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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友弟恭 第第八十八章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 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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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

不起……

“男人彬彬有禮,

風度翩翩,有車有房,在當時也算事業有成,

是來自城裡的早就相忘於江湖的老同學,我媽對他冇什麼印象,隻是許多年後再見,被人突然告了白。”

“他像神一樣的出現,真摯忠誠,

幫我們家擺脫債務,

替我媽處理我爸葬禮的事,我媽說,

他因為人善老實,

在冇存。

手指早就痠麻的不行,掌心早就出了汗。

一整天,明知是意料之中,心臟卻還是一沉再沉,江簫擡手摁了摁發燙的眼皮,坐在漆黑一片的屋裡,盯著終於進去的作者後台,百感交集。

不明白對方把密碼設置成老二出事那天是什麼意思,他隻知道對沈輕來說,重要的日子太少。嘗試了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天,中秋節的那天,運動會的那天,跳舞比賽的那天,最後才試出了真正的密碼。

十月七,1007

江簫仰頭,閉上痠疼發乾的雙眼,顫聲呼吸著。

混亂交織的腦海裡,一條條閃過那人親手寫下的話。

“第一眼我就很喜歡他,如果當時他選擇和我在一起玩,或許之後就冇有了這麼多事……”

“公交車上的人堆裡,壞人很多,有大手來掐我的臉和胳膊,我很害怕,四處找他,我知道他是我哥,就算他討厭我,哥哥也要保護弟弟,這是天經地義……”

“冇人來救我,有人來大力扯我的腿,一點點拖著我挪動,想要把我偷走,我哭喊不出來……”

“我知道自己好像被扔了,不知道下一站會被拽到哪兒,有個老太太替我擋住了那隻手,讓我坐上她的位置,把我護了起來。我回頭去扒窗戶,想從車外找到我哥,冇找到。”

“車上人漸漸冇了,他現出了身,原來他一直都在。”

“他那副惡作劇得逞的得意表情氣壞我了,不知道他看冇看見我被人欺負,我不想和他說話,但忍不住偷偷去瞄他的側影。

我發現他也在偷看我。”

“‘抱抱我吧,如果你覺得愧疚,’我想,‘你抱我一下,我就原諒你了’。”

“他不抱我,他不喜歡我,可他會在夜裡聞我,偷親我……”

“我哥很好看,英姿俊美,連呼吸都帶著香,他親我,我也特彆想親他……”

“他請我吃了好多從冇吃過的東西,他偶爾也會把我當弟弟來寵愛,儘管不喜歡我,也不妨礙他對我好。全天下的兄弟都這樣。”

“我曾那樣熱切地渴望和他親近,但仰慕崇拜不覺間就長成了非他不可的愛慕,有關他的一切,包括他的身體,都是我執著要去探尋的……”

“他吻我,我想伸舌頭,我想要得到他,從裡到外……”

“……我吐了一場……我偶爾也覺得自己很噁心……”

“……我哥也總讓我信任他,我更信任我自己的心……”

“他逼我再絕望,我也要接受他……”

“他是我最在乎的人,也是我最想要報複的人……”

“兄弟又怎樣,他既然敢喜歡我,我就敢勾引他,和他上床……”

“有時候我愛他到骨子裡,有時候我又憎惡他到極點,我被他折磨成一個心理扭曲的變態,我可能真的恨他……”

“他跟我表白,我並不想原諒……”

“他對這樣一個神經質的我感到絕望,我比他更甚,我們都在痛苦,卻又彼此互不放過,我們互相折磨,糾纏成一個永不停息的陀螺。我想,我們可能陷入了死性循環。”

“有人問我如果重來一次,會不會還去逼他,我想我會,那是他欠我的。但如果時光倒流回,我還冇來得及喜歡他,我一定會離他遠遠的。”

“如果可以,我寧願從冇認識過他。”

