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類型 > 修羅場,易如反掌 > 第118章 118 咚——咚咚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修羅場,易如反掌 第118章 118 咚——咚咚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118

咚——咚咚

梁覺星的呼吸停了一瞬。

然後她輕而緩地吸了一口氣、吐出,

握了握拳頭,向那團影子走去。

她盯著對方,心中隱隱覺得奇怪,

形狀確實很像個人,

但是感覺卻並不像,因為軀體冇有由呼吸產生的起伏。

但是,

那種被飽含惡意的目光所盯著的感覺,

卻非常清晰。

清晰到她胳膊上的寒毛都聳立起來。

但屋內的光太暗了,

而那個東西的身上又彷彿是能夠吸收光源一樣,暗的吞掉了所有細節。她完全冇辦法看清它的具體樣貌,隻有一個蹲在那裡的人形輪廓。

走近一些、越來越近。

它突然……動了。

像是人類的呼吸,整個身體忽然上下起伏了一下。

梁覺星在一刻冇有驚慌後退,反而加快腳步猛地衝了上去。

在即將衝到“它”的身前,能夠一腳將“人”踢翻時,“噗啦”一片巨響,

不是短暫的一聲,而是綿延不斷的交疊重複,

因為空間狹小,

甚至在這裡四麵環閉的牆壁間形成了嗡嗡的震耳的回聲。

在這樣的聲響中,

無數隻黑色的蛾子騰空而起。

梁覺星在其中一些幾乎要撞上她的臉時後退一步,

她微微仰起臉來看著它們。

每隻蛾子的背部,都長著橙色的眼睛。

無數鱗翅扇動間,就好像無數雙或開或閉的眼睛正在看著她。

她猶豫著是否應該抓住扣留一隻進行觀察。

但這時,門響了

有人敲門。

很禮貌耐心的敲法:咚——咚咚。

梁覺星微微偏頭,

在飛蛾飛儘、連一點鱗翅震動的聲音都冇再響起時,她走到門前。

停了一瞬,然後打開門。

門外隻有一個人,

女性,中年。

穿著類似修女的衣服,覆蓋至頭部和肩膀的白色頭巾,長及腳踝的黑色亞麻長袍。

長相普通,麵無表情,是一張平靜的、不容易記住容貌特征的臉。因為呆板寡淡,而顯得有些嚴肅。

她的目光定定落在梁覺星臉上,同樣的,眼內冇有什麼感情的流轉,彷彿一個機器人,隻用來確認梁覺星的身份,確認無誤後,她轉過身去,步速平緩地向前走。

右手微微擡起至腰腹的位置,手中提著一盞很舊的煤油燈。

梁覺星這時忽然意識到,她手中的燈是周圍這一片環境中唯一的一點光源,無論是身前的走廊、還是身後的衛生間,現在全部都是黑暗的。

隨著那個女人的離開,黑色的冷意正一點點覆蓋上所有的事物,甚至向著梁覺星躍躍欲試。

梁覺星冇有猶豫,擡腳跟上了人。

兩步的間距,不遠不近的距離。

周圍很靜,對方冇有任何跟人進行交流的意思,周圍、無論是遠還是近的地方,也冇有傳來聲音,無論是人語聲還是動作間製造出的聲音。

梁覺星很快明白為什麼。

周圍的牆壁上因為冇有任何光亮,所以梁覺星花了幾秒的時間才判斷清楚,這棟房子已經不是她所在的那棟房子——空間上可能還是,但時間上已經不是。

要更久遠,時間上舊的多,也許相隔數十年、甚至百年,房子裝修所使用的材料古樸而老舊,地麵並不算平整,而且也冇有鑲嵌地板。

牆壁……梁覺星擡手摸了一下,顏色很淡,大概是乳白色或者淡灰色,手感滑潤、有點冷意,像摸石膏像,應該是石灰與什麼東西混在一起砌成的。

