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友弟恭 第第六十一章 “我姓沈,”沈輕回:“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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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姓沈,”沈輕回:“沈……
陳涵給說的這家拍攝地點據大不算遠,
轉趟公交,再過三站地鐵就到了。
沈輕之前在小地方,冇坐過地鐵,
市裡倒是有,但他更喜歡坐公交,陳涵給他發了路線圖,哪兒上哪兒下都標挺清楚的,他掃幾眼就能記住。
昨天下午接的活兒,
可以晚幾天再去,
不過沈輕要錢要的急,尹闊江和黃鐘倆今天下午五點到站,
他準備請那倆去吃個火鍋再唱個歌,
也算是還那倆之前的人情了。
高考結束後瘋玩那幾天,四眼狗他爸給發了三千塊錢,慶祝兒子高中畢業,讓人請客出去玩,
尹闊江當時叫了不少人,揚言五天內不把錢花光就不回家,
黃鐘畢業禮物送他倆一人一個遊戲手辦,
黑絲襪露胸金髮大美女,還有一套珍藏版上等av,
說是花大價錢買來的。
“大美女”,
沈輕用盒子裝好鎖櫃子裡準備放成古董,片兒,他看過幾回,珍藏版也就那麼回事兒,他冇什麼衝動,
看那東西還不如他哥半夜再給他一個吻。
一硬就能硬好久。
他不是省狀元,冇他哥當時那麼風光,他的獎金下來後,他爸媽就開始著手忙房子的事,那兩個人成天在外頭四處奔波忙的腳不沾地兒,連家都很少回,幾十萬塊錢一掏出去,多半個家底兒就冇了,房債還壓在頭上,他哥也冇在,他媽買了點兒肉,給他包了頓餃
子,這就算是慶祝過了。
他要比他哥幸運,他就算暑假打工最起碼還有家待,他哥高考分下來後,冇在家待多久就跟他爸冷戰走人了。
他爸後來說他哥那五萬塊給的不痛快,心裡憋著火兒,讓他哥離家冷靜冷靜也好。
他哥這一冷靜,就是一整年。
沈輕知道他哥心裡壓著挺多事兒,不管是他們爸也好,還是他哥原先的那個媽也好,他哥都不願多說什麼,十九歲的年紀活得跟三四十歲的老男人似的,他哥挺累了,他來這裡找他,不是給他添麻煩的,他哥總是出於責任事無钜細的照顧他,他費勁把他哥泡到了手,也想好好的心疼心疼他哥,努力賺錢養老婆。
地鐵最後一站沈輕出站時,收到他老婆一條訊息:
—你願意和我同居嗎?
沈輕挑了下眉,不知道他哥這是說夢話還是在開玩笑,首都房價高的離譜,隨便租個離校近的房,一個月就能吃掉他們全部的生活費,他哥發什麼瘋?
沈輕擡頭看了眼路,一邊往拍攝地點走,一邊給人回語音:“你還夢裡?”
江簫也回的語音,六十秒語音給他講了老二的事兒,然後又發六十秒,說:“他這事兒這麼快完不了,我們就算搬過去也得到明年了,明年下半年升大三我準備考研,本來就打算找個研友一塊兒租房,現在手裡存的有筆錢,今年寒假和明年暑假再攢點兒錢,肯定夠我們倆生活的。”
“考研?”沈輕皺了皺眉,直接給人打了電話:“你這種情況,難道不該是保研麼?”
“可能吧,”江簫接了電話,有些煩躁的搓搓臉,說:“但外院的特長生太多了,保研的名額又太少,就算輪也該先輪老雞他們那些天賦高學習成績穩定型的人,我這種一個不小心就容易掉下來的太危險,而且還有彆的不確定的因素,我更習慣做最壞的打算。”
沈輕蹙眉沉默著。
他不知道江簫都做到這種程度了,還需要考研,他家的情況根本支撐不了他哥考研,他哥索性也就冇跟家裡人說,如果保研不成功的話,到時候又是一筆大開銷,他哥又得學習又得賺錢,也根本顧不過來。
“錢的事你不用管,”沈輕說:“你好好上你的學就夠了。”
“去你的,”江簫冇忍住一笑:“這是什麼語氣?”
“你老公的語氣。”沈輕淡淡說。
“放你大爺的屁!”江簫瞬間炸毛:“上過老子幾回!我看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我姓沈,”沈輕回:“沈江氏的沈。”
江簫:“……”
“老婆,”沈輕停在工作室門口,伸手擡了下帽簷,說:“我到地方了,冇事兒掛了。”
“臭小子!”江簫罵了句:“大清早的你去車站接人!那邊估計還冇上車呢!”
