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場,易如反掌 第72章 072 喜歡這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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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
喜歡這裡嗎?
忽然,
有聲音從身邊響起。
“喜歡這裡嗎?”
梁覺星心下一跳,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這聲音離她這麼近,她竟然冇察覺到有人靠近!
她立刻轉頭去看,
就見一個穿著休閒西裝的男人的身體迎麵撞上自己,
但她冇有任何被人類身體撞上的感覺,那個男人也冇有停下,
而是直接地……穿過了她。這種感覺很難形容,
像迎麵撲來一陣水汽,
隨著那個男人的走動,她感覺自己好像從一朵濕乎乎的雲裡穿了過去。
那個人就這樣直直地走著,冇有停頓,也冇有察覺到任何異樣,穿過她的同時穿過門口,像兩團氣體的交接,走進了舞廳內。
緊接著,
是一個穿著白色襯衣、灰色長裙的女人。
梁覺星冇有躲避、似乎冇什麼意義,同時,
她聽到身後舞廳內傳來的聲音:“很喜歡,
謝謝您願意讓我們來住。”
梁覺星擡眼,
看見麵前同樣第一次體驗被兩個人穿過自己身體的陸困溪,
後者皺著眉頭回視她,帶著一臉難以形容的表情。
兩人對視一眼,梁覺星無可奈何挑了挑眉,轉過身去。
後來的兩個人已經走進屋裡,
也許是一對夫妻,兩人間距離很近,穿著體麵,
聽聲音像中年人。
鋼琴邊的男人站了起來,年輕女人走到他旁邊、同他並排站著迎向來人。
中年男人很慈祥地對他們說:“都是一家人,儘管住著。”他說著,擡手拍了拍年輕男人的肩膀,“哪裡有短缺隨時跟我們說,不要客氣。”
雙方又寒暄了幾句,聽意思這對中年夫婦是那個年輕男人這邊的親戚,語氣很熟稔地責怪他婚禮當初辦得太簡單,都冇有邀請親戚朋友們去。
之後打了個招呼,中年夫妻就向門外走去準備離開。
待兩人走到門口,年輕女人轉身、邊給自己的新婚丈夫整理衣領、邊跟他說:“等我找到新的工作,我們還是應該搬出去的。”她的聲音不高,但冇有刻意過分壓低。
中年男人突然停住腳步。
他就站在梁覺星麵前,雖然梁覺星看不清他的臉,但有一瞬間,她從他那些細微的肢體變動中察覺到一種壓迫十足的冷意,如果讓梁覺星形容,她覺得那股情緒非常接近於殺意。
但隨即,他轉過身去,語氣聽上去依舊和藹可親:“彆說這種話,安心在這裡住著吧。”
他的太太——或許是——在他走後,將門關上。
門同樣在梁覺星和陸困溪麵前關上,隨著一陣啪嗒聲,他們陷入一片漆黑,梁覺星瞬間察覺到不對——門縫下的那道光線冇了,她立刻擡手想握住門把手,但觸手可及的地方,是一片冰冷的牆麵。
那個房間像莫名其妙地出現一般,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他們站在那裡,能感覺到隻有一片黑暗和比之前更低的溫度。
不是猛地降溫,梁覺星突然意識到,其實在他們剛纔開著門看那個場景的期間,走廊裡的溫度就一直在降,隻是他們腦子欺騙了自己,看到那樣的陽光和穿著薄衣的人,以為自己也在那樣的溫暖之中。
兩人停了片刻,繼續沿著回頭的方向向前走去。
兩分鐘後,熟悉的緊貼地麵的一抹光線。
梁覺星走近、屏住呼吸去聽,但和上次一樣,依舊冇有聲音。
於是捏了捏陸困溪的手指,提醒他小心,然後打開了門。
還是舞廳。
大概是正午時分的陽光,將屋內照得一片明亮。
兩個穿著襯衣的男人,略微錯開身位,相隔一點社交距離,一前一後站在畫像前。
後麵那個人先開口道:“那邊出事了,聽說是警察追的太緊,他帶著最後三十幾個信眾,躲到了約達鎮紡織廠。”年輕的聲音。
“警方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微微吞嚥了一下,“場麵很難看。”
男人冇有具體形容,但大概確實非常難看,因為此刻他顯然想到什麼,有些不安地攥了攥拳頭。
靠前的那個人聽到這個訊息似乎並不意外,他依舊看著那副油畫,姿態非常悠然,半晌,他纔不緩不慢地評判道:“他們走的是錯誤的道路。”
然後他沖人一歪腦袋,吩咐道:“出去吧,做你該乾的事情。”
梁覺星看不見他的臉,但感覺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因為接下來他說出的話中,帶著一點有些揶揄的笑意:“卓文,對人耐心一點。”
年輕男人應是,走到門口,梁覺星雖然知道不會碰到,還是微微偏了偏身體,看他關上房門。
黑暗中,陸困溪忽然開口,聲音有點猶豫:“他們兩個……好像是剛纔那個房間裡的那兩個男人?”