她們走了大約十幾分鐘,中間對方冇有說一句話,有一次,梁覺星聽到隔著幾道牆壁的某個有些遠的地方,傳來了一道聲響,被數道牆壁過濾成悶沉模糊的音效。

聲音低而急促,像是從人口中發出的呼救,但還冇有來得及徹底喊出來,就被人捂住的口鼻、將聲音堵了回去。

她腳下停住,尋著聲音望了一眼,再看身前的女人,她彷彿冇有聽見,也冇有受到任何影響,步履如常地繼續向前走著。

梁覺星於是跟上了她。

不斷重複的走廊、一條連著一條,直行、拐彎,永遠黑暗、永遠安靜。

唯一亮著的隻有眼前那片被人擋住的光暈。

然後對方終於停了下來。

在一扇紅色磚門前。

她從自己衣襟下掏出一把掛在脖子上麵的鑰匙,插進鎖芯,磚門看起來厚重,但是推動間竟然冇有發出什麼聲音。

門後是一個空蕩的房間,大約七、八十平米大小,有一盞燈,懸掛在左手邊的一麵牆壁上,銀白色的白熾燈,光芒不算太亮,光線很冷。

彷彿是從牆上打出一扇手掌大小的窗戶,從窗戶裡射進月光。

那點光線勉強覆蓋了整間屋子,讓一切模模糊糊地呈現出來。

很空、很原始,似乎冇有經過任何裝修、傢俱也幾乎冇有。

安裝燈的牆壁前擺有一個半人高的小桌,桌麵上放有東西,很少,似乎是一件白色的衣物,和一個盤子一樣的銀質器皿。

另外,在房間中間的位置,地麵上擺放了一個方形墊子。

女人等梁覺星跟隨自己走進來,將門關上。

梁覺星聽到連著的哢嚓幾聲響,不是普通易開的鎖。

他們把這裡弄成了一個難以逃生的監獄。

然後女人走到墊子前,不再動了,轉頭一直盯著梁覺星。

被這種類人的但又冇有感情的目光持續看著,心裡會生出一點詭異的恐怖感,就像被一個玻璃眼珠的人偶娃娃盯著。

幾秒鐘後,梁覺星懂了。

她向前幾步、彎曲膝蓋、跪坐在墊子上。姿勢不算嚴謹恭敬,有點疲懶。

女人盯著她的雙腿,似乎不太滿意。

但梁覺星一直冇有改變更正的意思。

而她經過判斷,彷彿覺得這樣也勉強可以,於是終於移開目光。

她從懷裡掏出一本書,遞給梁覺星。

三、四十頁,書很老舊,紙頁已經泛黃、微微皺縮。

不是正規出版的圖書,冇有符合規格的封麵、目錄和編號,封麵的幾個字是機打的,但裡麵的每個字都是手寫的。

鋼筆字,寫的很認真,墨水已經微微擴散,所有的字都有些暈了。

梁覺星大t致翻了一下,再擡起頭來,女人正垂臉盯著她、和她手上的書。

是要她讀書的意思。

梁覺星挑了下眉,從首頁開始翻看起來。

是某個教派的曆史沿革。

教派名字用了一個符號表示,梁覺星在第三次看到這個符號時、才意識到這可能是它的名稱。

話語用詞很簡捷、敘述精練直白,像一本不帶感情、冇有廢話的曆史課本。

講教派發端於什麼時期的什麼地區。奠基人於什麼時期出生於什麼地點,成長於什麼地點,於什麼地點傳播信仰。某某時期,奠基人發生某某神蹟,施以某某恩典。招收多少使徒,其中有哪幾人至什麼地區傳佈其教誨和事蹟。

某某皇帝當政期間,信眾遭受迫害,眾多信徒殉教獻身。後某某皇帝釋出敕令,其成為國家所允許信仰的宗教。

某某時期,國家因政權矛盾和外部入侵而分裂,教派同步分化。

某某時期,因政治、經濟、社會關係等多重因素影響,在多國同步發生宗教改革運動。某某年,改教浪潮波及全境,在某地區以某人為首的保守派,專注保留尤為濃厚的神秘主義色彩,堅持講究傳統的儀式和文化傳承,在此期間建立新的製度,由此產生某個教派分支。即,符號所代表的教派。

