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場,易如反掌 第66章 066 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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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
叛徒
所有人齊齊盯著門口,
屋內的音樂仍在演奏,但歌聲下,所有的賓客全都怪異、一致地保持著安靜,
冇有人動作,
也冇有人說話,一張張麵具方向統一,
像被操控的人偶,
對著那片黑暗,
無聲大笑或哭泣。
接著,走廊上腳步聲響起,皮鞋鞋跟踏在地板上,踩出不緊不慢的節奏,與之一同響起的,是車輪滾動的聲音。
幾秒鐘後,這場宴會的主人終於出現在大家的視野當中。
中年男人,
約五十歲,神采奕奕,
派頭十足。頭髮銀黑交加,
髮型做得規整,
全部抓到額後,
冇有一絲淩亂。穿西裝三件套,胸口彆放口袋巾,腳上是黑色經典三接頭德比鞋。
“我的老朋友們,”他走在中央位置,
臉上是十分能鼓舞人心的盎然笑意,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不像是普通寒暄,像做演講,“很高興再次見到你們。”
“我知道,我知道……在我們冇有相見的日子裡,大家一切都好。”
“對了,先說一件你們近期可能關心的事情,”他頓了一下,冇有刻意去做,但流露出一點下意識的微表情,眉心微微向上一挑,一種傲慢的神色,“洛克比鎮的那件事情……”
他有意製造懸念氛圍,冇有將話立刻講完,而他所說出的這件所謂的“洛克比鎮的事情”,舞廳內的人顯然都有所瞭解,一時之間原本的安靜打破,許多絮絮的低語聲同時響起。
梁覺星捕捉到一點零碎的詞:“工廠……集體自殺……警方……采訪……”
片刻後,他才繼續說道:“已經解決了。”他慢慢掃視過眼前的眾人,彷彿能夠透過那一張張麵具看清他們的臉,而後擡起手來,掌心朝下充滿掌控意味地雙手向下一壓,眾人的討論聲瞬時停止,“當然,你們應該已經料到這個結果。”
“畢竟,那些事情對我們來說,算得了什麼呢?”
“我們已經站t在了更高的位置上,我們看到的、聽到的、感受到的,已經遠遠不是那些普通人能夠理解的了。”
“那些愚昧無知的異教徒還在講什麼?禁慾、節製,自我約束……主張什麼摒棄**、財富,好讓自己靈魂得救、道德解脫。道德……”他譏誚地笑起來,目光下意識向旁邊掃了一下,雖然很快收回,但是梁覺星注意到,是那麵油畫的方向,“那他們的靈魂現在是在哪裡呢,是在地獄裡嗎,是跟……魔鬼在一起嗎?”
梁覺星眯起眼睛盯緊他,看清人說到“魔鬼”時,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肌肉收縮帶動皮肉變動,無法被人為操控的非常細小而快速的細節。
“太可憐了,他們對這個世界的真相一無所知。”
“隻有我們這種走在正確的信仰之路上的人,才能體會到享受的快樂,才能真正獲得榮耀。”
“所以我們,要在這條路上,走得更堅定纔對。要勇往無前,無論付出任何代價。”他的語速慢慢降下來,用那種蠱惑的語氣講,“因為我們能夠獲得的……實在是太多了。”
但他不是在說假話,他講到這裡,眼睛裡的光芒明顯因為興奮而更亮。亮的像身後牆上那隻反光的羊的眼球,簡直有一種……驚悚的非人感。
這時,靠近主人的前排賓客中,有幾個人忽然低聲說起什麼,他們冇有直接跟麵前的主人講,而是有些顧慮猶豫似的互相交流,似乎在就要不要說出來征求對方的意見。
但主人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敏銳地往下一掃,討論聲隨即停止,他盯著他們,半晌,突然咧嘴笑開,不是那種假意的虛偽笑容,而是真到尖利、彷彿能刺進人眼球裡似的笑意。
梁覺星看著他的臉,看著他的表情,看著他笑出的眼尾的紋路和臉頰的法令紋,看著他明明是看著他的客人、卻像牙齒上粘連著血肉的野獸盯住獵物一樣的眼神,突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那張西裝革履的人皮下……究竟是什麼東西?
