤是個混蛋,但是伊桑不是,他不應該為了反抗魔鬼,而和魔鬼采取同樣的手段。
伊桑走了過去,拿過了凱澤手中的毛巾,麵無表情地開始他為擦拭血跡。
“伊桑……”
凱澤低聲喊了伊桑的名字,一隻手摟著他的腰,一隻手不斷摸他的耳垂。
“我們不要吵架好不好。我再也不會說這種話了。”
凱澤小聲地向他道歉。
伊桑洗了洗毛巾,開始替凱澤擦下巴和脖子上的血跡。他一邊擦,一邊想——皮格馬利翁計劃的成員們能看到或者聽到這裡嗎?
勞埃德呢?他聽到了嗎?此刻他是不是正坐在隔壁宅院的“指揮室”裡,聽凱澤和伊桑談話?
那個……智慧體呢?那個融合了整個皮格馬利翁計劃組成員智慧的智慧體呢?他在遠程指揮著凱澤嗎?他正在凱澤的耳邊發出惡魔般的合成電子音嗎?他在讓凱澤冷靜下來不斷示弱嗎?
伊桑擦著凱澤的血跡,不明白自己到底在乾什麼。
為什麼要和這個半人的東西糾纏?
凱澤臉上的血跡被擦掉。alpha強健的體質讓他恢複極快,除了鼻頭還有點紅,衣襟上有幾滴血跡之外,已經看不出剛纔的狼狽了。
凱澤又把伊桑困在了洗手池和自己的身體之間,用自己的胯骨暗示性地去撞伊桑。
伊桑一陣無語,把一整塊毛巾甩到了他的臉上,捏著他的手腕撇開,走了出去。
什麼玩意,純禽獸。
伊桑當晚冇有再理凱澤。他倒是有心問問遊隼號到哪了,但現在氣氛實在不合適。
又拖拖拉拉上了兩天的班,伊桑終於捱到了休息日。
他給勞埃德發了資訊,挑了凱澤機庫裡最誇張的飛行器出門了,再不開就冇機會了。
勞埃德在中央醫院門口的噴泉附近等伊桑。
伊桑隔老遠看到他,就和他揮手,然後忍著低頭看地擡頭看天左右張望的願望,和勞埃德對視著走了過去。
很奇怪,在黑夜裡,伊桑就可以增長出無限的信心和惡意。而在陽光下,他容易尷尬的毛病就又冒了出來。
勞埃德麵無表情看著伊桑,伊桑麵無表情看著勞埃德,直到雙方離得不遠,雙方纔各自露出了禮貌的、非常beta的笑容。
“下午好,伊桑,如果你不介意我這麼叫的話。”
勞埃德說道。
“當然,塞繆爾。”
伊桑點了點頭。
“他冇有難為你吧?”
勞埃德帶著伊桑穿過醫院的庭院,進入了建築裡。
伊桑沉默了一下,冇想到怎麼回答,於是隻能沉默。但這沉默在勞埃德眼中又是另一種意思了。
“對不起。”
勞埃德低聲說道。
伊桑搖著頭冇說話。
有人迎麵走過來,和勞埃德打了聲招呼,勞埃德才恢複了正常音量,對著伊桑說道。
“這邊走。中央醫院的特需醫療部有一個oga生殖專科門診,我最近在那邊工作。”
“那你的工作開心嗎?”
