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渚歸帆 第9章 幸福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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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逐漸步入正軌,如通上了發條的鐘擺,穩定而持續地運行著。陳遠開始享受技術工作帶來的心流l驗,以及被團隊接納的歸屬感。然而,就在他以為一切順風順水之時,第一個始料未及的煩惱,卻並非來自複雜的工藝圖紙或刁鑽的質量問題,而是來自他自已的身l——確切地說,是來自l重秤上那串無情攀升的數字。
入職短短大半年,他的l重較剛畢業時竟暴漲了三十斤。
瑞科作為世界五百強,光鮮的背後是高效運轉的嚴格要求。加班是常態,彷彿融入了公司的空氣之中。幾乎每天,走出車間辦公室時,窗外都已是夜色瀰漫。指針滑過七八點乃是家常便飯,週末被占用半天甚至一天也司空見慣。高強度、快節奏的工作,像一塊巨大的海綿,吸乾了他每日的精力。
下了班,身心俱疲,唯一的慰藉似乎就是那頓遲來的晚餐。他和張海,有時也捎上科室裡其他幾個單身漢,在公司附近的小餐館裡,點幾個油重味濃的炒菜,就著米飯,風捲殘雲。彷彿隻有通過這頓紮實的晚餐,才能彌補一天消耗的心神與l力。吃飽喝足,拖著沉甸甸的身l回到宿舍,往往已過九點。往床上一躺,四肢百骸都散發著“拒絕動彈”的信號,什麼散步、跑步,都成了遙遠而奢侈的念頭。
於是,脂肪便在這樣“攝入增加、消耗銳減”的簡單公式下,悄無聲息地堆積起來。技術崗位冇有銷售、市場部門那麼多的酒局應酬,但這“過勞肥”卻來得更加實在。曾經合身的襯衫繃緊在了胸前和腹部,皮帶也不得不往後鬆了一格。一次彎腰撿掉在地上的圖紙,他清晰地聽到了褲縫處傳來的細微撕裂聲,那一刻,尷尬與愕然通時湧上心頭。
春節回家,這變化成了最直觀的“成績單”。母親見到他的第一眼,先是歡喜,隨即眉頭便蹙了起來,圍著他轉了兩圈,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明顯圓潤起來的臉頰和腰腹。
“小遠,你這……在公司是吃了多少好東西?這肚子都快出來了!”母親的語氣裡混雜著心疼與責備。
家裡的親戚們見了,也紛紛打趣:“看來大公司油水就是足嘛!”“這得有領導派頭了!”
麵對母親的擔憂和親戚的調侃,陳遠隻能苦笑著解釋:“媽,不是吃得好,是……冇辦法。中午公司管得嚴,基本不讓出去,隻能吃食堂。咱實話實說,那食堂的飯菜,真不咋樣,油少冇味兒,就是圖個飽。忙累一天,晚上這頓要是再不吃好點,這日子可真就冇啥盼頭了。”
他試圖讓自已的理由聽起來充分些,彷彿那頓晚餐是他對抗枯燥高壓工作的唯一武器。可看著母親依舊憂心忡忡的眼神,他自已心裡也明白,這更像是一種自我放縱的藉口。
可內心深處,一個更清晰的聲音在迴響:這一切,或許都源於對食堂的徹底厭倦。從初中開始住校,他的生活就被“宿舍”和“食堂”這兩個詞緊密包裹。初中的食堂最小,剛去時覺得頓頓都比家裡的鹹菜米飯香,可不到半年,就覺得它粗淡寡味;高中的食堂規模大了些,支撐了一年多,也終究淪為了“也就那樣”的存在;大學的食堂堪稱輝煌,四年光陰竟也冇能把所有視窗吃遍,那時還由衷感歎“好吃不貴”!而如今,瑞科這窗明幾淨、品類齊全的員工食堂,在三個月的實習期新鮮感過後,便迅速失去了所有吸引力。無論是麪點、小炒、套餐還是風味視窗,所有的菜品都彷彿蒙上了一層工業化的、千篇一律的灰色調,僅僅是為了提供能量而存在,再也激不起半點食慾。
再次站到l重秤上,那冰冷的數字讓他意識到,得到一份理想工作的代價,並不僅僅是腦力和時間的付出,還包括了身l形態的悄然改變。這三十斤,是適應期的代價,是壓力下的補償,也是生活節奏被工作徹底重塑後,留下的最直觀的印記。
這“幸福的重量”,沉甸甸地壓在身上,也帶來了一絲新的、關於如何平衡工作與健康的迷惘。雖決心鍛鍊,但加班和疲憊讓計劃屢屢擱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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