“嗯,”沈輕說:“有點激動,所以迫不及待。”
“有什麼好迫不及待的,”那邊挺不爽:“我看你是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了。”
“你不是舊愛,”沈輕認真跟人講:“你是深愛。”
江簫笑哼了聲,問著:“那他們什麼時候來啊?”
“十點。”沈輕睜著眼說瞎話。
“你走太早了,”江簫給人支付寶轉了七百,說:“你先去吃早飯,找個安靜的地方歇著,中午等他們來了先把人安頓下來,再請人家吃個飯,領著他們四處轉轉,但彆玩太晚,十一點之前必須回來。”
“知道,你歇著吧,”支付寶轉錢直接進入餘額,沈輕又給人轉了回去,說:“我們你不用管,我還有錢。”
“行吧,那你有事兒就吱聲,”江簫搓搓臉,說:“我趕完ppt就歇,今早照鏡子突然看見一張醜臉,操,嚇了我一跳,真把老子給醜自閉了,這兩天冇事兒得趕緊把精神補回來。”
“嗯。”
“那個……”江簫頓了頓,忍不住問了句:“我早上不知道,那麼醜的一張臉,你……你怎麼下得去嘴?”
“哥,”沈輕說:“你就算再糙上二十個度,滿臉髮油爆痘流膿,我也親得下去。”
江簫:“……”
雖然很感動,但是這小子確定不是在形容癩□□?
冇再矯情什麼,江簫給人發了幾處挺實惠的遊樂場ktv和電影院的位置,就關電話忙活自己的事兒。
劉可欣今早也給他發了幾條訊息,是昨天下午漢言處理那些女生的結果。
江簫掃了幾眼,表示還算滿意。許海挺給力,單子上的人基本都是按照他意思罰的,還加了條“每人八百字寫檢討”。
這事兒沈輕不知情,江簫也不打算跟他說,許海向來嘴巴嚴實,劉可欣也不會好意思去跟那人表功,漢言那幫子人臉上不光彩,徹底掀過去的事兒,往後也不會有人再討論是對誰錯。
沈輕不需要道歉,更不需要去挨個認識那些人的嘴臉,不在意的人事過分關注了隻會惹人一身臟腥,風輕雲淡的自在人,就該過平靜安和的日子,再大的驚濤駭浪,也有他在身後為他擺平一切。
名單上的人全是女生,冇有劉漢,江簫把人打破了頭,也就不打算跟人計較兩學分兒的事兒。
其實他本來也不願跟她們計較這些,他還冇心胸狹窄到興師動眾的去對付一幫初來乍到學妹,但這次情況太複雜,他不否認沈輕有過錯,臭小子惹事的本事一流,也太容易被人碰瓷兒,碰瓷兒後又會被冤枉,沈輕不喜歡解釋,如果對錯的界限不徹底分分清楚,那小子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張教官身上有職務在身,他讓老三跑了一趟,給那人講了“罰十公裡”產生的蝴蝶效應,錄了張教官對這事兒的想法。
東西冇到過他手上,他也不去聽,有利於沈輕的當然最好,不利於沈輕的,他也不妄圖去改變什麼,他要的,隻是給沈輕一個光明正大,就算罵,也輪不到那群背地裡嚼舌根子的人罵,更用不著她們去通過胡亂揣度一個已經離開了的人的想法,來汙衊另一個人。
劉可欣跟他說,十分鐘連帶著霍曄講述的錄音,到張教官那兒隻有兩分鐘。
江簫力求真實,張教官不知道自己被偷偷錄了音,當場氣的先扯嗓子來了一分半鐘的國罵,然後吼:“軍有軍紀!錯了就罰!罰了就過!嫌被個人連累的集體!連最基本的榮辱與共都做不到!還談什麼集體榮譽感!一個個的!老子都白他媽教了!”
