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場,易如反掌 第87章 087 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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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
刀
聽到梁覺星的聲音時,
鄭小失愣了一下。
嗖的一聲擡起頭來,不可置信得盯著梁覺星,像是不能相信梁覺星竟然在對自己說話。
他望著梁覺星正看著自己的眼睛,
心裡把那簡短的一個字翻來覆去快速過了幾遍,
像是突然不認字了,彷彿冇懂,
猶豫著問道:“什麼……?”
梁覺星不耐煩地深吸了一口氣,
陸困溪正在那兒掛著,
眼下不是爭分奪秒、而是爭秒奪秒,她微微攥了一下拳頭,控製住自己想扇人臉的手,伸出食指、一點人的褲兜,再次吩咐道:“刀。”
鄭小失整個人明顯一怔,臉上甚至出現了一點驚慌失措的表情,像被髮現了什麼很壞的秘密,
但此刻梁覺星臉上的表情已然不好看,於是他趕緊動作,
從褲兜裡掏出一把尖利的水果刀。
確實鋒利,
遞過去的時候刀身反射燈光,
一瞬間一片銀光在半空中閃過。
冇料到在場有人能從西裝褲兜裡掏出此等凶器,
旁邊幾人甚至暫時忘卻了陸困溪,不約而同地看向鄭小失——心想,真是看走眼了,這究竟是個什麼人物?
鄭小失如果知道了這些往日親切同事們此刻的想法,
以他的性格,確實會感到羞怯,但他現在全部注意力都在梁覺星身上,
眼跟著梁覺星的手走,時不時被刀麵的反光閃一下,根本顧不得旁人,隻是心中升起一股疑惑:梁覺星是怎麼知道我的這把刀的?
這把……曾經是屬於她的刀的。
梁覺星根本冇管那些有的冇的的想法,接過刀來迅速站起,一手拽過繩子,力氣之大拽得陸困溪的身體都跟著一偏,另一手握住刀柄,手腕翻轉、利落地一割。
她很會使刀,是那種天生適合冷兵器的人,動作間有一種流暢冷峻的美感,冷光在幾人眼前閃過,切割的落點和角度很準,下一秒,繩索斷裂,陸困溪向下猛地一墜。
梁覺星未拿刀的那隻手趕緊鬆開繩子去扶他,陸困溪憋了半天、再加上突然降落,腳下根本不容易站穩,結果動作得太快,純粹出自習慣了的肌肉記憶,於是直接用虎口卡住陸困溪的喉嚨準備把他拽起來。
一口氣還冇吸完的陸困溪被卡得憋在那裡,對梁覺星投向一個震驚的表情:
……???!!!
梁覺星連忙鬆手,順著人脖子往下一捋、握住領口拽好。
說實話,這個動作也不算舒服、且十分不體麵,但好歹不阻礙陸困溪的正常呼吸了。
陸困溪喘了幾口氣,臉色漸漸從窒息的青白恢複正常,血色慢慢湧上,待呼吸平穩後,他垂眼對上正觀察著自己的梁覺星。
剛纔,有非常短暫的一個瞬間,在窒息到儘頭瀕臨死亡的那一刻,他眼前忽然出現一些五光十色的片段,一些非常類似於他現在處境的景象,十字架上的人影、被吊起來的人影。
漫長無儘的走廊,一個拉著自己的手在黑暗中向前奔跑的身影。
還有黑暗中自己吻過的什麼,他記得那時自己的心跳聲。
人在窒息時能聽到自己明明越來越弱、卻聽起來彷彿越來越重的心跳聲,兩道聲音重疊在一起,像要把他震醒,讓他想起一些不該忘記的事情。
梁覺星看著他的表情,突然之間、非常不符合她自身能力的,懂了陸困溪想要說、或者是想要問的話,於是立刻擡手捂住他的嘴巴。
陸困溪的眼睛因驚愕而微微睜大,因眼型而天生帶出的冷意被消解掉,像一隻突然被人舔了毛的冷酷貓貓,看上去有點可憐的可愛。
梁覺星毫無動容,隻想讓人快速把剛記起來的東西忘掉,兩根手指一捏人的嘴巴,示意他閉嘴,緊接著又順勢拍了拍他的側臉:“嚇壞了吧,”她安撫人道,毫不在意對方此刻需要的是不是這種安撫,然後抽回手來自己先跳下椅子,一邊轉頭衝旁邊叫人,“人呢,趕緊把陸困溪扶下來,醫生呢,這都多久了還冇來!”
梁覺星嘀哩咕嚕地安排了一串,腦子裡實在想不出可以調動搗亂的人員了,就開始批評節目組:“這都是什麼設施!你們節目開拍前都不做安全檢查的?這麼危險!”她用手指點點點,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半杯紅酒,“這麼危險!陸困溪要是出事了,不說彆的,就是他嗓子受點傷你們這個節目也完蛋了!”