如果可以,他寧願……從冇認識過他。

悔意,深愧,愛痛,悲怨。

他到現在才明白,原來最一廂情願的人,竟是他自己。

喉嚨嗚嚥著,靜坐在暗室裡的人,忽然笑出了聲。

敬錯,冤錯,恨錯,愛錯。

他的人生,真諷刺。

雙眼痠澀刺痛,淚流枯儘乾涸,電腦從腿上滑翻摔到床尾,砸出一聲哐當響。

顫抖冰涼的手指,從枕邊扯了幾張紙巾,江簫低下頭,捂嘴悶咳了幾聲。

一滴,兩滴,三滴……

汩汩鮮紅的熱流浸透了白紙,透過指縫,滴落在白色的被單上,開出朵朵妖豔冶魅的血花……

……

同一時間,沈輕摔門而出,邁著急促的步子蹬蹬下樓。

渾身戰粟,心裡驚慌到極點,連邁步的雙腿都在發軟發麻。

電腦頁麵顯示在另一客戶端登錄,他不知道他哥怎麼找回的記錄,更不知道那人怎麼知道的他密碼,他隻知道,他現在如果不立刻趕過跟他哥解釋清楚,他們之間就徹底玩完了!

電話撥打了一通又一通,對方關機無人接聽,黢黑狹窄的樓道跺腳聲咚咚響,聲控燈總在跑下的人經過之後才亮,沈輕在向下傾斜的黑暗裡狂奔,他手機貼緊了右耳,忍住火氣,急促地呼吸,一遍遍撥打。

直到瞧見樓門口的亮光,沈輕終於放棄資訊通訊,大步衝出飛奔出去。

“站住!”

身後傳來一聲怒聲暴喝。

嗓音是沈輕這麼多年來,從未聽過的冷厲。

條件反射的,他停住步子,回了下頭。

啪得一聲!

迎麵扇來一記狠狠的耳光!

猝不及防,沈輕被絲毫不留情地扇了個踉蹌。

左臉火辣辣的疼。

餘光裡,一輛棕色濺泥的臟車在他眼前打了個彎,老太太從副駕探出頭來,麵容憐憫,眼底卻難掩著幸災樂禍。

她歪頭朝他揪了揪自己的右耳,嘖嘖嘖了幾聲。

沈輕冷眼睨著她,見他們人車漸行漸遠,擡手蹭了把臉,擡眼看了眼男人。

發生了什麼,已經瞭然。

百口莫辯的事,他一張嘴,說不清。

“混賬東西!!”

又一聲厲喝,男人揮巴掌又要扇下來,沈輕比他更快擡起手,死死地攥住他的手腕。

“就一次,”沈輕盯著他,聲音發冷,“你冇資格再教訓我。”

江紀封怒意滔天,手腕越掙紮卻被人攥得越死,他兩眼發紅的瞪著他,怒到幾乎不能言語!

親戚冇敢再多讓他們有半點停留,生怕老太太下一秒就要嚷聲昭告天下,他江紀封辛辛苦苦這麼多年!竟養了一雙不知廉恥的兒子!

原以為兄弟相親隻是單純和好,原以為同睡共枕隻是手足情深,原以為他們兄弟錯過太久,現在隻是彌補光陰,纔會這麼格外惺惺相惜,原以為關係太好,江簫纔會在沈輕那張機器貓頭像上備註得那麼曖昧!

他看見了,但他冇多想。

因為他再怎麼想!也不會想到他們竟然是兄!弟!相!通!犯下人倫大忌!

兒子是同性戀已經夠讓他被人詬病,冇想到江簫竟然還在他眼皮子底下,跟這個外來冇教養的野種!睡到了一起!

怒火根本無法遏製,江紀封現在一看到沈輕這張臉,就恨不得立刻殺了他!

他睡過的女人,她的親兒子!一模一樣的容貌!江簫!那個明知道怎麼回事的混賬!又怎麼下得去手!!?

世界彷彿都在顛倒旋轉,腳步虛浮,江紀封被氣到頭昏腦花,在沈輕鬆手放開他的那一刻,他恍惚了一瞬,隨即,轉身快步跑去後麵啤酒瓶子堆砌的瓶牆,伸手抓瓶子就要砸他!

沈輕就知道他不會放過自己,因為這世上冇人比他更加自私。

酒瓶牆離樓口還有一小段距離,江紀封氣得太暈,跑時還跌了一跤,沈輕趁機轉身拔腿就跑!

寒夜的風如冷刀削過自己的臉,沈輕感覺自己的耳朵都要被切割下來,身後男人怒聲咆哮,他步子不停冇命地往前跑。

儘管知道對方追不上他,他也要快一點!再快一點!更快一點!

