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友弟恭 第第五章 “我尿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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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尿床了。”
視線在觸及那個女生時,沈輕腦子裡很不和諧的響起黃鐘經常說的一句話:
這漂亮姑孃的腦子一定是開過光了。
黃鐘每次遇見聰明的漂亮女生都會這麼說。
“這是你學姐,和你一個係的,叫劉可欣。”江簫對沈輕介紹道。
也許是這兩個人站在一起太過和諧,沈輕恍惚聽成了:
這是你嫂子,和咱住一個家的,叫劉可欣。
沈輕果斷搖了搖頭。不知道是要否認什麼,還是努力清醒過來。
“這是……”貌似被嫌棄了,劉可欣有點尷尬的擡頭看向江簫,半哭不笑的扮著苦相:“我有這麼差嗎?”
“冇有,”江簫說,伸手在沈輕肩上拍了兩下:“沈輕,乾嘛呢?”
沈輕清醒過來,擡了擡帽簷,先看了眼江簫,江簫衝他挑了下眉。
“冇事,”沈輕回了句,然後衝劉可欣點了下頭:“剛睡醒,還有點困。”
“是昨天太累了吧,”劉可欣理解的點點頭,笑道:“注意休息,過幾天適應了就好了。”
“嗯。”沈輕點頭。
“行了,走吧,”江簫推門往食堂裡走:“可欣你先去打飯吧,我領他去充個飯卡。”
可欣?
沈輕默聲跟在江簫身後,在心裡細細品味這兩個字的意思。
“ok,”劉可欣比了個手勢,轉頭問了句:“你倆要吃點什麼?”
“不用了,我倆一會兒自己買,”江簫指了指身邊的沈輕:“他還欠我一頓飯。”
“那好吧,”劉可欣挎著包上樓梯,衝他們招招手:“那我去樓上吃泡芙了!”
“回見,”江簫沖人招了下手,轉身拍了下沈輕的肩,下巴衝食堂西北角的一排掛牆的機子揚了揚:“走,咱們去那兒。”
“怎麼不跟她一塊兒吃飯?”沈輕走在江簫旁邊,隨口問:“你們一塊兒來的?”
“嗯,自習室碰見的,”江簫停在一個機子跟前,張手給沈輕要卡:“普通朋友。”
“她挺溫柔的。”沈輕避開江簫的手,自己把卡放機子上,三兩下點了啟用充費,輸了自己的身份證號碼,掏了手機掃碼充了錢。
“再溫柔也跟我沒關係,人家有男朋友。”江簫偏頭瞧著沈輕隻露出半張臉的下顎,有點煩躁這該死的低帽簷。
“哦,吃飯吧,”沈輕淡淡然,“你吃什麼?”
“你看著買,”江簫往座位上仰身一坐,一副等著沈輕伺候他的表情:“我都行。”
“哦,”沈輕轉身:“我去買牛肉餡餅。”
“沈輕,你說你混蛋嗎?”江簫黑臉問了句。
“最後一遍,”沈輕回頭,淡聲問:“吃什麼?”
“包子!”
沈輕就去買了三屜羊肉包子,兩碗南瓜粥,放桌子上後覺得有點少,就又去買了點油條烤串,經過賣鹹菜那個視窗,見是兩毛錢一份,又要了一碟酸辣榨菜。
“還挺豐盛,”江簫在沈輕坐下來的時候,挑著筷子夾了個包子進嘴裡:“有點多,咱倆能吃得完嗎?”
“吃不完帶回宿舍,中午接著吃。”沈輕喝了口飯,也挑了個包子咬了一口:“一會兒你去跟賣飯阿姨要幾個塑料袋,裝著帶走。”
“不用帶了,”江簫用油條卷著肉串,津津有味的嚼著,兩口嚥下
去:“我又覺得可以吃完了。”
“反覆無常。”沈輕嫌棄了句。
“什麼?”江簫喝了口飯,冇聽清。
“我說,”沈輕頓了頓,開口道:“我把你被罩和床單弄臟了。”
“咳咳咳!操咳咳!”江簫一口飯嗆在嗓子眼裡,低頭猛咳了幾聲,他看向沈輕:“你乾什麼了?!”
沈輕吃油條吃的一臉風輕雲淡:“我尿床了。”
“操?”江簫本就複雜的麵容瞬間陰沉扭曲。
“放心,”沈輕瞟了他眼,語氣安慰:“給你洗乾淨了,保證什麼都聞不出來。”
“沈輕,”江簫牙齒嚼得榨菜哢嚓哢嚓響,貌似是種看熱鬨的歡快節奏,他瞧著他,野眉飛揚:“你是那種‘尿床’吧?”
“什麼?”這回輪到沈輕皺起了眉。
江簫心情愉悅的仰身靠在椅子上,擡著下巴,揚聲問著:“你要冇乾點什麼,好不好的洗我床單?”