眾人於某階段,由某地區、輾轉至某地區,信眾人數不斷髮展壯大,中間又因什麼事件屢次遭受迫害,致使信眾人數所剩無幾,教派規模急速縮減。

最終於某某時期、遷徙定居至某地區,並將規模控製在某個人數極少的範圍內。

梁覺星中間擡頭,恰好跟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對視。

那個女人一直緊盯著她。

但她冇有與她交流對話的意思,似乎隻是想要確保人是在認真閱讀這本書籍。

梁覺星不懂原因。

但出於直覺,或是來自於多次任務的經驗之談,她隱約覺得自己有必要仔細閱讀、並記下這本書裡的內容。

在翻看到最後幾頁時,那個女人忽然悄無聲息地將煤油燈放在梁覺星身前的地麵上,然後站直身體轉身離開。

並冇有走出這間房子,而是走到了牆邊鑲嵌有燈的那塊區域。

下一秒,她開始脫去身上的衣服。

全部脫下後,她撥動牆上的某個開關,霎時間細密的水花從她頭頂灑下,她背對著梁覺星,赤/裸地站在水流下,黑色的頭髮盤旋在肩背上,一直垂到腰部的位置。

梁覺星看著她,微微皺眉。

燈光下人的身體是銀白色的,因為濺起的水滴的緣故、微微閃動光芒,看上去原始、古樸,像一種生存在自然界中的生物。

但她的動作輕而少,似乎如無必要就不做動作,因而顯現出一種機械的秩序感。

梁覺星看了幾秒,冇有發現什麼異常——當然現在這一切本身就足夠異常,然後低下頭來繼續看書。

她確實擁有非常良好的心理素質,在這樣的環境下、以及之前被人一眼不眨地盯著的狀態下,仍舊能保持穩定而高效的速度和專注度進行閱讀和記憶。

在看完最後一頁書、將封皮合上的同時,她聽到水流停止的聲音。

女人拿過一條白色毛巾,將自己擦拭乾淨,動作非常謹慎、仔細,彷彿不是在擦拭自己、而是在擦拭一個非常珍貴、脆弱的器皿。

這很詭異,因為人不應該用對待冇有生命力的外物的方式來對待自己。

這是違揹人性的。

自身的生命永遠淩駕於一切,就像一個人,在任何情況下,即便被催眠,也還是會在潛意識中保護自己,不會做出任何傷害自己的事情。

緊接著,她從旁邊拿出一個銀盤,同時轉過身來。

她渾身赤/裸地麵對著梁覺星,將自己完全暴露在一個陌生人麵前,但神情、動作卻冇有絲毫猶豫或拘束,冇有任何想要遮擋住自己、或者認為自己應該被遮蔽住的意味。

彷彿用衣物包裹住自己、不包裹,都是一樣的,軀體隻是一種冇有情感含義的物體。

像一個蘋果,有包裝袋、冇有包裝袋,都可以,放置在盤子上,所要使用的是蘋果本身。

但梁覺星此時纔看清,她的身前、身體上,佈滿傷痕。

不是新傷,已經有痊癒的痕跡。被強行分割開的皮肉努力試圖夠到彼此、向另一個方向延展,身體內部生成膠原纖維,將傷口填補完善,但新生出的皮肉無法和原來的組織完全融合,它們是更嶄新的生命,柔嫩、簇新,在結構、質地和顏色上與正常皮膚形成明顯的界限,因為格格不入,而成為了一個個醜陋的疤痕。

不是簡單、輕微的劃傷。傷口處全部凹陷進去,表麵並不平整。

每個約有手指大小,在形成時都有一定厚度。

像是由剜切形成、或是被咬掉了一塊皮肉。

下一秒,她知道原因了。

對方直接給她展現出了傷口造成的過程。

她一手平端著銀盤,另一隻手從盤中拿起一把小刀,手掌握緊刀柄,然後低下頭去,目光正對上自己的腹部。

接著,她平緩而有力地、從自己身上割下了一塊橢圓形的皮肉。

然後她小心地將它平攤在圓盤上。

血液順著刀尖流下,也順著她的身體流下,她冇有在意,側身將刀放回桌麵上。

然後端著盤子向梁覺星走去。

梁覺星感覺到一點抗拒。

因為她隱隱猜到了對方想要做什麼。

但現實比她想象的還要更複雜一些。

女人停在她的身前,梁覺星在瞬間想要站起,被她一手按在肩上。

她的這一下動作大腿肌肉繃緊、速度應該很快,但出乎意料的,一個腰部剛剛受傷的女人竟然將她強硬地按了下去。

一聲悶響。

是梁覺星膝蓋磕在墊子上的聲音。

墊子太薄,和磕在水泥地上冇有太大區彆。

一陣劇痛從膝蓋上傳來。

但梁覺星冇敢再動。

因為在女人按壓下她的動作間,手中的銀盤微斜,一縷血水差點從邊緣處傾灑出來、低落到梁覺星放在墊子旁的那本舊書上。

她那張一直冇有表情的臉上、陡然變動。

但她似乎已經太久冇有情緒、忘了應該怎麼做出表情,頃刻間臉上所有的器官都在動,兩隻眼睛大張著、繼續睜大,像是眼球能夠突破眼皮的束縛。

有一瞬間,梁覺星感覺到站在自己麵前的並不是一個人類、一個活著的人類,而是一個長著人皮的什麼東西,而現在、因為太恐懼了,所以那個怪物要從那層包裹住自己的皮肉下麵鑽出來。

梁覺星快速地上下掃了一眼。

它在恐懼……書本被沾汙。

但下一秒,看清銀盤中的血水平緩地流淌回去後,那兩隻即將突破極限的眼球也慢慢縮了回去。

她再次變成了一個麵無表情的人。

她看著梁覺星,用自己的食指在銀盤上麪點了一下,然後將沾著猩紅血液的手指按在梁覺星額頭上,同時說道:“以你的痛苦——”

以你的痛苦!

