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過來 第第一百壹拾七夢 碧雲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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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壹拾七夢
碧雲峰
七月初三,
晨光照進了天際的一抹蒼藍,今日乃是原清逸的生辰。
長寧醒得極早,本想起身替他做碗壽麪,
方纔動了下,環在腰上的手就將自己摟得更緊。
原清逸的下頜枕在她頭頂,
低喃道:“為時尚早,
再睡會吧。”
“醒了就睡不著了,
”長寧伸手去撥他的胳膊,
再度試圖起身。
在她的動作之前,原清逸迅速翻身將其壓下,
明亮的眸中晃著意味明顯的笑:“那我們做點彆的。”
輕柔的吻如細雨落在長寧的頸窩處,
昨夜她言詞明令需得歇息,他磨蹭了一會才作罷,哪曉得醒來後又不老實。
她費了些勁才拔起一顆流連忘返的頭,唇角綻出明媚的笑:“哥哥,
生辰喜樂。”
這笑容賽過春日的百花,令原清逸微楞了片刻。
他許久未曾真正過生辰,縱使飄晃的罩簾絲毫不雅緻,他卻如置仙境,笑意從心底直抵眼中:“嗯,我很喜樂,我也不要賀禮,你且把自己送給我便好。”
話間,
手又不安分起來。
眼看他又開始煽風點火,
長寧的雙頰飄上了浮粉,連帶著呼吸也愈發急促,她竭力穩著心神道:“先用過壽麪再說,
這事得討個吉利。”
“有你伴我身側,這便最為吉利。”
長寧被心事困繞,總想有個好彩頭,卻在一不留神間,渾身就被撥了個淨,她再度道:“可我想做給你吃。”
“那我隻想吃你,寧兒,你不是說自己的豆腐香軟滑嫩,甚為可口,此言不虛,因此我今兒不吃麪,隻食豆腐。”
“豆腐日日可食,可壽麪僅今兒纔有意義,”長寧還在試圖勸說。
原清逸擡頭,眼中泛著**的潮紅:“你就是我此生的意義。”
情話信手拈來,字字句句皆發自內心。
檀口溢位幾絲低聲,長寧本還想說些什麼,但唇早已被封住,被他勾著來回。
見他情動不已,她遂隻得作罷,想著一會再吃也行。
外麵的塌不如蒼龍穀堅固,隻聽見不斷的吱吱吱聲,伴隨著低低的刻意壓抑的嬌吟,在晨光熹微中,與翠鳥歡鳴。
兩人好一番折騰,再啟程已是午後,好在時日寬裕,倒也不急著趕路。
天高雲闊,及至七月初八,一行人終於到了碧雲峰山腳。
長寧雖未下馬車,卻透過罩簾望見了山門上雋逸的三個大字,心中登時湧上股熱流,此處便是孃親的出生之地。
這感覺多少有幾分微妙。
原清逸來過碧雲峰幾回,但先前皆因公事。今番有長寧在一側,素來冷靜的他些微侷促,過往自己對蘇掌門目中無人,也不曉得老人家是否會答應自己與長寧的婚事。
隨著馬車朝著蜿蜒的山道往上,日頭的燥熱亦隨之消減。
長寧打望著道旁的參天古木,眼中滿是欣喜。
行至半山腰時,馬車在“籲”聲中停下,眨眼間,車內便飄進一道朗月清風的身影。
蘇翊謙並未同長寧兩人一道同行,而是先去往趟靈州,接過忘塵道人先回了碧雲峰。
他眉開眼笑道:“寧寧”問候的話在口中繞了圈,再落下時變作:“咦,怎地又瘦了?”
邊說邊伸出手欲去摸。
長寧方打算開口,便見近在咫尺的指尖落下,她不由搖了搖頭。
有人當真是什麼醋都吃。
原清逸眼尾一掃,不動聲色地遞過盞茶:“此乃調理氣脈的正常情形,待過些時日將養一陣便可恢複。”
他雖沉溺於溫柔鄉,卻萬萬捨不得令她身子抱恙。調理內息並非易事,而長寧本無內力,是以他費了許多功夫,在雙修時替她疏通筋絡。
不過畢竟虛難受補,是以長寧纔會日漸清瘦。
蘇翊謙挑眉接過茶,側眼晃了下:“喲,妹弟也瘦了,看來是這一路顛簸,待會上山定要給你二人好好補補。”
“妹弟”二字聽得長寧心口柔軟,她會心一笑:“有勞表哥。”
“哪裡,父親可是翹首以盼呢!”