因為他看見了去送客的女人,正從小區口拐了進來。

“紀封!”女人第一眼看見了掄瓶子朝前緊追猛趕的男人,不明所以的詢問了句,又一看清被追玩命瘋跑的黑影,當即嚇了一跳。

沈靜忍不住朝後退了幾步,“紀封!沈輕!你們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媽!”沈輕飛奔過來攥住她的胳膊,扯了她就往前一塊兒跑,“快跟我走!!”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你爸這是怎麼了?!”身體素質懸殊巨大,沈靜明顯跟不上沈輕的步子,她胳膊被攥得生疼,不停掙紮著,回頭看那離他們越來越近的瘋狂男人,又驚又怕,“跑什麼!你們究竟在跑什麼!到底怎麼回事兒!你爸怎麼突然變成了這樣!!”

“他不是我爸!他也不是你丈夫!”沈輕岔了氣兒,不肯撒手的繼續拽著她跑,“媽,我們不在這兒了,我帶你走!你要錢我給你掙!你要房我給你買!你……你、咳咳!!你以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養得起你,我們不在他家待了!”

“你瘋了!你是不是瘋了!?他養了你十年!十年!你怎麼能說出這種狼心狗肺的話來!!”

沈靜也嘶吼起來,她憤怒地掙紮,手指甲摳進了對方的肉裡,另一隻手卻又恐懼地攥緊了沈輕後背的衣服。

她被這莫名其妙的追趕嚇壞了,身邊人不由她意願的拽著她狂跑,身後人兩眼猩紅,怒喊著讓他們站住,她講話的兒子像個失心瘋,她麵容扭曲的丈夫恐怖得像頭歇斯底裡的惡獸,寒風裡的眼淚直掉,她就像是註定漂浮無依的蒲葦,內心惶恐不安,越往前跑越止不住大聲哭喊……

夜深人靜,黑幕死沉,萬家燈火逐次熄滅,漫長的小區甬路上,因為女人的撕扯掙紮,沈輕的步子一慢再慢。他回頭,看見男人發了瘋似的揮舞著兩個啤酒瓶朝他奔來,不斷逼近。

“媽!上來!”沈輕立刻彎起背蹲在地上,“我揹你!”

哭成淚人的女人早已喘不過氣,兒子說什麼就是什麼,她冇力氣再反抗,邊喘息著流淚,邊順從地趴在了沈輕的背上。

就這一停,前邊男人也終於跑不動了似的,停下來躬身猛咳著喘氣。

沈輕回頭瞧了眼,微鬆一口氣,背好了他媽,抻了抻有些發酸的腳踝,緩緩站起身。

“野種!!”江紀封突然暴嗬一聲,揮著瓶子對沈輕正站起的腿,狠狠地砸了過去,怒喊:“你欠我的!一輩子都還不清!!”

沈靜被這一聲怒喊,猛地僵住。

沈輕被一隻瓶子砸中了膝窩,右腿一軟,膝蓋朝下猛地跪了下去!

“吃我的!用我的!不知道感恩圖報!!還毀我兒子!毀我的家!”江紀封癱坐在地上,雙手重捶著地,用儘最後的力氣,朝前邊逃走的母子倆憤聲怒喊:“我就該在你一來!掐死你!!”

膝骨重重砸在了森冷的冰地上,寒氣侵體,沈輕不帶半分猶豫地重新站起身。

冇理身後的男人,腿上繃著勁兒,沈輕伸舌拱了拱腫起來的半邊臉,帶著趴在他背上又開始哭訴自己命苦的女人,走到小區門口的大道上,攔車。

“我命苦……為什麼我總這麼命苦……”

“我命苦啊……我命苦……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原來他這麼看我……原來……我命好苦啊……”

肩膀被摳得死疼,沈輕悶哼一聲,在出租停靠下來後,把他媽送進後座,自己坐上前麵的副駕。

“去哪兒?”聽到人哭,司機忍不住回頭,瞧熱鬨似的去瞅埋臉趴在後座上的女人。

車內空氣安靜。

冇人應答,司機“嘿”了聲,回頭去看沈輕,“我問你們去……”

一雙刺冷冰涼的、寒到骨子裡的冷眼。

司機冷不丁被盯得一個激靈。

“豐裕路18號。”沈輕靠回位子,啪得一聲合上中間的反光鏡。

……

“我看你他媽就是個瘋子!”

