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女神幸福一生，命運天平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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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強家的悲劇，像一塊巨大的、冰冷的石頭，沉甸甸地壓在小滿的心上，讓她幾乎喘不過氣。那絕望的哭嚎聲日夜在耳邊迴盪，比母親離世時的警報聲更加尖銳，更加冰冷地提醒著她——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災厄。她開始害怕睡覺，因為閉上眼睛，劉強媽媽空洞絕望的眼神，劉強父親瞬間佝僂的背影，就會清晰地浮現在黑暗中。她甚至不敢靠近窗戶，害怕看到樓下那個曾經發生過慘劇的角落。恐懼不再是模糊的預感，而是凝結成了實質的冰棱，刺穿著她每一天的呼吸。
她變得更加沉默，更加小心翼翼，像一隻驚弓之鳥，任何風吹草動都能讓她繃緊神經。她不再參加任何競賽，課堂上老師提問，她寧願被批評也絕不再舉手。她甚至開始刻意迴避任何可能讓她產生強烈情緒的事情。看到小雨因為得到一朵小紅花而雀躍，她心頭湧起的不是喜悅，而是瞬間的恐慌，下意識地就要去捂住妹妹的嘴，彷彿那笑聲會引來無形的災禍。她像守護著世上最易碎的珍寶一樣，時刻將小雨護在自己觸手可及的範圍內，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的一切，眼神裡充滿了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沉重和憂慮。
然而，這密不透風的保護，卻讓小雨感到了窒息。
小雨七歲了，正是活潑好動、渴望探索世界的年紀。她不明白姐姐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奇怪，像變了一個人。以前那個會和她一起瘋跑、一起笑鬨的姐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沉默寡言、眉頭緊鎖、時時刻刻像老母雞一樣把她護在羽翼下的“監護人”。
“姐！我要和玲玲去小公園玩滑梯！”小雨興奮地跳著腳，小辮子一甩一甩。“不行！”小滿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緊張，“就在樓下，就在院子裡玩。”
“為什麼嘛！我都答應玲玲了！”小雨撅起嘴，大大的眼睛裡滿是委屈和不解。
“冇有為什麼！聽話！”小滿的語氣近乎嚴厲，她一把抓住小雨的手腕，力氣大得讓小雨吃痛地“哎喲”一聲。看到妹妹疼得皺起的小臉，小滿纔像被燙到一樣猛地鬆開手，眼神裡閃過一絲慌亂和痛苦，但隨即又被更深的恐懼覆蓋。“就在樓下玩……聽話，小雨，姐姐是為你好……”
小雨看著姐姐蒼白緊張的臉，那眼神裡的恐懼是那麼陌生，那麼讓她害怕。她第一次覺得，姐姐看著她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妹妹，倒像是在看守著什麼隨時會爆炸的危險品。巨大的委屈湧上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猛地推開小滿的手，帶著哭腔喊道：“姐姐是膽小鬼！討厭！我再也不理你了！”說完，她轉身跑回自己的小房間，“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那扇緊閉的房門，像一道冰冷的鴻溝，瞬間隔開了姐妹倆。小滿僵立在原地，伸出的手還停留在半空，指尖殘留著妹妹手腕的溫熱觸感，但心裡卻像被浸入了冰窟。小雨的眼淚和那句“討厭”，比任何詛咒都更讓她痛徹心扉。她守護的珍寶，正在被她親手推開，因為籠罩在她身上的、那名為“幸運”的詛咒陰影。
就在這時，客廳裡傳來一陣壓抑的、劇烈的咳嗽聲。父親林國棟不知何時站在了門邊，手裡還夾著半截煙。他顯然聽到了姐妹倆的爭執，臉色陰沉得可怕，看向小滿的眼神裡，那深藏的恐懼和疏離幾乎要滿溢位來。那眼神像針一樣紮在小滿心上，讓她瞬間明白了：父親早就知道了。他知道母親的死、外婆的死、劉強的悲劇……都和她有關！他隻是不敢說，不敢麵對，隻能用沉默和冰冷的距離來逃避她這個“怪物”！
巨大的絕望和孤立無援的冰冷，瞬間淹冇了小滿。她像被整個世界拋棄在了暴風雨的中心。她轉身，冇有看父親一眼，幾乎是踉蹌著衝出了家門。她需要空氣，需要逃離這令人窒息的、充滿恐懼和怨恨的牢籠。
她漫無目的地奔跑，城市的喧囂在她耳邊模糊成一片雜音。等她停下腳步，喘息著抬起頭時，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跑到了郊外的西山公墓。
冰冷的、帶著青草和泥土氣息的風吹拂著她的臉頰。她一步步走上石階，腳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鉛。最終，她停在了母親的墓碑前。
照片上的母親，笑容溫婉，眼神裡充滿了對小滿和小雨的愛意。那笑容，曾經是她灰暗世界裡最溫暖的光。而現在，這笑容卻像一把利刃，狠狠剜著她的心。
“媽……”小滿的聲音乾澀嘶啞，剛一開口，滾燙的淚水就決堤般洶湧而出。她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冰冷的墓碑前。堅硬粗糙的石板硌著她的膝蓋，帶來尖銳的痛感，卻比不上心頭萬分之一。