在幾人的說笑中,馬車總算到了碧雲峰的正門,隻見遍地翠綠,香花四溢,令人宛若身處仙境。來往的弟子皆著白袍,在風中飄擺,清塵脫俗,果真是遍地天山雪蓮。
長寧跟隨蘇翊謙去見蘇父,她遠遠就見到了在門口徘徊的身影,僅僅隻是一眼,她就倍感親切。
怕引人注目,待進屋後她才摘下麵紗,原清逸則立在門外,並未一同跟進去。
蘇父見到長寧的一瞬,恍惚自己幼時見到的母親,但眼前之人又帶著股純真,一看就涉世未深。
他一時感慨,竟冇能說不出半個字來。
長寧恭敬地拜禮:“舅父。”
蘇父回過神來“唉”了聲,他拉著長寧坐下,仔細地盯著打量,生怕錯漏一分,片刻後才道:“好孩子,你還在,真好。”
長寧亦百感交集,從遇到蘇翊謙,及至見到蘇明安,以及蘇父。
她在這世上並非孤身一人,還有真正的親人。
雖才頭一回見麵,長寧卻不覺絲毫陌生,她撒嬌道:“舅父,見到您身子康健,寧兒也很開心。”
蘇父對她在蒼龍穀發生之事一清二楚,初時也聽得暴跳如雷,他瞟了眼外頭憑欄的原清逸,微微歎道:“我一直都在尋找青黎的下落,冇想到最後卻是看到了她的孩子,昔年之事我也無從追究,但若你願意,此後皆可留在碧雲峰。”
長寧明白他的心意,笑道:“舅父,外祖母一生心繫蒼生,孃親亦乃再世華佗,我也想如她們那般,以救死扶傷為己任。”
聞言,蘇父心中甚慰,千言萬語也難形容重逢之喜。
待閒聊一陣後,他方喚道:“謙兒,請原穀主上座。”
清風吹著鳶景輕柔地飄,灑在欄前的綠草叢中,沾在寬大的袖袍上。
蘇翊謙撣了一袖落花,故意長歎了聲:“瞧,我說什麼來著,醜女婿還是得見老丈人嘛。”
他平視著握在袖中的拳頭,心下甭提多歡了。
原清逸欲蓋彌彰地理了理嗓子,想著昔年見蘇父時自己盛氣臨人的模樣,心頭卻有幾分發虛。
蘇翊謙端著一副長輩的架子,鄭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老成:“妹弟啊,那句話叫什麼來說,哦,對了,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說罷,他哈哈哈哈大笑了幾聲,邊在前走邊高聲道:“父親大人,這就來。”
山頂的涼風拂來令人倍覺舒適,但原清逸的背心卻發了汗,他進屋後才卸下易容,恭敬地拜禮後坐到長寧身側。
此乃蘇父頭一回見他的真容,打量一番後道:“你確實與霸天不相似。”
長寧接過話:“逸哥哥與母親比較像。”
聞言,蘇父微愣,目光閃了下道:“你母親想必是極具涵養的女子。”
原清逸本以為蘇父多少會刁難自己一番,畢竟他昔日的名聲不好,也目無尊長。見其麵色平和,絲毫不計前嫌,他鬆了口氣,連脊背也舒展開來。
他溫和地笑了聲:“嗯,孃親賜我以生,亦乃我的恩師。”
長寧側過目光,她極少聽原清逸提及孃親之事。
蘇父又道:“你如今心氣平穩,想來也是隨了她的性子。”
冇料到他再度開口,話題仍是有關自己的孃親,而非長寧。原清逸心下閃過疑惑,沉吟片刻道:“孃親性子溫和,待人真誠,我耳濡目染,幼時亦如此。但她在時,從不曾告訴過我有關父親之事,後來我也查過,村上的人隻說當年母親獨自一人前來,也從未聽她提過家人。”
他隱隱感覺蘇父見過自己的孃親,他先前也想過,孃親的言行舉止優雅從容,或許並非尋常女子,或許自己也有其他的親人?
蘇父不緊不慢道:“你母姓為何?”
“楊。”
“楊?”蘇父喃了聲。
見狀,蘇翊謙也看出了些端倪,他順勢問道:“父親,可是您見清逸眼熟,而您曾見過與他相似之人?”
長寧也有此疑惑,話未出口,倒是被蘇翊謙搶了去。
若原清逸尚有親人在世,倒是件喜事。
蘇父若有所思,點頭道:“昔年我曾在京城救過名女子,清逸的眉眼確實與她有兩分相似。”
“世間相似之人不少,舅父何以記得如此清楚?”長寧迫不及待地接過話。
“那時她患了一種罕見的疾病,諸多名醫皆束手無策,我與他父親本乃舊識,遂記憶深刻。”
聞言,原清逸麵上雖鎮定,心跳倒快了兩分。
“親人”兩個字於他而言本陌生,可如今自己因長寧改變,也並不抗拒,甚至有些期待。
蘇翊謙眉頭一提,替他問道:“父親,你認識的除了達官貴人,各路英豪,便乃世外高人,快說說是誰,保不住就是妹弟的親人!”
聽見“妹弟”二字,蘇父慈藹一笑,過了會道:“此事暫且不急,待我先查探一番,如今蒼龍穀的風吹草動都被江湖所關注,也難保玄火宗會趁機做出何事。”
長寧察覺了原清逸的緊張,在桌下握住他的手,盈盈笑道:“嗯,舅父言之有理,若並非親人,倒令人徒生歡喜,此事便有勞舅父。”
原清逸跟著附和:“有勞蘇掌門。”
“嗯?你叫我什麼?”
原清逸溫情脈脈地凝視著長寧,複笑道:“有勞舅父,待此次英雄大會過後,我再同您討論寧兒的婚嫁事宜。”
蘇父哈哈一笑:“甚好甚好。”
過後蘇明安也抽空來了趟,重逢之喜洋溢在每個人的麵上,其樂融融。
然,一道目光卻被掩藏在蔥蔥翠翠中,沉穩,隨風消散,無人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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