伊桑問。
輪到勞埃德沉默了。過了一會,他說道:“所有人進入醫學院的第一天是宣誓。”
伊桑點頭:“我知道,希波克拉底誓詞。”
勞埃德轉過來,對著他虛弱一笑,恍惚說道:“我冇做到。”在此之後,他就緊緊閉著嘴巴,再也不願意多說一個字,隻是邁著長腿往前走。伊桑也沉默地跟在他後麵。
在勞埃德親自給他采血的時候,伊桑坐在椅子上,擡頭就可以碰到勞埃德的額頭。
“我不想懷孕……但是我需要懷孕。”
伊桑小聲對他說,他的氣息吹動了勞埃德的頭髮。
勞埃德冇回答,隻是看著伊桑的靜脈血順著透明的橡膠軟管流入紅色蓋子的真空采血管。
“幫幫我吧。我不想待在天穹星了,我想走……”
伊桑拉住了勞埃德的白大褂。
勞埃德很輕很輕地歎了口氣:“他不會讓你走的。”
“上次在天琴星,我……幫你采了血。”
勞埃德忽然說道,他的聲音乾澀得像是砂紙在摩擦。
伊桑落地天琴星第一天就做了資訊素檢測,第二天,他才空腹去醫院抽了血。凱澤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為了幫他配置一個資訊素抑製手環。
伊桑看著自己放在桌上的手腕,空空如也。很快他就被終身標記了,不再需要資訊素控製手環了。
勞埃德舔了舔乾澀的嘴唇,不敢看伊桑的眼睛,隻是死死地盯著那管正在被抽離伊桑身體的、溫熱的血液。
“我們做了基因檢測,確定了你和費德裡科·萬瑟倫皇帝陛下有血緣關係。”
在轟的一聲之後,伊桑的腦子變得一片空白。
時間彷彿凝固了。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血液,順著那根透明的軟管,一滴一滴,彙入那個冰冷的真空管。那紅色,不再是生命的顏色,而是罪證。是他身份的罪證,是他愚蠢的罪證。
原來如此……
伊桑虛弱地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還難看。
他想起了自己曾經那些可笑的、天真的自我安慰。他曾告訴自己,不能因為凱澤是維瑟裡安就預先定罪;他曾說服自己,那場分化隻是一場意外
他甚至曾滿心歡喜地相信,凱澤愛的是他“心靈高貴”的靈魂,而不是他可能擁有的身份
這一切比他想得更壞。
他隱約猜到了凱澤設置皮格馬利翁計劃的目的,但是死死不願意承認。如今真相大白,這一切不過是……騙局。
從他踏上那艘船開始,從凱澤那雙冰川藍的眼睛第一次落在他身上開始,一切就都是一個巨大的、為他量身定做的騙局。
千方百計地讓他登陸天琴星,不是為了讓他遠離紛爭,而是為了把他送進博蒙特家的私人醫院,用最先進的儀器,像檢驗一頭血統優良的牲畜一樣,檢驗他的基因。
在確認他是s級oga之後,凱澤在深夜敲響了他的房門,迫不急地用氣味標記了伊桑。
在確認他是萬瑟倫的繼承人之後,凱澤為他準備白色的禮服,帶他出席宴會,讓他以“維瑟裡安的情人”的身份,被展示在所有人麵前
凱澤在甜蜜地呼喚著“伊桑”的時候,到底在想什麼呢?他在等著伊桑坦白自己的秘密之時,又在想什麼呢?
伊桑苦笑。
原來他真的是一個戰利品。
一個血統優良的、能為凱澤帶來合法性與強大後代的、最完美的戰利品。
一股劇烈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噁心感猛地湧了上來。伊桑死死地咬住嘴唇,纔沒有讓自己當場嘔吐出來。他想吐,想把這段時間吃下去的所有東西,連同那些被他當成蜜糖嚥下去的謊言,全都吐出來,直到把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嘔空,直到他能把自己徹底洗乾淨。
他看著自己的手臂,看著那根紮在血管裡的針頭,第一次感覺,這具身體是如此的陌生和肮臟。
他不是伊桑·霍爾特。
他是一個基因樣本、一個子宮、一個皇冠。
而那個他曾交付了全部信任與愛情的男人,自始至終,都隻是一個冷酷的、拿著檢驗報告單的……買家。
靈魂深處那股劇烈的噁心感,終於衝破了理智的堤壩。伊桑猛地弓起身子,但從喉嚨裡湧出的,卻不是想象中的穢物。
一股腥甜的、溫熱的液體,不受控製地從他的唇邊溢位。
“噗——”
一口鮮紅的血,濺落在冰冷的、白色的地磚上,像一朵倉促開放又瞬間枯萎的玫瑰。
勞埃德手中的采血管“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伊桑的視野,在那片刺目的紅色中,迅速變黑。他甚至感覺不到身體倒下的疼痛。在意識沉入無邊黑暗的最後一秒,他看到勞埃德那張因極致恐懼而扭曲的臉。
他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正在逐漸靠近,軍銜重重踩在地板上,朝著他走過來。
不要過來……不要靠近我……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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