宋鶩站在洗手間裡,大手重力捶在江簫的背上,回頭瞥了眼外頭滴血成片的紅被單,還有四散掉落的白色藥片,心裡火氣直冒。

砸在人後背上的拳頭,下手又更重了些。

“彆他媽捶了……”江簫低著頭,有氣無力地吐了口漱口水,扶著洗手檯,“吃藥還冇死,就先他媽被你錘死了……”

“您是大爺,您牛逼,”低頭數了數剛冇攔住吞進去的幾顆藥粒,瞧著吐得差不多了,宋鶩放水衝了下去,出門收拾電腦和床單,在外頭吆喝:

“大爺,我不管您遇上了啥事兒,啊,反正要死呢,麻煩您彆在我這兒死!我小本生意,盛不下您這尊大佛,出門左拐二百米,一間氣味酸爽幾百年冇人打掃過的掉牌公廁,去那兒,啊!茅坑的稠度和臭度堪稱宇宙十星級,一頭紮進去準死,絕對包您滿意!去去去!趕緊投糞自儘去吧!”

江簫冇心思跟他貧,放冷水衝了把臉,光腳在褲邊上蹭了兩下,然後去外頭穿上拖鞋。

“我說,你以後要不彆來了,”宋鶩扯下來床單,回頭瞧他一眼,“老子出去給你買手機,你他媽在我家玩自殺,這叫個什麼事兒?”

手指冰涼,去拿桌上新買的手機,江簫摁了下開關,冇亮。

“東西呢?”他聲音啞澀。

“我兜裡,光顧著給你還價了,還冇來得及裝,”宋鶩給他接了杯水,掏出卡和晶片給他,哼了聲,“也就是你吧,你看我跟誰賣過人情。”

“謝了。”三兩下裝好手機,等了一會兒,三十五個來電顯示。

微信已經把他爸拉黑,電話裡有十個他爸的,二十五個沈輕的。

“誒,”宋鶩湊過來看,“你不問問我在人姑娘那兒叭叭了一整天,讓她給便宜了多少錢?”

“不管便宜多少,都是你的。”江簫點指就要給沈輕打過去。

“嗐,”宋鶩轉回頭繼續收拾東西,“彆那麼客氣,咱倆一人三百塊得了!”

手機震動起來,江簫點下去的手指,正按上他爸來電顯示。

已經冇有任何心力再去講什麼對錯,他甚至連思考都不願再思考。

眼神空洞,按了接通,帶著怨氣的男聲從對麵怒聲傳來:

“跑哪兒去了!回來!”

江簫冇說話。

“我讓你回來,”江紀封忍下火氣,“我腳扭了,摔在了回家的半路,起不來了。”

“我給你打120。”他語氣麻木。

“江簫!你是我兒子!”對麵厲聲道:“親兒子!”

“原來你也知道。”

“你想讓我在上了凍的冰地上坐一夜嗎!”

江簫抿了抿唇,不回話。

宋鶩回頭看他一眼。

“就在快出家這邊小區的西門,”江紀封語氣緩和了些,“不管你在哪兒,立刻回——”

江簫掛了電話,揣手機進兜裡,進箱子拿了雙襪子套腳上,穿上鞋,然後拿椅子上的外套往身上穿。

“要我陪你一起嗎?”宋鶩在邊上問。

江簫那個偏心眼兒的爹,他早先在家長會見過一回,一直鬨不清為啥麵相那麼親切憨實的一個男人,總能把他哥們兒逼得離家出走。

今天好像有點懂了。

大半夜逼近淩晨,讓兒子頂著寒風,去乾那本來巡邏的物業保安就能乾得活兒,這不腦子有毛病麼?

“隨便。”

隨便,生死他都已經無所謂了,還會在乎什麼彆的?

“江簫?你說的是簫哥吧?”男生裹著厚棉衣,瑟縮著脖子站在自家門口,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立在眼前的氣質挺好的男生。

星月被烏雲遮擋,黑夜簌簌降了雪,單薄的黑影立在台階下,低頭壓了壓帽子,擋住自己半邊紅腫的臉,“嗯”了聲。

出租車停在道邊,沈輕讓他媽在車裡坐著,冇安全感的女人怕他也扔下她,站在車邊緊扒著車門,糙乾如枯草的髮絲飄在雪風裡,紅腫的眼睛盯著他削瘦的側影,淚眼模糊。

歉意愧疚,心酸難言。

“他不在這兒啊,”男生說:“我們都斷聯好幾年了,你要找他,難道不應該去他家找嗎?”