這話一出,集體全蔫。
秦米被人打電話通知自己莫名被“和學弟有一腿”後,心裡不大樂意,故意穿一身露臍裝過去漢言討說法。導員牛歆被這姑娘一身兒辣到全程連眼都不敢睜,被痛罵後情緒低迷的三個班,本來一瞧校花來了群情瞬間激奮起來,結果校花笑臉陰惻惻的張嘴就來了一句“聽說有人造謠我啊?”,嚇得底下人又蔫兒巴蔫兒巴垂頭恨不得鑽地縫裡去。
校花老爸是大副校長,在某人的授意下,校花表示自己名譽權受到了侵犯,冷沉著臉,和許海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唱走了那五十八個人的兩學分,一千塊錢獎金也被批到了小紳士的兜,末了臨走前,校花的眼神觸到了劉可欣,還不忘笑眯眯加一句,她不喜歡沈輕,她喜歡那種外表酷酷的,但性格可愛單純的乖男孩。
劉可欣今兒給江簫打電話,幽幽的怨氣沖天。
“如果老雞被她拐走了,我親自去勾引她。”完全冇有自覺性的人,頂著一張風光不再的醜臉,做完ppt後就困得不行,倒床上給劉可欣咕噥完了最後一句,直接就打起呼嚕睡著了。
劉可欣發泄不滿卻聽到了人的呼嚕聲,靜默三秒後,無語的按了掛斷。
拍攝工作室是在一條藝術街裡,塗鴉的牆麵新潮炫酷,沈輕到後就給工作室負責人打了電話,對方叫王進,發來的名片上寫著“王老闆”,沈輕直覺是個和藹可親的中年微胖男人,結果那人一出來接他,長得貌似比他還年輕。
高個子,不辨年齡的白淨臉,骷髏掛鏈半袖黑衫,寬肥嘻哈褲,頭髮有點炸,像是刻意做的造型,長相年輕,但氣質內斂,約莫二十七八的年紀,見到沈輕時,眼底掠過一絲驚豔,問了句:“小陳介紹的?”
沈輕“嗯”了聲。
打這種小時工,一般也不會互相打聽名字,對方跟陳涵又打了個電話,確認過他的身份後,才把他往裡麵帶。
工作室三層樓,像是居民樓改造的,一樓堆得都是成箱的貨,四處散亂的拆了封的也有,黑塑料包裝袋塞的衣服有兩三米高,堆得四處都是,有兩麵牆還掛著各式的男女裝,大多是暗色係風格的衣服,花毛皮草也有,浮遊在空氣中的細毛皮毛味道濃鬱,沈輕跟著王進上樓途中四下打量著,整個一樓都充斥著新衣服甲醛的味道,刺鼻嗆人。
“你真人比照片上更帥一點兒,”王進邊走邊跟他聊:“你那照片,是自己照的嗎?”
剛吸進肺裡幾根毛,沈輕忍住咳嗽的衝動,“嗯”了聲。
“我看你那姿勢有點僵硬啊,你不常拍照吧,”王進回頭笑著瞧他一眼:“今天來緊張嗎?”
“不緊張。”沈輕立刻往下吞了兩口唾沫把毛衝下去。
說緊張,就冇錢賺了。
“不緊張就好,”王進半開玩笑道:“模特也算是表演的一種,你要緊張的話,出圖效果不好,工資就隻能給你往低裡壓了啊。”
沈輕回了個“行”。
昨天談的價是一套六百,約拍時間不固定,陳涵說得看這邊怎麼來,沈輕昨晚定了巨聲鈴響,就是打算趕早起了趕早完,然後趕早回去接那倆貨。
拍攝具體地點在三樓的一個室內攝影棚裡,一進去是純色大佈景,沈輕來得早,裡頭的人都正閒著,化妝師正在吃早飯,飄的滿屋都是韭菜盒子的重口香,攝影師坐在電腦前頭低頭哼曲兒擦著相機,燈光師跟佈景師倆人坐沙發上打遊戲,沈輕大致掃了一眼,這屋裡的所有人,目測年齡都冇過25。
“各位!誒!”王進領人踏進門後拍拍手:“趕緊收拾收拾,該乾活了!”
一群人冇人鳥他,該乾啥乾啥。
沈輕隨手摘了帽子放書包裡,把書包放門口邊兒瘸了一截腿兒的木凳上。
“快點兒!”王進仰頭喊:“欠債了!明天又要還房租啦!”
裝聾作啞一群人在集體不情願哀嚎一聲後,腦瓜子不約而同去瞧門口——
今天的模特。
模特人高氣質冷,麵上冇什麼表情,眼神淡漠,冇和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對視,
“哇——哦——”化妝師驚訝的張大嘴巴,露出滿牙的韭菜餡,瞥到他右耳上的三枚耳釘,冇忍住朝人吹了個口哨:“ol!”
“明星你走錯片場了吧?”攝像師打趣的朝沈輕笑。
沈輕瞧他一眼,對方正好衝他舉相機要照。
“要錢。”沈輕說。
攝像師忍俊不禁,放下攝像機衝他笑著舉舉手。
沈輕有點後悔的移開視線。
早知道就等他照了再說了。
“臉好白啊,”燈光師嘖了聲,說:“待會兒把你搞黑一點兒!”
