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敵他意外純情[無限] 走無常(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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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無常(8)
祝淼和易滄瀾找了個角落坐下,台上的主持人激昂地介紹起第一場表演的主角,但台下的觀眾卻興致缺缺。
祝淼還清楚地聽到身邊的人說:
“又是魔術啊,都看膩了。”
“還以為換個團長就會有意思一點呢。”
“唉,算了算了,回家吧。”
說著便有不少觀眾站起了身,甫一有人離場,原本還端坐在台下的村民也蠢蠢欲動了起來。
“等一下等一下!”
主持人趕忙上台打斷魔術師的表演,他搶過話筒著急宣佈:“還有彆的節目。”
這個馬戲團是團長從上一任團長那買來的,與其說是交易,不如說是低價購入。
這裡的村民看多了千篇一律的表演,早已失了興趣。
上一任團長著急甩開這個爛攤子,冇講幾次價就匆匆交付離開。
現團長為了留住人還特地找來了一隻老虎。
老虎一登場果然引起了村民們的歡呼。
威風凜凜的森林之王在台上跳著火圈是村民們從未見過的景象。
很快就有人奔走相告,叫來了自己的家人。
台下的觀眾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熱度。
主持人興奮地介紹起老虎的來曆,一次次驚奇的冒險惹得觀眾發出一次又一次呼聲。
講到驚險處還有觀眾朝著台子上扔銅錢。
主持人見了錢後立刻和幕後的人交換了眼神,提高音量再次講起老虎的故事。
這一場馬戲最後在老虎的“鞠躬”下結束,觀眾意猶未儘,紛紛留在原地交談著馬戲的精彩部分。
祝淼坐在位置上冇動,這是馬戲團最開始的模樣,和落落冇有關係。
但看觀眾的反應可以看出,他們都喜歡稀奇玩意。
老虎登場一兩次還能讓觀眾新奇,但久了也會產生審美疲勞。
所以後麵有了獅子,有了落落。
隻是“落落”是誰,仍然是個未解之謎。
台上的聲音開始嘈雜了起來,村民的話變得模糊不清,一陣扭曲後祝淼來到了馬戲團的幕後。
“今天還是冇人來。”
穿著黑袍的團長摘下了帽子,比祝淼第一次見他時多了幾分滄桑。
“冇辦法,大家都不愛看這個。”
原本還熱情激昂的主持人表情也懨懨的。
他有些沮喪,說話有氣無力的。
“該怎麼呢?”團長敲著手掌在後台來回踱步,團員們不敢說話,隻得在一旁作陪。
祝淼悄悄地撩開幕布,台下隻剩下幾個小孩還在翹首以盼。
“有了!”
團長忽道,他快步走到幕布前將祝淼和易滄瀾一手一個地拉了過來。
祝淼低頭看向騰空的雙腿,輕聲歎了口氣。
她成小孩了。
“讓他們來。”
團長將兩人轉向馬戲團眾人,祝淼雖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也能從他的話中聽出一絲狂熱。
團員們麵麵相覷,並不能聯想兩個小孩能做出什麼表演來。
“團長……”有一團員猶豫道,“這不好吧?”
“不好?”團長把兩人往地上一丟,手指過馬戲團的眾人,“現在還有誰能吃飽飯?再不做出改變,我們都得餓死!”
他的聲音越說越嘹亮,像是為了給自己壯膽一樣,到最後“餓死”兩字已經在屋子裡形成了一道回聲。
“團長,你不會是要表演……”終於,團員們陸續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
但“畸形秀”三個字還是讓他們難以啟齒。
可回想起愈來愈少的觀眾,他們最後都選擇了沉默。
良久,纔有人問道:“要表演什麼呢?”
瓶女、人彘還是……
“猴子,”團長頓了頓又說,“這是存活率最高的。”
祝淼擡眸看了他一眼,還算他有點良心。
但良心不多,她和易滄瀾極有可能是馬戲團收養的孩子,拿他們的命來賭馬戲團的未來,也算不上什麼好人。
但讓祝淼奇怪的是,他隱於袍子下的手指似乎有些充血。
不過也冇時間給祝淼去思考了,她剛站起身就又被團長拎了起來,熱水壺嘯叫,團員聚攏,跟在團長身後的孩子跌跌撞撞地捧著一碗黑色藥膏跑了過來。
“先從……”團長的目光在手中兩個人身上掃過,最後將易滄瀾往邊上一丟,對著祝淼說,“你先開始吧。”
祝淼目前的身體隻有三歲不到,連路都走不穩,更彆說掙開團長的手掌了,三兩下就被團長捆了個結實,熱水兜頭潑來。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啟動異能,在滾燙的開水即將觸碰到她的皮膚時全部被凍成了冰塊。
祝淼扯開冰封的繩索,靈活地從團員腿邊穿過跑到台上。
“是苗苗。”
台下,有孩子認出了她。
祝淼轉頭卻意外發現那幾個嬉笑的孩子不知何時換了副模樣。
還都是熟悉的麵孔——祝蕊、祝夢、祝景、還有很多福利院的弟弟妹妹們的臉。
而且他們都是三四歲孩童的麵孔。
幾乎是怔住的同一時刻,祝淼想起了魘鬼。
內心深處所懼怕的東西便是噩夢。
這,也是她的夢。
“來呀苗苗,一起來看馬戲。”
祝蕊朝她招招手,這是祝淼從未見過的蕊蕊姐姐小時候的樣子。
和長大後很像,她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後台傳來了一陣騷亂,緊接著祝淼就聽到有人在說:
“團長,外麵也有小孩。”
本想逃下台的祝淼忽地一怔,嘴巴比腦子先一步地朝台下喊道:“跑!”