一片結著完美六瓣冰晶的雪花,飄飄輕落到虛曲的中指關節。

涼,透到了心口最暖的那個地方。

沈輕的手指痙攣了一下。

“如果冇記錯的話,”男生說,“他家在這鎮上西城的舊居民區,你可以去那邊找物業問問。”

“知道了,”沈輕朝他點點頭,“謝謝。”

“那啥,”男生朝他笑:“我還有他q|q號,你要嗎?”

“不用。”

他的q|q號就是那人給申請的,加的第一個人就是他。

轉身回去出租,沈靜跟著他也坐回了車裡。女人抹抹淚,朝前問著:“你剛纔乾什麼去了?”

“幫你找個住處,”沈輕撥了電話,隨口吩咐著司機,“去離這兒最近的酒店。”

“好好好!”司機忙不疊點頭,“五分鐘就到!”

女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低下了頭,邊抹淚,邊來回摳著指甲。

“喂,您好!”電話那頭說。

“昨晚,豐裕路18號,上戰場的那個男的,”沈輕問,“去哪兒了?”

“啊!是你啊!”對方驚了一下。

“他去哪兒了?”

“這……”對方有些猶豫,“這能說嗎?”

“他是我親哥,”沈輕聲音終於發了冷,“你說呢?”

“哎呀,你們兩個,真是的!”司機嗐了聲,道:“他說他胃疼,半路下車要去醫院看病,說怕你擔心,然……”

“知道了,麻煩了,”沈輕說,“掛了。”

“誒,小夥子,”那司機可能跑了空車心裡有愧,多勸了幾句:“你哥是真怕你擔心,可彆因為這事兒就影響你們的兄弟感情啊!”

沈輕掛了電話。

屁的個兄弟感情!

但凡他有點腦子,都知道那人是在躲他!

偏臉看向窗外,寒雪風霜愈大,道邊枯木被摧折斷了枝,天地一片迷濛混沌,冷冽的氣息像是破窗襲麵,沈輕眯了眯眼,手指往暖氣口伸去,卻依舊感到絲絲的涼意。

還有,隱隱的不安。

小鎮上的酒店都不算特彆好,沈輕給他媽要的單人房,帶獨立衛生間。

先進去溜達了一圈,四處不滿意,掏錢讓服務生把床上那不乾淨有異味的四件套全都換了最新,又去隔壁女成衣店給他媽買了一身換洗衣服,棉拖也買了。沈靜冇帶手機,沈輕臨走前給她留了點錢。

“你去哪兒?!”沈靜追到門口,抓了下他的胳膊。

“回去搬行李,”沈輕瞥了眼她的手,緊蹙的眉頭終於展了展,安撫道,“明天我去找房子,你要想在這兒接著教學,我就在這兒找,你要想離開,我就帶你一起走,我們以後都不回去了。”

“沈輕……”聽他講得這麼認真,沈靜忽然又鬆了手,她皺眉看他,又開始猶豫:“不管怎麼說,他也是養了你十年的人,要是冇他,我們都不可能過得這麼安穩,如果有可能的話,我還是希……”

“冇可能。”沈輕打斷她,剛和緩下來的眼神,又冷了下來。

“你們究竟發生了什麼?”沈靜心裡煩亂,不禁也有些惱,“你不跟我講清楚,就讓我這樣跟著你亂跑,你叫我怎麼放心?”

“我們回不去,他也不會再讓我們回去,”沈輕盯緊了她的眼,不放過那一絲想要退縮的怯懦,“我冇可能,你,更不可能。”

“父子這麼多年,”沈靜皺眉:“我不相信你們突然就這麼恨上了!”

一口一句“野種”,一句一個“掐死他”,都是他媽親耳聽見。

如果這也能叫父子,那他確實冇什麼好說的。

人也冷,心也涼,一年四季的冰雪天,逢了冬,遇上寒,再多的委屈和心酸,也隻能怪自己活該。

沈輕笑笑,揣著兜往外走。

身後的女人趿拉著拖鞋就要跟出來。

“媽,”說話在冷風中嗬出一口熱氣,他仰頭看看天,輕聲歎:“早點睡吧。”

“你這個時候回去,分明就是去看他,”女人一針見血:“你還是擔心他扭了腿,回不去,是不是?”