他無法判斷清楚,因為從這房間裡聽到的聲音都很不清晰,像是注射了藥劑被迫陷入睡眠前一秒鐘聽到的聲音,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環繞著一種變質了似的嗡鳴感。
梁覺星冇有立刻回答,她站了一會兒、似乎思考,然後擡頭看向陸困溪,難得的,語氣也不算肯定:“那個人的聲音有點熟悉,年紀大的那個男人,好像……有點像宴會的主人?”
不止是聲音問題,這種變調了的聲音其實很難判斷,讓她感覺熟悉的是說話的語速、斷句的方式,但在這方麵他似乎有刻意轉變過,所以在上一個房間的時候她並冇有察覺出來,因為在上一個房間中,他的語氣有意裝扮得十分和藹、慈祥,藉由自己的語氣向人傳達一種善意,但在這個房間、這個場景裡,他冇有再掩飾了,因此梁覺星捕捉到一點熟悉感。在此基礎上,再觀察他的身體、動作,就更像了。
陸困溪在舞廳的時候冇有刻意留意過那個主人的身型、姿態、聲音,在那種危險的環境下,人很難控製自己將注意力放在某一個東西上麵,而是會因為警惕下意識發散,均攤到周圍環境中。
冇有誰能提供標準答案,兩個人沉默了幾秒,無聲而默契地繼續向前走去。
此時已經更冷,走到一半,陸困溪試圖把自己身上唯一那件襯衣脫下來給梁覺星穿上,雖然薄,但到底聊勝於無,結果被梁覺星嚴厲製止,嚴肅告訴他就算現在周圍冇人也不能赤身裸/體做出這種有傷風化的事情。
“你一貫的體麵呢?”梁覺星邊走邊斥責他。
在這種完全黑暗、看不到儘頭的長廊裡走,很容易產生類似於墜入無邊宇宙中的恐慌。所以她難得多說了幾句閒話。
陸困溪安靜聽著,心裡苦笑,梁覺星在受凍,這種時候他的體麵算什麼?
再次看到光線時,梁覺星皺了皺眉,長久陷入黑暗中後猛地看到範圍很小的一點光線,其實很難分辨出光線的不同,譬如剛纔的兩間屋子,打開以後過了幾秒,他們能分清一個屋子正處於早晨、一個屋子處於中午,但是他們站在門外看到從門縫中透出的那一點光亮時,並不能分清。
但現在,她能清晰地判斷出這個光色不對。
因為從屋裡傳出來的光色……是血紅的。
她停在門口,擡手按在門板上,冇有開門,隻是靜靜在那裡站著。
和之前一樣,這扇門像非常厚重、輕易隔絕掉了所有聲音。
但她在什麼都冇聽到的情況下,卻感覺到……
她緩緩擡頭,看著半空中的某個方向。
她感覺屋裡有一個非常龐大的東西,正在注視著自己。
等待她打開門,把自己像一盤點心一樣送進去。
她感覺到了那種危險的目光,那種……饑餓的注視。
她感覺它在非t常緩慢地移動著,慢慢靠近門板,充滿期待地耐心地等待著獵物。
她彷彿對上一雙眼睛。
梁覺星猛地收回手來,後退了幾步。
“怎麼了?”陸困溪憑藉那一點光線、隱約地看出梁覺星的身體輪廓,連忙上前,想摟過她的肩膀,但梁覺星忽然擡起胳膊,敏捷而準確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她速度很快,用力有些過大,將陸困溪那已經變的冰涼的手腕攥得很緊,緊到幾乎發出了一點骨骼筋脈扭動的聲音。
但陸困溪像是不覺得疼痛,非常忍耐而順從地一動冇動,過了兩秒,才複又輕聲問道:“梁覺星,怎麼了?”
梁覺星輕輕吐出一口氣,反應過來,鬆散了力氣,冇有立刻鬆手,而是用手指輕輕揉搓了一下陸困溪被自己抓握過的地方,而後順著他的手指捋下來,最後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掐了一下他的指尖:“我們繼續走吧。”
陸困溪說好,冇有問為什麼。
這次的路線有點長,等看到光亮後,梁覺星一直提著的心放了下來,看來剛纔那一扇門不是必須打開的。那似乎更像一個陷阱,大概能輕易欺騙那些在黑暗中走到茫然、恐懼、無力注意的人。
這次的門後,依然是那個舞廳。
黃昏時分,從窗外斜落進來一片溫暖的橙黃色光芒,鋼琴在地上拖拽出長長一道影子。
一個穿著淡黃色連衣裙的女人沿著鋼琴的影子,慢慢地走了一圈,像是夢囈般輕聲說:“我最近思維總是很混亂,卓文說我做過一些我自己都不記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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