一口氣說完,仰頭喝了口酒。
剛纔那口從情況突發就一直哽在胸口的氣總算是下去了。好險,太險,她以為他們從那裡出來事情就結束了,冇想到,那個“舞廳”對他們的“客人”這般執著留戀,以至於他明明已經出來了,卻還想要帶走他,將他拽回……那片黑暗的死亡中。
梁覺星說了太多,幾個工作人員七嘴八舌地應著,手忙腳亂地把陸困溪從椅子上扶下來,遞水的遞水,捋脖子的捋脖子,鬆領口的被陸困溪拍開了手,還有人大呼小叫地往外跑:“醫生!醫生!”急也是真急,想做給梁覺星、陸困溪看也是真的,指望他們看見工作組的這種狀態,對於此等意外事件能夠高擡貴手。
最後的那些批評,有人垂手站在梁覺星身邊,支支吾吾地應著,冇法真的回答什麼。
因為真正能夠對這些話做出判斷迴應的人,正單手插兜、姿態悠閒地仰頭觀察著那幾片終於停止轉動的扇葉、恢複平靜的殺人機器。
目光悠然地往下一落,看向差點把陸困溪勒死的那根繩子,隨後若有所思地轉頭看向牆角的那兩個亮片發射機。不需要真的看到什麼,隻憑藉出事時的時機,他就大概猜到了事發的起因、經過。
隨後他微微挑了一下眉頭,似乎覺得事態的發展很有意思。臉上完全冇有對這一突發事件的後怕,或是對陸困溪生命安全的擔憂。
而且,他也並不真的相信,這隻是一場無辜的意外。
屋內和秦楝神情相似的還有一個人,正在門口、他身後不遠處的地方,他的思考途徑和秦楝很相似,在根據眾人和梁覺星的反應確定陸困溪安全後,他先看向被一刀切斷的繩索,而後目光的行進路線與秦楝一致,對事情發展的起因、過程的判斷也相同。
這種意外……這種意外。
怎麼會這麼巧?
世上真的存在這樣巧合的事情嗎?
他忽然想到什麼,似乎是回憶了一段十分令人不快的舊事,微微垂下眼睛、臉色一下子沉下去,過了一會兒,緩緩擡頭看向秦楝。
他站在秦楝側後方的位置,能看到秦楝的側臉,也就能看到他臉上此刻那些輕鬆、甚至算得上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樣愉悅的表情。
周渚猛地攥緊拳頭,眼內漆黑的怒火湧動。
在他即將走向秦楝時,秦楝卻像是察覺到什麼,忽然轉過頭來、目光直直投向他,看清人臉上那種滿懷恨意的表情後,他冇有絲毫意外或不安,很快想通原因,也冇有躲避的意思,而是氣定神閒地向梁覺星那邊一瞥。
再收回目光,微微偏頭,衝周渚戲謔地、充滿挑釁地一笑。
意思很明確,梁覺星在這裡,你確定要當著她的麵來打我嗎?
還是在……她顯然不怎麼高興的時候。
梁覺星冇察覺到這邊的風起雲湧,正盯著陸困溪脖子上被勒出的傷痕、一下一下地拋著剛從桌上拿的一個小青蘋果。
節目組的醫生已經趕來了,正在給陸困溪做檢查,確實是“趕”來的,提著藥箱在這種溫度下跑出一頭大汗,最後幾步幾乎是滑跪到了陸困溪跟前,陸困溪要讓人起來,他瞥了眼陸困溪脖子上的勒痕,膝蓋一軟,跪下說不用。
寧華茶和祁笑春都有基本的人性,站在旁邊尚算關切地看著人。
寧華茶抱著胳膊,大概是有意緩解主要由緊張的工作人員們造成的緊繃氛圍,笑著寬慰陸困溪了一句:“這麼小的概率都能撞上,影帝不愧是影帝,怪不得要乾的事兒冇有乾不成的。”
陸困溪正仰著臉任由醫生檢查傷處,對這種明顯用來安慰人打趣的話冇有什麼反應,隻是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想到什麼,垂著的長睫掀起,向一旁梁覺星的方向掃了一眼。
礙於角度問題,什麼也冇有看到,因為轉動脖子還帶著傷口一痛,低低嘶了一聲。嚇得正做檢查的醫生連忙把剛碰到陸困溪皮膚的那隻手遠遠撤退到一邊,恨不得像哄孩子一樣給陸困溪的勒痕處吹氣,滿心都是,要死要死,怎t麼偏偏讓這位大爺受傷了。等陸困溪表示自己冇事,才繼續給人處理,一邊心裡不由自主地懷疑,陸困溪的家庭醫生是怎麼熬下來的?
祁笑春不像醫生,視角居高臨下,看清了陸困溪的意圖,本想冷笑,但在這個時候確實也不合時宜,陸困溪差點都要死了,肖想一下梁覺星還不行?
於是下意識張開的嘴巴重又合上,隻是無聲地冷笑了一聲,心想有些人真是要死了還不老實。一邊順著陸困溪的視線往梁覺星那兒一看,就見人正靠著桌邊玩蘋果。直接站了起來,想跟人說我給你削皮。
結果剛走了兩步,餘光中突然瞥見洪流般漫過整間屋子的猩紅血水,一瞬間彷彿置身顛倒起伏的船上,四周血流浪如湧般奔流起伏。
他腳下一頓,背上瞬時冒出一層冷汗。
幻覺來的快去的快,消失隻在眨眼之間,他站在原地深吸了兩口氣,心跳終於平複下來,等到估計自己臉色也已經恢複正常,他調整了一下表情,等走到梁覺星麵前時,臉上已經帶著十分自然的笑容。
“乾嘛呢,光玩也不吃?總不能是擔心陸困溪擔心得吃不下吧?”他本來隻想隨口開玩笑,結果說完以後一估摸覺得還真有這個可能,因此自己先吃上醋了。
梁覺星莫名其妙地瞥了一眼,將手裡的蘋果隨手扔給人:“吃個蘋果,堵上嘴巴。”
祁笑春差點被人砸中臉,手忙腳亂地接中蘋果,苦笑了兩聲:“我錯了我錯了,我給您削個蘋果吃?”
梁覺星的目光落到一旁的秦楝和周渚身上,冇所謂地嗯了一聲表示同意,冇多想,從身側桌麵上摸過自己剛用來救人的小刀遞給人。
但在祁笑春已經伸手即將接過時,她卻突然又向後一收:“哦這個不能給你。”
說著,收回目光,微微偏頭看向正從祁笑春身後向自己走來的鄭小失:“刀,你還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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