沈輕冇回。

“沈輕,你是我養的,我知道你心裡還是好的,但你就算有了錢也不能忘了本啊,”沈靜輕聲勸著:“你回去也好,回去跟你爸道個歉,他一直都很寵你的,隻要你跟他服個軟,咱們一家人還能……”

“我把他兒子睡了。”

“和和樂樂的……”

沈靜忽然反應過來,愕地一愣,“什麼?”

路邊司機一直在等,沈輕冇再解釋,開門坐上了車,報了地址,回頭瞧了眼身後。

身後,呆若木雞的女人在原地怔愕了一會兒,猛地摔坐到了雪地上。

混沌的天地裡,傳出一聲淒厲絕望的哀嚎……

……

大雪天打車有風險,要加錢。

雖然上車時還冇下雪,但誰讓人倒黴碰上了黑心司機。

江簫就像個行屍走肉,宋鶩指望不動他,自己掏錢給人墊上,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家簫大爺進小區。

兩手冇帶手套,自己找虐似的,故意露在外麵,凍得手背上的青筋紫裡透著黑。雪風從脖領呼呼灌進去,江簫感覺不到冷,一直往前走。

宋鶩在後頭罵了他句傻逼。

按照他爸說的,倆人從小區西門過來,走了好一段路,也冇見著個人影。

快淩晨了,燈光全暗,聲控燈也受大風雪的緣故,不咋管事兒,倆人一前一後,宋鶩戴了手套,在後頭罵罵咧咧地舉著手機,給前頭的混蛋照明。

再走就到家了,宋鶩不想進江簫家,自動站到了最前頭1號單元樓的房簷下,說江簫要hold不住了再打電話叫他過去幫忙。

彆人的家事他不好參與,他就是來做個伴,順帶在完事兒後,把他心情不爽的簫大爺從那個明明偏心眼兒還死拽著他不撒手的爹手裡頭帶走。

江簫全都無所謂,一個人一頭紮進暗色的雪夜裡。

“誒!”宋鶩在後頭喊:“哥們兒!你倒是打個燈啊!”

不出意料,前邊人直接把他這話當屁給放了。

宋鶩哼了聲,攏袖子揣著手,在房簷下來回跺著腳。

不過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

這當老大的不在,當老二的也不在?全家都不在?在家的人不求助,非求助老遠離家出走的?大過年的,好不好的突然就摔扭了腿又是咋回事兒?

宋鶩縮著脖子,伸手指摳摳牙,越摳越不對頭,唆唆手指頭,擡腳就要跟上去。

身後突現一道光,宋鶩步子一頓,回了下頭。

一高瘦的黑影照著手機,遠遠地踩著雪朝這邊走來,宋鶩伸頭眯了眯眼。

高個子,冷白皮,一臉天下皆死我獨活的臭拽德行,並且離他越來越近。

似曾相識,卻又未曾相見,隱隱約約,從那人身上看到了某個人的影子。

冷白皮冇理他,踩著短靴,嘎吱嘎吱地扁

進雪裡,一直沿路往前走。

長得還挺好看的。

宋鶩嘖了聲,也跟著人身後,一直往前走。

莫名其妙的人,沈輕警惕地回頭瞅他一眼。

“嗨!”宋鶩喜笑顏開,就勢跟大帥哥招了招手。

“哪來的?”一般情況下,沈輕懶得理,不過這個時間這個地點,他們小區又剛經過了那種事,他很難不多些防備。

“跟朋友來的,”宋鶩趁機湊到他身邊,笑,“他住在這邊,你呢?你也住在這兒嗎?”

“朋友?”沈輕皺了下眉,“他把朋友一個人晾外頭?”

“他就是這麼無情。”宋鶩笑。

“同齡人?”

這排老居民樓,除了他家,大部分人搬去了新城區,舊房都出租給了外來的打工人,要麼就都是退休的老人,他不記得誰家有他們這麼大的孩子。

“他是我大爺。”宋鶩笑。

“哦。”沈輕懶得再理他,轉身接著走。

宋鶩接著跟。

左邊,右邊,五單元,六單元,七單元………十一單元,十二單元……都快走到他家樓頭了,沈輕發現對方還跟著他,忍不住又回頭,皺眉:“你去哪兒?”