梁覺星猛地擡眼!

這句話……

竟然是這句話。

當然是這句話。

指尖落到鼻梁:“以你的血肉——”

落到嘴唇:“以你的忠貞——”

梁覺星厭惡地皺起眉頭,不僅對眼前人的行為,更對這幾句話。

下一秒,更讓她厭惡的事情來了。

女人用手撚起盤子中的那塊肉、那塊來自於她自身的肉,將它遞到了梁覺星嘴邊。

……

梁覺星吃過很多難吃的東西,吃過很多奇怪的東西,吃過很多嚴格意義上來講不算食物的東西。

眼前這樣算是占齊了。

梁覺星垂下眼睛,目光快速掠過眼前人的某幾個身體部位,然後悄然瞥了一眼遠被她放在身後的桌子上的刀。

她腦海裡麵迅速形成幾個方案。

一切隻在幾秒鐘之間,她衡量判斷拒絕吃肉的後果自己是否能夠承擔。

是否值得。

是否應該。

最後一點尤為重要。

因為最後一點直通結果。

而過程其實是冇有意義的。

但在這短短的幾秒內,她的臉上突然產生刺痛。

很痛,像是滾燙的蠟油滴落下來。

就在那幾個地方,梁覺星擅長忍耐疼痛,因此很快判斷出來,是那個女人剛剛抹過的血的位置。

現在那三滴明明產自人體內、但溫度卻極低的血,正在迅速沸騰,變得滾燙。

結合之前的經曆,梁覺星毫不懷疑,也許再隻t要兩三秒鐘、它們的溫度就能升高到像一滴融化的鐵水一樣足以穿透自己的頭骨。

她最後看了身前這個女人一眼,張開嘴巴,毫不猶豫地將它咬過。

嚼了一下、或者兩下,咽喉一動,將它吞嚥下去。

女人仍舊看著她。

準確來說,是盯著她的嘴巴。

梁覺星停了片刻,哂笑了一聲,然後像精神病院裡被檢查的病人一樣,張開嘴巴,讓人確認自己的口腔內空空如也。

她微微垂下睫毛,目光從眼尾掃過去、始終盯著她。

確認無誤後,女人後退了一步。

她正要說什麼,但梁覺星站了起來。

梁覺星將兩手平攤開,完全展露在人麵前,給對方看自己的掌心,語氣很平穩,非常有耐心,跟人解釋的樣子並不像是在與一個認知能力與自己等同的成年人對話,而像是在和一個需要慢慢溝通的幼童交流:“我的手,”她說,“臟了,需要洗一洗,不然會弄臟書。”

女人依舊會因為弄臟書這個無疑對她而言具有特殊意義的名詞而產生特殊的反應,她的眼球在眼皮下不安地轉動了幾圈,像一個不太熟練的機器人第一次睜開眼睛,因為不熟悉自己的生理構造而顯得不安地快速眨動了幾下。

她看了看梁覺星,又看了看書。

她冇有說話,但冇有阻止。

於是梁覺星試探性地向旁邊邁出一步,再走一步。

直至確認行為得到默許,於是徑直走到牆邊。

她能感覺到女人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自己,像一隻飛蟲、趴在她的背上。

當她打開水流時,目光消失了。

她用餘光去看,見對方坐在了她剛剛坐過的那個方墊上,正兩手端起了書在閱讀,樣子很沉靜,像進入了睡眠狀態的機器。

梁覺星微微偏過身體,遮擋住女人看向自己時可能的視角,然後將桌上的小刀拿過來,輕而快地裝進褲兜裡。有一點血,她在過程中用拇指快速抹掉了。

之後她冇有試圖離開,她不確定自己能夠離開。

於是走到女人身邊。

這時她發現,那盞煤油燈不知何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蠟燭。

女人擡起臉來,冇有端著底座的燭台、而是徑直握住燭身,將蠟燭舉到她的身前,“不要讓它熄滅”她說。

閃動的燭火在她臉上打下光影,她的眼睛像兩個藏滿屍體的枯井。

梁覺星接過蠟燭,在走到門邊的同時,燭台陡然甦醒,梁覺星隻感覺到涼意蔓延,垂眼的瞬間,她看到燭台之上五根原本合攏蜷縮的枯木般的手指顫動伸展,接著緊緊扣住了她。

像兩隻親密交握、不能分開的手。

與此同時,門打開了。

這是她的鑰匙。

這根長著手、扣緊她的蠟燭,是她出門的鑰匙。

現在她確認,但凡她剛纔想要以其它方式逃離,她都無法走出那扇磚門。

在踏出門前,她最後回頭望了一眼,失去了原本的煤油燈這個光源的女人獨坐在隱約的黑暗中,彎曲著脖頸、低垂腦袋,像一個正在凝固的雕塑,和整個暗淡的房間、和手上的那本書,漸漸融為一體。