“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麼,”主人臉上笑意更盛,“不必擔憂,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們答案,那件事正在……順利的進行中。”
賓客們響起一陣歡呼。
那種所謂高貴的體麪人的漠不關心已經不複存在,梁覺星轉頭,在幾個人的眼中看到一股相似的亢奮。
他們的眼神在這一瞬間甚至有些像那個主人,那種刺眼的興奮、血淋淋的期待,彷彿下一秒鐘,這些包裹著華服的人類就要張開嘴巴,用牙齒去活生生地撕咬開獵物,吸血、啃噬。梁覺星在他們的眼中看到了那種殘忍而血腥的**,因為過於直接、**、不加掩飾,所以有一種野蠻的,因為無法溝通交流、無法用任何人類共識文明去阻止、所以讓人恐懼的……動物性。
梁覺星的目光掃過牆麵上的那副油畫,突然想到了,如果吞咬的對象不是動物、而是人類,他們現在就像那些神話傳說中的魔鬼。
“很快,還有……六個月?我們就能看到成果了。”
隨著這句話語落下,梁覺星忽然感覺到什麼,周遭的溫度在這一瞬間彷彿突然降低,有那麼不到一秒鐘的時間,連牆邊點燃的幾盞裝飾性的蠟燭的火焰都抖動褪色,像一陣寒流突然刮過,整間屋子的亮度陡然一暗,由燈光製造出的橙黃暖色轉為一種幽閉、收縮的冷色調,因為那種視覺上的收縮效果,她甚至感覺彷彿整間房子像一個存活中的心室一般猛的一縮。
像一個壞掉的電視畫麵。
像被一團有生命的血肉包裹。
但那種冷意轉瞬即逝。
看周圍人的反應,似乎隻有自己察覺到了。
不。
梁覺星的掌心中、陸困溪的手指忽然動了一下,她轉過頭去,從他的目光中看到同樣的疑慮。
燈火由幽微轉亮,主人那張重新充滿血氣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用那種高高在上的彷彿神明賜福的語氣繼續說道:“可以開始思考你們的願望了,去挖掘你們的腦海中、你們的心裡,最深的**,不管是什麼,冇有蠢貨會對你們進行道德審判,這世界上那些普通人製定的規則、無論是法律還是什麼,都束縛不了你們。”
“任何、任何,”那兩排細密潔白的牙齒中重複地強調,“任何願望都可以,隻要我們獻上信仰、虔誠地許願。”
這時前排的一位賓客突然對他說了什麼,他微微挑眉、用那種滿不在乎的語氣回答他:“這隻是一點微不足道的代價而已,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應該承受。”
梁覺星聽到身後不遠處有人低聲交談:“……反抗?……不知情……高興……”
主人聽到了那些絮語,但他冇有打斷,似乎也並不在乎他們討論的話題,等了幾秒後,他悠然地拍了拍手,“現在我們該說說本場晚會的主題了。”
“今天叫大家聚在一起,是因為……”他的目光緩慢地掃過每一個人,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視線停留的每一瞬都帶有壓迫性,有幾位賓客在這種視線中不安地動了動身體,到最後,他的臉上才重又浮現出笑容,但這次的笑容很冷,不見熱情,而帶著一種嗜血凶殘的陰森感覺,他緩慢而又清晰地說道,“我們中間出了一個叛徒。”
梁覺星一腳橫出,將半邊身體擋在陸困溪身前,同時快速掃過從眼下的位置到門口的逃離路線。
四下聲音轟然而起。
這次人群中明顯有些驚惱、甚至惶恐不安的情緒,聲音起起伏伏,梁覺星能聽到有好幾個不同的聲音在詢問:“是誰?”
叛徒是誰?是混入這場晚宴中的自己和陸困溪嗎?還是什麼彆的人?如果是後者,所謂的叛徒究竟又做了什麼?破壞這群人的信仰計劃,還是將他們這群人、這個組織的存在捅了出去?也許無論是那種,對於他們來說,都會造成極大的打擊,屬於不可饒恕的背叛。
主人在浪潮般的聲音中豎起食指,他甚至不需要做“噓”的口型,人群已經自發安靜下去,接著,那根指頭在衝著門口一點,悠閒、有力,像什麼點石成金的命令手段,下一秒,他們知道剛纔在走廊裡伴隨著主人的腳步一起響起的輪子聲是什麼了。
兩個高壯、麵無表情的男人一前一後推著一輛平板車從門口走了進來。
輪子從地板上滾過,發出有節奏的乏味聲音,穿過黑暗,終於來到水晶燈落下的鑽石般的光芒的照射範圍內,於是他們看清了平板車上的裝載物——那裡平躺著一個渾身**、四肢被綁縛住的男人。
還活著,因為驟然接觸到強光,眉頭緊皺,眼皮不安地眨動,隨即掀開,眼神茫然、飽含痛苦。
一條很粗的鐵鏈從他嘴巴裡橫過,環過正張臉、在腦後固定。鏈條約有拳頭粗細,上下卡住他的牙齒,不知是怎麼塞進去的,他被迫大張著嘴,嘴角撕裂,被動張開超過生理極限的唇下能看到迸裂染血的牙齒。
讓人閉嘴的方法有很多,這是一種類似於對待牲畜、在精神和□□上刻意折磨的手段,這種對人體的過度折磨會產生一種讓觀看者生理性覺得恐懼的殘忍效果,看到的一瞬間不會生出大仇得報的快感,而隻會覺得噁心、痛苦、和想要迴避,這是基於基因傳承存在於人類身體本能裡的東西,除非天生基因突變生理性變態、或是後天經曆過無數類似的場景,否則無法改變。
但此刻、站在吊燈璀璨燈光下、人模人樣穿著華服、所言所行彷彿身處這個社會的更高階層的賓客們,卻冇有人對這幅場景表現出任何目不忍視的異樣。
隻有偶爾幾個人在討論,似乎認出了這個“叛徒”的身份。
而被綁縛的男人顯然也在人群中認出了一些人,他猛地掙紮大叫起來,從喉嚨裡發出一些歇斯底裡的嘶吼。
主人站在一旁看著他,看人痛苦的模樣,看人從嘴角流到下巴的血水與涎水的混合物,他的臉上緩緩露出一點輕快的微笑,彷彿被這番遭罪的景象討好、從這些痛苦中得到了一些歡愉的滿足似的。
等欣賞夠了,他終於開口,彬彬有禮地衝這位還在發出動物似的嚎叫的“叛徒”一偏頭,聲音恢複那種溫文爾雅的語調,“好了,這樣對待人似乎有些不太禮貌了。畢竟他也曾經是我們的夥伴,是我們的貴客呀。”
他說著,往旁邊讓出幾步,然後t用腳尖點了點地麵上的某處。
梁覺星離他有些距離,隻看清地麵上似乎有片陰影。
手下默契地接收到他的指令,將人從平板上擡起來,這時大家才發現,這人的身下還連帶有一個十字的鐵架子,而他的四肢正是被固定在了這個架子上麵。
兩人分立兩邊、拖舉著架子,主人腳尖點過的地麵上似乎有一個凹槽,這個裝置他們顯然熟悉,隻用了幾秒鐘、輕車熟路地將架子固定在了上麵。
燈光下,樂聲中,豎立的十字架,赤/裸身體受刑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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