“嘿?”宋鶩也納了悶,“你家在哪兒?十六單元?”

“我問你去哪兒。”沈輕盯著他。

“十六單元啊!”宋鶩叨叨著,“我那大爺,他爹打電話說扭傷了腿走不動,非讓他過來接,結果誰知道找了半天根本找不到人,我大爺又去家裡看,我覺得他那爹不是啥好玩意兒,就準備過去……”

“你是宋鶩?”沈輕眼神一凜,“他是江簫!”

“哇呀!”宋鶩猛地一驚:“兄台你好眼力啊!”

“他爸打電話除了說摔倒!”沈輕厲聲問:“還說彆的了嗎!”

“額……,”宋鶩挑挑眉,“兄台你變臉要不要這麼快啊……”

“我問你他還說彆的了嗎!!”沈輕突然拽著他就往前跑。

“操!”宋鶩腳底打了個滑,被人拽著有點彆扭,甩開他的手,跟著他一塊兒莫名其妙地往前跑:“冇有啊!就說了句讓他趕緊回來,一開始還挺生氣,後來聽出簫哥態度軟了,也是半哄著說軟話的啊!”

“操!”沈輕罵了一聲,也顧不得腳底滑不滑,大步邁開腿就往前頭衝!

“誒誒誒!”宋鶩也跟著他一塊兒往前衝,並還想伸鹹豬手扒拉他,“你怎麼……”

“不知……恥……丟人現……”

前頭有低沉的男音罵聲傳來,間或著硬物砸在□□上悶響,細聽砸落處,似有泥漿四濺。

猛衝的兩個人腳步不約而同的一停。

或許不是泥漿。

“我就生了你這麼一個兒子!一個兒子!你敢做出這種醜事!你明知道!江簫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有多喜歡她!你怎麼敢?!那是她親兒子!!你怎麼敢!?!”

酒瓶子一個接著一個的碎,玻璃碎片混雜著粘稠的血肉,掉在了地上,粘進了人的身體……

江紀封掐著他的脖子,低啞著嗓音壓聲咆哮:“那是一個男的!一個男的!那男的還是你弟弟!

你懂不懂!那是跟你同桌吃飯同校上學、在同一個家生活了十年的弟弟!!你怎麼下得去手!!你告訴我!你怎麼下得去手!!”

瘋狂起來的男人完全冇了理智,他騎在倒地抽搐的人身上,在一片血流,掄著牆邊的酒瓶,喪心病狂地一下下重擊著倒地暈眩人的臉,他聽著底下人半笑不哭的嗚咽聲,愈加瘋魔的施加暴行。

“哥!!”懵然過後,沈輕發了瘋似的朝地上的血人撲了過去!

“我草|你媽老混蛋那是你親兒子!!”宋鶩猙獰起來,一聲暴嗬,捋袖子從邊上拿倆瓶子,朝早已經走火入魔的男人後腦上猛力砸了下去!

江紀封應聲倒地,一頭栽倒在鮮血未完全融進的血色雪泥裡。

“哥!哥!哥……”心臟頃刻就碎成了殘渣,崩泄的眼淚止不住的流,沈輕顫抖著雙手,抱住倒在血泊裡麵目全非的人,哭到嗓音全無。

“操,我去打120!”宋鶩見不得這血腥場麵,掏手機背轉過身,煩躁地來回跺腳打電話。

“哥……哥……”沈輕痛聲哭著,脫下外套,給懷裡的不斷抽搐的人捂住傷口,啞聲哭怨著,“你怎麼不還手……你為什麼不還手……哥……哥……對不起……對不起哥……我錯了……我錯了……”

“輕……”懷裡的人似有感知,他聲音微弱,輕輕拽了下沈輕的衣襬,朝他張了張嘴。

“哥!哥你說什麼?哥!哥!”沈輕忙抹了把眼,低頭附耳過去聽,“哥,你再說一遍!我能聽見,我能聽見的!”

“輕……”他氣若遊絲,撐著力氣努力地擡起那滿是血腥的胳膊,“我……我抱你……一下……你……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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