“媽……我對不起你……”她把額頭抵在冰冷的墓碑上，彷彿想從那冰冷的石頭裡汲取一絲早已逝去的溫暖，“是我……是我害了你……是我太貪心了……我不該去買那張彩票……我不該想……”她泣不成聲，身體因為劇烈的抽搐而顫抖。
“還有外婆……還有劉強……還有爸爸……還有小雨……”她語無倫次地訴說著，每一個名字都帶著血淋淋的傷口，“都是因為我……我是個怪物……我走到哪裡，就把災難帶到哪裡……小雨……小雨她討厭我了……爸爸他怕我……媽，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啊……”
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母親的照片，那溫婉的笑容此刻充滿了無聲的悲憫。巨大的恐懼和負罪感像海嘯般徹底沖垮了她心中最後一道堤壩。一個無比清晰、無比決絕的念頭，在淚水和絕望的浸泡中，破土而出，帶著一種近乎毀滅的堅定。
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不能讓這詛咒再傷害任何她在乎的人！尤其是小雨！小雨是她在這個冰冷世界上僅存的、唯一的溫暖和光！
她顫抖著，從貼身口袋裡掏出那枚冰冷的、彷彿吸附著無數厄運的青銅硬幣。它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那詭異的螺旋紋路在墓園昏沉的光線下，依舊散發著幽暗的光澤，像一隻不懷好意的眼睛。
就是它！一切的源頭！
小滿死死盯著這枚硬幣，眼神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憎恨和恐懼，但更多的，是一種近乎瘋狂的決心。她猛地用另一隻手的手指，狠狠地在自己的左手掌心劃去！指甲並不鋒利，但帶著她全身的力氣和刻骨的恨意，瞬間就在嬌嫩的皮膚上劃開了一道深深的血口！
鮮血瞬間湧了出來，沿著掌紋蜿蜒流淌，滴落在冰冷的墓碑基石上，暈開一小片刺目的暗紅。
鑽心的疼痛傳來，小滿卻彷彿感覺不到。她將染血的手掌，連同那枚冰冷的硬幣，一起緊緊按在了母親墓碑冰冷粗糙的基石上！
“媽！你看著我！”她對著母親的墓碑，用儘全身的力氣，嘶啞地、一字一句地立下誓言，每一個字都像從靈魂深處擠出來，帶著血的味道：
“我！林小滿！在此立誓！”
“此生此世！不再動用這詛咒的力量！不再祈求任何幸運！”
“甘願承受平凡！甘願承受苦難！甘願一生坎坷！”
“若違此誓……讓我……”
她頓了一下，巨大的恐懼讓她身體一顫，但想到小雨委屈的淚眼和父親冰冷的眼神，她眼中隻剩下玉石俱焚的決絕：
“讓我……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隻求……隻求用我所有的一切，換小雨一生平安！順遂！遠離災厄！”
“媽！你聽見了嗎？你聽見了嗎？！”
她的聲音在空曠寂靜的墓地裡迴盪，帶著一種淒厲的悲壯。血，從緊按著硬幣和石碑的指縫裡不斷滲出，將硬幣和冰冷的石頭都染成了暗紅色。那枚硬幣彷彿被她的鮮血和誓言灼燙，在她掌心微微震動了一下，那幽暗的光澤似乎黯淡了一瞬。
誓言已畢，小滿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地，額頭抵著染血的石碑，無聲地慟哭。淚水混合著掌心的血水，滴落在母親墓前的泥土裡。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緩緩抬起頭。掌心那道深深的傷口還在滲血，帶來陣陣刺痛，卻奇異地讓她混亂而恐懼的心緒平靜了一些，彷彿某種無形的枷鎖真的隨著鮮血和誓言被封印了。她低頭，看著掌心裡那枚沾滿自己鮮血的冰冷硬幣。
就是它了。這帶來無儘災厄的源頭，這詛咒的具象。
她咬著牙，用還在流血的手，開始在母親墓碑旁邊的泥土裡，瘋狂地挖掘。指甲縫裡很快塞滿了泥土和血汙，但她毫不在意。很快，一個小小的、深坑挖好了。她看著掌心的硬幣，最後一次感受著它那令人心悸的冰冷和沉重。
然後，她用儘全身的力氣，帶著一種甩脫毒蛇般的決絕，將染血的硬幣狠狠扔進了深坑裡！
泥土被迅速回填、壓實。小滿用沾滿鮮血和泥土的手，將那小小的土堆用力拍平，直到再也看不出任何痕跡。彷彿埋葬的不是一枚硬幣，而是她生命裡所有關於“幸運”的可能，以及那如影隨形的、名為“詛咒”的陰影。
做完這一切，她癱坐在母親墓前，背靠著冰冷的石碑。夕陽的餘暉穿過稀疏的鬆柏，在她身上投下長長的、孤獨的影子。掌心傷口的疼痛提醒著她剛剛發生的一切不是夢。她看著那被鮮血浸染又被泥土覆蓋的地方，眼神空洞而疲憊，但深處，卻有一絲如釋重負的平靜，以及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然。
封印已成。從此，她將揹負著這沉重的誓言，用平凡甚至苦難，去換取妹妹林小雨一生平安。
隻是，在她未曾察覺的瞬間，那被鮮血浸染過的泥土上方，空氣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彷彿有某種無形的能量被強行束縛、深埋。而就在那土堆旁邊，一株原本不起眼的、蔫蔫的小草，彷彿被注入了某種奇異的生命力，在夕陽的餘暉中，極其緩慢地、卻又無比堅定地，挺直了纖細的莖葉，舒展開一片新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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