“我出汗了,把你床打濕了。”沈輕乾巴巴的回。
“……”
“齷齪。”沈輕不帶任何主觀感情的評價道。
“滾。”江簫臉色登時黑了八個度,不再說話,低頭悶聲吃飯。
昨天上午十點在家庭群收到沈輕要回學校訊息的時候,江簫剛結束當天的家教任務,就像三條說的,沈輕很明顯就是來找他的,隻不過三條不知道沈輕這麼迫不及待,其實是想來問罪。
快兩個月了,江簫也早就從那個意外緩過勁兒來了,人都殺過來了,他再逃也冇什麼意義。利用一天時間補完後兩天的課,他中午回了趟學校打掃了宿舍,給沈輕買了洗漱的東西,卻始終冇敢在群裡說句什麼。
沈輕執拗得過分,更蠢得過分,他怕他隻要開口,沈輕這個缺心眼的傻小子,就會在他們父母麵前提起這件事。
一次微不足道的觸碰,對沈輕來說算不得什麼。而他,他這個始終揣著齷齪心思的人,則會去不顧一切的顛覆人倫,拖著沈輕墜到永無輪迴的地獄,做儘惡事。
他冇想到沈輕會真的考來大,更從冇想過和他走這麼近。他一直都是個有理智的人,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纔是正確的,怎麼做,纔是對他和沈輕都好的。兩個人的反目成仇,要好過被千夫所指,他想活得輕鬆點兒,他相信沈輕也是。
但那天他喝多了,給那不爭氣的小子一頓臭罵,理智被酒精徹底衝散,他發了很大的火,冇聽到對方的迴音,以為沈輕又不耐煩了,他忽然也覺得很委屈,於是在臨掛電話前,放低了語氣。
他當時說,你好好學吧,考來我這裡,來我身邊,和我住一起,我想護著你。
他讓沈輕來,沈輕果真來了。
沈輕問他後悔嗎,他說不後悔,冇什麼好後悔的,他不是懦夫,說出去的話潑出去水,該承認的該擔當的,他不會再選擇視而不見。
沈輕需要一個哥來承認那個家徹底容納了他,而他除了那個稱呼外,什麼都可以給他。
早飯後,江簫和沈輕逛了逛學校。
大占地麵積極大,學校路邊每隔一段路就有共享單車,倆人早上都吃的不少,冇打算騎車,邊散步消食邊四處溜達。
從東門到東北門,從側門再到西南,一上午走路隻逛了小半個學校,江簫作為老生,挺儘職儘責的給沈輕介紹著沿路的河流橋梁,湖水建築,景區名點,還有幾座新建的教學樓和大食堂,沈輕走在江蕭旁邊,不時掃他兩眼。
他能感覺出來,自從早上他說了那句“齷齪”之後,江簫的情緒就變得有些低落,雖然江簫這人很能裝,自己說多了話見他冇迴應,還會給他開幾句玩笑,但沈輕依舊能看出來這人嘴角扯動的僵硬,還有他笑聲深處掩不去的無力感。
沈輕瞥眼瞧了眼江簫額上的汗珠,突然覺得他哥挺可憐的。
“江簫,”沈輕停在了一家奶茶店的視窗,忽然偏頭瞧他:“你想喝奶茶嗎?”
討人歡心要請人喝奶茶,道歉認錯要請人喝奶茶,相逢重聚要請人喝奶茶,分散離彆也要請人喝奶茶,萬能的奶茶,永遠的神!
這是上高中的時候,他們班前排女生口口相傳的真理。
沈輕以前很不屑。
“你想喝?”江簫站到他旁邊,掃了眼站在視窗裡麵不住瞄眼打量他倆的奶茶姑娘,又偏頭瞧了眼店窗上貼的奶茶價格表,隨口問著:“喜歡什麼口味的?”
“你挑,”沈輕擡了下帽簷,掏手機準備掃碼付錢:“我給你買。”
“哇哦!”奶茶姑娘低頭捂嘴偷笑著。
“誒,不是,”江簫瞧了眼那姑娘,臉上有點臊的慌,他鼻音哼笑了聲,又轉頭看向沈輕,蹙緊的眉眼終於有了幾分笑意:“你幾個意思啊?”
“犒勞你,”沈輕擡眼,視線對上江簫的含笑愉悅的目光,然後從他勾起的眼尾上一劃而過,沈輕垂下眼,從兜裡摸出袋紙巾遞給他:“你講這麼多,我表示表示,不行嗎?”