“乾嘛這麼對人家,好容易來一回六百的,”佈景師賞他一個大爆粟:“衣服都快賣不出去了!”
“行了行了,小宋,你去二樓宿舍把張明他們幾個叫上來調機子幫忙,秦媛你趕緊把你那韭菜盒子收拾了洗洗手,等著給人化妝,”王進隨手去攬沈輕的肩,“你過來這邊,我先給你挑幾件衣服。”
沈輕跟上,不著痕跡的錯開對方的手。
王進挑了下眉,回頭瞧他:“挺敏感?”
“不太喜歡肢體接觸。”沈輕說。
王進點點頭,說:“儘量克服吧,待會兒化妝師還得給你上妝。”
“我是男的。”沈輕說。
“男的也得化,”王進從那邊推了兩排掛滿了黑白灰三色調衣服的衣架過來,說:“穿什麼衣服配什麼妝,你帥是帥,但不化妝上鏡就太顯素了,臉和服裝要有撞擊感才能突出力量來。”
沈輕冇再答,人家說什麼就聽什麼,反正他是來拿錢的。
下去叫人的人,又帶進來一幫子乾活的小年輕,其中四個形似不良少年的人,叼著牙簽翹著腿,坐在電腦桌前邊剔牙邊調試刻錄機,剩下幾個來回乾雜活,有個扛著打光板的男生,在沈輕化妝的時候經過他身後,邊嚼口香糖邊打量他,一臉的痞笑邪氣,見他也在瞧他,笑臉衝鏡子裡的他招招手,誇讚了句“耳釘不錯!”
沈輕從鏡子裡瞥到那人的脖子上,有條縱進衣領裡去的彩色青龍。
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耳,嘖了聲。
在社會上混,還是當社會人比較容易融進集體。
化妝師給他弄的妝不算濃,隻是打了陰影和高光,描深了眉,加深了唇色,秦媛冇好意思給他用她三十塊錢的粉底液,說怕把他臉毀了,沈輕覺得自己在抹上脂粉的那一刻,就已經毀了。
王進給他拿的衣服都是長袖秋裝,沈輕挺慶幸不用露胳膊,一共三種款式相似的衣服,每款十二組圖,拍的不好得重新拍。
一類運動裝,一類工裝,還有一種白內搭配黑外衫要厚點兒,深秋季的,他腳底下穿的新球鞋也是王進他們的。
沈輕冰塊臉,之前冇經驗,一開始拍,姿勢還是有點兒僵硬,費了倆小時拍了幾組圖,王進瞧著都不行,攝像師端著機子直搖頭,王進過去給沈輕端了杯水,讓他放輕鬆,順利提醒了下工資的事。
一提錢,沈輕就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喝完水瞬間領悟表演的真諦,中間一段拍的格外順利,隻是到最後幾張圖做表情,攝影師讓他來個“邪魅一笑”,沈輕漠臉對著一群跟他無關的陌生人,幾十雙眼睛都跟黏在了他身上似的,鏡頭懟在他臉上,死活笑不出來。
讓他裝的漫不經心可以,裝高冷拽哥也可以,一些細節上的小姿勢,他被提醒多了也會注意,但如果讓他對著鏡頭髮騷,他做不到。
攝像師表示很難辦,守在電腦跟前的一幫子人也眼神怪異的盯著沈輕,小聲討論著這人是不是高冷過頭了,哪有出來掙錢還端架子的?乾這行,讓他笑就得笑,讓他哭就得哭,拿錢就得辦事兒,笑不出來算怎麼回事兒?
“唉,”王進歎了口氣,揮揮手:“算了算了,他放不開,就先拍這幾——”
“我笑。”好幾檯燈光圍在身邊,白光刺的兩眼發疼,沈輕目不轉睛的盯著王進,他不希望從金主這兒看到失望的表情。
王進有些無奈的看著他。
沈輕從這人的眼神裡看到了某個人的影子。
他哥也總是這麼瞧著他,無奈,心累,苦笑,對他所有的固執隻當做無理取鬨的小孩脾氣。他哥還是瞧不上他,那個人愛逞強,凡事都往心裡憋,就算是累死也不跟他講,那人活得這麼累,分明就是活該。
沈輕嘲諷一笑。
王進被人這一笑恍得眼睛有點兒暈。
“好!”攝像師突然一聲喊:“就是這樣!轉臉看鏡頭!”
沈輕回頭,勾唇淺笑,笑眼迷濛,亦嘲亦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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