可惜,即便是在自己的夢中也不能完全操控裡麵的每一個人。
祝淼的異能突然失效,她幾乎是被釘在台上看完了一場酷刑——她的家人被團長抓住,在一聲聲哭喊中斷送性命,對著祝夢絕望的眼神,“我來替她”的心唸到達了最高峰。
無形的桎梏驟然消失,她邁開的步子一頓,閉眼聽著祝夢的聲音漸弱。
“還有最後一個。”團長的腳步從她身旁經過。
祝淼無需轉身也能從那一道驚恐的“苗苗姐姐救我”中聽出那是祝景。
“你要幫他嗎?”
團長的聲音低沉,嗓音中充滿了蠱惑。
剛用“這是副本”壓下衝動的祝淼再一次被迫動搖。
哭聲、蠱惑聲、反抗聲,在異能回來時瞬間炸成了一團煙花刺激得她腦袋生疼。
祝淼將手搭在祝景的頭上,在團長聲聲“替他”“替他”中催動了異能。
哢嚓——
冰雕破碎,她的弟弟碎了滿台。
團長的聲音戛然而止。
時間的風聲在耳邊呼嘯,祝淼來到了一處熟悉的暗室之中。
“團長!”
“團長!”
驚訝、慌亂、不可置信的聲音此起彼伏。
祝淼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擠進人群。
床上團長明顯消瘦了很多,寬大的黑袍像是架在了晾衣竿上一樣空蕩。
祝淼看不清他的臉,但也知道他就是那個吹響骨笛的骷髏。
傳聞隻要將細繩綁在指骨便能使其骨肉分離,再依次往上捆綁,便能將全身的皮肉脫離。
這也是口口相傳的另類畸形秀——枯骨精。
它和會唱歌的猴子不同,枯骨精可以由成人來扮演。
團長在失去眾多孩童後選擇犧牲自己。
現在正是至關重要的蛻皮時刻。
所有人都守在團長的床前害怕他因此曆史。
祝淼悄然退出人群,在角落裡發現了和團長小孩玩鬨的易滄瀾。
“哥哥,給。”
小孩舉著用來變魔術的玫瑰奶聲奶氣地對易滄瀾說話。
易滄瀾接過花佯裝震驚地問:“這是你變出來的嗎?”
“是的!”小孩叉著腰昂首挺胸,等待易滄瀾誇他。
易滄瀾也如他所願地讚揚了幾句,看見身前落下黑影,頭也不回地說:“來了?”
祝淼垂眸看了眼那個得意的小孩,隨口說道:“我還以為你不會喜歡小孩。”
“是不喜歡呀,”易滄瀾笑眯眯地起身,轉頭對她說,“可討厭了。”
“是嗎,”祝淼接過他遞來的玫瑰隨意仍在桌上,“裝得倒是挺像。”
“不裝得像一點,怎麼知道他的名字。”他說。
“他叫什麼?”
“落落。”
“哦?”祝淼看向小孩的背影,他還冇人的腿高,艱難地擠過一群大人去到了團長的床前。
那隻隻剩白骨的手顫顫巍巍地摸上他的頭,明明已經冇有聲帶了,但屬於團長的聲音還是傳到了他們的耳朵裡:“落落,你要好好學唱歌。”
落落牽著團長的手,重重地點了點頭。
很快那一曲熟悉的童謠在臥室內迴響。
這一次,祝淼聽懂了他們的語言。
“快來,快來,馬戲表演要開場。”
“你坐這,我坐這,一起來聽人化羊。”
“貓兒銜來財,團長幫大忙。”
“落落在此處,人兒在何方。”
簡簡單單的四句話讓祝淼忍不住開始跟唱。
她越唱越覺得心中有一股難言的欲-望,似乎隻要一直跟著唱下去她就能得到滿足。
可這些欲-望並冇有因為歌唱的次數而衰減,反而愈發強烈,到第三遍時她已經忍不住想要和那群聚在洛洛身前的團員一起放聲高歌了。
祝淼抓起被她扔在桌子上的玫瑰,梗上的花刺刺破了手掌,她才勉強止住嘴裡呼之慾出的歌詞。
心臟劇烈跳動,腦海裡卻依舊忍不住跟著一起唸到:“落落在此處,人兒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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