“行,”江簫低頭笑了聲,接過紙巾扯了擦汗,指著窗戶上的表格給裡麵的姑娘看:“要倆這個,布丁奶茶冰淇淋。”
“好!”姑娘長著一張俏臉,梳著倆麻花辮,笑眯眯點點頭,然後轉回屋裡去製奶茶。
江簫聽著屋裡叮咚一聲“微信到賬五十元”的聲響,雖然他挺喜歡欺負沈輕,但這錢一給出去,他還是有點肉疼的。
“還有錢嗎?”江簫靠在窗戶遮棚的陰影下乘著涼,問了句。
“有。”沈輕揣回了手機。
“你暑假掙的那些錢,”江簫搖搖頭:“在這邊能撐兩個月就不錯了。”
“我自己會想法兒掙錢,”沈輕回了句:“我也不買那些冇用的。”
他們爸媽去年在市裡買了棟房子,還冇裝修好,現在不能住人,隻在那兒空放著,江簫和他考上大後,高中學校那邊給的總共十萬獎金,全給家裡的還房貸了。
那房是他們父母自己買的養老的房,也許這倆人看出他們兄弟註定不和,往後老了,他和江簫免不了因為老人吵架,所以他們爸媽乾脆從現在就開始打算未來了。
而至於他和江簫兩個人,沈輕能從他們父母身上體會到,他們在麵對他們兄弟倆時的無力感,十年來他們做了這麼多努力依舊徒勞無功,未來的事,與其說他們父母冇想參與,到不說是不敢參與。
那麼客氣的一家人,誰又好意思指使得動誰?
江簫說一句他不差錢,他爸就會攔著他媽給錢,沈輕說一句不差錢,他媽同樣也會攔著他爸,就算他們給了,他和江簫也不會真的去收,家裡本身就負著債,他倆又都是成年人了,有手有腳的,不殘廢。
“冇用的?”江簫揶揄了句:“奶茶就算有用的了?”
“那是你,”沈輕眯起眼,盯著現在人還不算多的十字路口,看著路麵上透過重重密葉灑下的金光,說:“那是你。”
江簫笑意斂了斂,他知道這小子肯定又在心裡喊他哥。
怪煩人的。
“兩位帥哥,”奶茶姑娘聲音也是甜的,她端著兩杯奶茶冰淇淋遞過來,笑道:“做好了。”
“這麼多?”沈輕聞到了甜膩的香味,一轉頭就見那要冒出來的奶黃布丁顫顫的在大杯口上抖著,讓他想接都不敢輕易去碰。
“放心吧,掉不下來,”奶茶姑娘笑眯眯遞給他管和勺子:“現在中午,這邊路上經過的人少,小心點拿就是了。”
“這是給多放了吧,”江簫接過奶茶,因為心情不錯,隨口開了句玩笑:“臉長得好就是和彆人不一樣啊。”
“是啊,”姑娘笑:“歡迎以後常來啊!”
“謝了。”江簫衝她點點頭,胳膊肘推著沈輕離開。
“冇看出你還挺自戀。”沈輕從江簫手裡借東西穩當的多,遞給他管和勺,跟人並排躲著毒日,在樹蔭下邊吃邊走。
“說出事實可不等於自戀。”冰涼潤滑的布丁滑進喉嚨裡涼絲絲的,江簫吃的舒服,連著說話的語氣也柔和了不少。
“是麼,”沈輕吸著奶茶,瞧著上層摞滿的大塊布丁一點點沉下去,“你動不動就朝人笑,我還以為你是帥而不自知。”
“這是什麼邏輯?”江簫挑眉,人難道不是越帥越美才越愛炫耀自己的臉的?
“怪人的邏輯。”
太陽過分耀眼了,會將即便是喜光的植物也灼燒至死,人也一樣。
太過張揚的笑聲,聽不見彆人心碎的聲音。
沈輕上高一的那年,聽說隔壁班有個膽子大的女生追求他哥,堅持不懈給人家寫情書寫了兩個月,結果最後下定決心跑到他哥跟前兒表白,他連她叫什麼都不知道。
不過這也賴不著江簫什麼事兒,他們高中那麼多女生,每月江簫收到的情書都可以訂成冊子出版成表白集選了,一個一門心思都撲在學習上的人,哪有時間去批閱什麼亂七八糟的情書?
一開始江簫還會抽空返還給她們,後來有人就學聰明,認為隻要給江簫寫情書就可以見他一麵,還能跟人聊上幾句,感覺也挺不錯的,江簫知道之後,自此見一封扔一封。
但後來江簫為了避免彆人的情書成為某些八卦人的廁所讀物,又改成了見一封撕一封。
沈輕也給他哥寫過信,但不是情書,通篇就一個字兒:
哥。
他不會疊她們女生疊的那種精緻的還能插花的紙信封,也冇特地買什麼彩紙信紙之類搞那麼花裡胡哨,反正江簫也不會看,冇必要浪費那錢。
他就隨手扯的本子上的草稿紙,寫了之後對摺對摺再對摺,折一個差不多三十二開的正方形,然後拿膠布封得嚴嚴實實的,讓黃鐘跑腿去送。
他可以不看,但不能撕。
當然,黃鐘送過去的,是劉三花的愛而不得,是陳翠翠的思念成疾,是胡小香為伊消得人憔悴的纏綿繾綣。
跟他沈輕,一毛錢關係都冇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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