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過來 第第一百壹拾九夢 同心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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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壹拾九夢
同心蠱
碧雲峰乃是由七十二座大小不一的山峰組成,
其上分佈著不同的堂所,有適合練功的,有專門待客之處,
也有不同長老的住處。有些山峰隔了十幾裡,也正因此,
碧雲峰才創出了獨門輕功雲蹤魅影,
門下弟子皆以輕功見長,
禦風而行,
如若飛鳥。
樹木蔥蘢的山頭,蘇父輕盈地落下,
素袍貼得一絲不茍。他行至亭中,
麵色恭謙道:“恩公有禮。”
忘塵道人擺手一笑:“無須客氣,坐吧。”
蘇父提袖坐於其旁,替他參了盞茶,問道:“穀主已許久未曾露過麵,
今次事關大局,她也不來?”
他口中的穀主當然是指空蘭,鬼穀門雖行蹤隱秘,卻時刻關注著天下大事。碧雲峰的先掌門受過昔任鬼穀子點化,因此碧雲峰的曆代掌門都在暗中為鬼穀門效力。
但鬼穀門素來神秘,饒使碧雲峰的掌門也無法主動與鬼穀子取得聯絡。
到了蘇父這裡,他也是在忘塵道人救了蘇翊謙後,纔有幸見過空蘭一回。也從其口中知曉天下即將迎來變局,
而蒼龍穀乃是最重要的一環。
因此,
即便昔年原清逸以武力征討各宗門,又行屠殺萬花山莊之事,身為正派之首的碧雲峰卻從未參與過任何討伐。
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極力安撫好各小宗門,又需得不動聲色,做這些倒不算容易。
當初蘇父在得知原清逸屠殺了萬花山莊的無辜生命後,差點冇沉住氣前往蒼龍穀討個說法。還是忘塵道人出麵勸服,此事遂才作罷。
而有關蘇青黎與長寧之事,蘇父也確實一直被矇在鼓裏,在蘇明安道出自己的猜測後,他忙不疊地去了趟忘塵觀。
看到親妹昔年之物,一向沉穩之人亦免不得落下淚來,無可奈何,也隻道一切皆為天意,凡夫俗子無法扭轉。
好在如今長寧平安地長大,蘇父一見她便如看到了自己的妹妹,怎會不感慨!
然,重逢的喜悅卻並未延續很久,忘塵道人的一席話再度令蘇父震驚,他甚至花了兩日才勉強接受。
見他的眉目已趨於平和,忘塵道人輕拍其肩:“此事若無你相助,也無法順利完成,你的責任重大啊。”
蘇父握著杯盞的手緊了緊,輕歎了聲:“晚輩明白。”
“你且放心,空蘭算無遺策,他們定會無恙。”
蘇父點了點頭,又疑道:“幽穀那邊?”
忘塵道人輕縷鬍鬚:“他事後定能猜到,也會明白空蘭為何會做此事,而且這番打算本是在助他們行事。”
這個“他”自然是指尊者。
蘇父縱早已知曉空蘭的打算,仍不免沉重:“可憐吾兒,又將經曆磨難。”
“帝星的命運又怎會尋常。”
“是啊!”蘇父眺望著遠方搖擺的樹影,過了會才道:“對了,有關清逸的身世,此事我仔細想了想,既然幽穀都未曾告知他,想來也是另有打算。”
蘇父一身正氣,以守護天下為己任,可玄火宗日益壯大,北澤也對南澤虎視眈眈。他不僅要守護南澤宗門,也在時刻關注著原清逸。
早年原清逸的武功造詣還不高,出門曾因受傷而命懸一線,蘇父曾救過他。但由於不能暴露身份,遂隻能暗中相助。
忘塵道人點頭:“昔年我救了她孃親,他幼時我也曾去看過,本是溫和的稚子,卻因身負命格而遍曆人間百苦,此事最痛苦的莫非他父親了。”
蘇父早年同原霸天交好,在尚不清楚命運前,簡直無法相信素來仁義之人會做出讓親子互相殘殺之事。
在空蘭告知一切的原委後,他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若他早些知曉長寧便是自己的親外甥女,肯定也已去西穀看過,或忍不住將人帶走。一旦此事走漏風聲,那兩人的命運或許就會出現變數,甚至導致帝星隕落。
因此蘇父這些年也並不好受,獨自揹負著諸多秘密,好在蘇明安能獨當一麵,將碧雲峰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
蘇翊謙在碧雲峰的時日雖不多,卻幾乎走遍了南北兩澤,不僅救死扶傷,也傳回了諸多有用的訊息。
如今看到長寧生得玲瓏剔透,穎悟絕倫,他也不枉這些年的付出。
蘇父道:“我希望此事儘快解決,他二人日後也好修得正果。”
想到原清逸在英雄大會結束後就會來向自己提親,他不由得在心頭歎了聲。
忘塵道人點頭:“自會如願,他們生來便就註定了此生的糾纏。”
過後兩人又商量了一番英雄大會的部署,蘇父方纔離去。
朗月星輝,送來陣陣夾雜著鳶璟的夜風,沁人心脾。
忘塵道人仍坐在原處,茶爐上沸騰著碧泉水,配以香山雲霧,初入口生澀,回味卻清甜可口,齒留餘香。
他換了個碧玉盞,重新添上一杯新茶。
在嫋嫋茶煙中,徐徐行來道身影,一幅仙風道骨之姿。
此峰隱蔽,且有障法,若非蘇翊謙親自帶領,吳鬆仁也不一定能在眾山峰中尋到,他恭敬拜禮:“前輩。”
忘塵道人欣然一笑:“坐吧。”
香山雲霧的氣息令人心曠神怡,吳鬆仁淺酌了一口,也不拐彎抹角:“空蘭前輩令您此次出麵,可是料到清逸此行有難?”
他推演的卦象中,原清逸此行會命懸一線,但既是命運之事,他自然無法阻止,隻能儘力去挽救一線生機。
忘塵道人的目光注視著前方,樹影在夜色裡婆娑地搖晃,他麵色溫和,聲音略微帶了點沉重:“此事乾係重大,容不得半點差池。”
“我倒是想不明白,以清逸如今的功夫,還有誰能夠將他重傷,而且還是在碧雲峰的層層保護之下。”
本次英雄大會雖有來自外邦以及先前隱世的高手,可玄火宗也不至於有如此能耐,能將他們悉數控製,利用其來對抗原清逸。
吳鬆仁左思右想也未尋出頭。
忘塵道人和緩地開了口:“先前他既能毫無征兆地入魔,就足以說明玄火宗的厲害,要不然他與長寧的成長也不至於非同尋常。”
“倒是我多心了,以前不清楚命運,方覺還好,而今一旦了知命運,也難免生出惻隱之心。”
“可不是麼,鬼穀子和幽穀子纔不好當呐,需得親眼看著自己所珍愛之人遭受苦難,卻無能為力。”
忘塵道人腦海中閃現出了蘇青黎的身影,也不由得一陣唏噓。
吳鬆仁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臨行前,師叔囑咐我不得插手乾預任何事。”
天命於凡人而言無法違逆,隻能接受
日升月落,離英雄大會還餘兩日。
近來長寧除了熟悉碧雲峰,看祖母的故居,乖巧地陪蘇母,也拜訪過忘塵道人,剩下的時間就都在翻閱醫冊,研習蠱術。
碧雲峰山高,又臨海,夏季的洞窟也有冰塊,極為適合蜉這種喜夏卻須養在寒冰裡的生物,雖然它極為脆弱,在蠱師的妙手之下也能存活下來些,但亦算稀有。
蘇翊謙精心挑了一對蜉帶給長寧,又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她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因此他也冇多擔心。
長寧見到一對晶瑩得似冰花的蜉,連日來的沉悶也得到了一絲疏解。
縱使同心蠱並不易煉製,碧雲峰的蠱師也練得不算輕易,但她卻有信心。
一想到原清逸,長寧的心口又有些發堵,她迫使自己不去想那些結果,隻堅定地認為原霸天絕不會騙自己。
況且她也聽蘇翊謙說了英雄大會的布排,碧雲峰高手如雲,在重重保護之下原清逸該不至於受傷。
原清逸上山當夜就開始閉關,碧雲峰的石乳水乃天然滋補之物,對修行大有脾益。蘇父甚至為他特意新增了極其珍貴的玉髓芝,給他調理靜脈。
原清逸閉關調理的這些時日,神清氣爽,氣脈通暢,破開第七關近在眼前。
紫藤掛雲木,密葉隱歌鳥。
長寧坐在雕花窗前,日光曬出的剪影打落在側臉,她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芙蓉玉盅。兩隻蜉輕輕地飄著,渾身都輕若蟬翼,看起來像片雪花。
蜉極為難養,喜陰,喜冷,卻隻在炎夏存活。一公一母,待蜉長出雙翼,便可練成同心蠱。
長寧欲時刻瞭解原清逸的安危,對此甚為上心,她聚精會神地拿天山雪蓮的藥粉餵食。
值時,一名侍女走來,她端著碗羹湯:“小姐,這是夫人特意為您準備的清涼湯,您嚐嚐。”
侍女打小就跟隨著蘇母,這些日子也都是她在照顧長寧。
長寧笑著擡頭,也未將裝有蜉的盒子收起,道了聲“多謝”便端來品嚐。
侍女見花梨木桌上滴了幾滴水,便順手拿帕子去擦,並將裝有蜉的芙蓉盅往旁挪了挪。
長寧晃了一眼,清涼湯舒爽可口,她很快就喝儘,笑道:“有勞你了,替我給舅母道聲謝意。”
侍女低眉順眼道:“那我便不打擾小姐,”說罷就收好玉碗出了門。
晴天一碧,日頭炎炎,山頂吹來的風還夾帶著一絲絲燥熱。
長寧午後小憩了片刻,醒來後又開始認真地研究醫書。及至入夜,臨睡前她照舊看了眼蜉,隻見雌蠱竟生出了淡淡的冰翼。
眼底接連閃過了好幾道光芒,長寧興高采烈地將將指尖搭在芙蓉盅邊,湊近了仔細地觀察。
然而卻冇料到,就在她剛伸出指尖的一瞬,雌蠱竟從盅底飛起,電光火石間就停在了她的手腕上。
還未等長寧反應過來,雌蜉須臾間就消失不見。一陣涼意飛速在體內竄動,待她反應過來後,忙在手腕上插了幾支銀針。
典籍上記載雌蠱雄蠱需同時入體,如今雌蠱竟自己鑽到了體內,這可算不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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