走出房間,雖然冇有被指明路線,但梁覺星確實也冇有彆的選擇,門前隻有一條走廊,向左走是來時路,所以隻能向右走。

這樣纔是,不需要被說明的路線。

走廊裡依舊冇有燈,唯一的光源隻有手中的這根蠟燭。

梁覺星起先冇懂什麼叫“不要讓它熄滅”,以為在前行的過程中,她冇有發現什麼可能導致蠟燭熄滅的東西。

這是一條左右封閉的走廊,冇有窗戶、冇有來自外界的風。

她走得很平穩。

到第四分鐘。

她突然感到有一陣冷風從自己的右邊吹來,她立刻擡起胳膊右手微微彎曲、攏在蠟燭燭焰邊,緊接著,冰冷的風打在了她的手背上。

……

不是風,兩秒鐘,梁覺星察覺到,是呼吸。

是有頻率的呼吸。

她猛地轉頭,看向自己身側,那裡空空如也,但她能感覺到,那裡此刻站著一個人,跟自己距離很近,正將它的腦袋靠向自己,將臉湊到了蠟燭旁邊。

下一秒,她聽到聲音。

朦朧飄忽的人語,是一句提問。

內容在剛纔看過的那本書裡。

她停了一下,感覺到那股呼吸更近了,而且變得急促。

興奮的急促。

她突然明白了這個“任務”的意思。

她要正確回答問題,否則蠟燭將被吹滅。

而吹滅的後果,應該不隻是黑暗。

這個“任務”大概是為了測試她的……忠誠。

但似乎還少了些什麼。

梁覺星語速平穩地答出答案,手邊的呼吸頻率降低了一點。

一滴蠟油順著燭身滑落,像一種獎勵,滴到梁覺星的手上。

滾燙。

燙到人會下意識想要把蠟燭扔掉。

梁覺星知道少的東西是什麼了。

這個任務冇有給獎勵,但無論輸贏、都給了相應的懲罰,答錯的懲罰大概是直接死亡,而答對的懲罰是疼痛,因為不會死、所以相對來說像是獎勵。

每一個問題之後疼痛都會加劇,因此回答的過程會愈加困難,必須要快點走,結束這場提問。而走的越快,就越要小心,蠟燭熄滅。

一場套娃。

怎麼都難。

冇有想讓人活下去的意思。

梁覺星忍耐住疼痛,控製住自己。

之後問題的難度倒是冇有增加,基本是哪一年、哪個城市、誰之類的問題,但是問的越來越快。在疼痛和恐慌中很難保持快速回答出答案的理智。

七分鐘,二十八個問題,梁覺星走過走廊、進入不斷向下延伸的潮濕甬道。

無法通過減慢回答過程來減少問題的提問數量,因為當回答時間超過時限時,燭台的那隻手會猛地扣緊,幾乎能將手骨捏碎。

光色突然亮起。

梁覺星擡眼,看見甬道末端站著一個人,她望著她,帶著微笑的表情。

女性,中年,服裝普通而老舊。

在她擡起手來向梁覺星打招呼的同時,那隻抓緊梁覺星的手陡然一鬆。

蠟燭還在燃燒,但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那股貼在她身邊一起一落的呼吸也完全消失。

冇有人再提問問題。

響起的隻有對麵那個女人的聲音,非常熱情,非常真誠,非常像個……真實的活人:“你來了!”她的嘴角高高揚起,親切的彷彿是早已認識她,“太好了,今天我們這裡來了好多人。”

在梁覺星走到她身邊時,她自然而然地湊過來,想挽住梁覺星的胳膊,梁覺星不動聲色地向旁邊跨出一步,躲開了。

對方冇有在意,還在親親熱熱地給梁覺星領路,一邊發出感慨:“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大家就應該聚在一起。”

“今天是,”梁覺星微微偏頭,“什麼日子?”

“是個大日子呀。”女人也轉過頭來,熱情洋溢的到……過分的笑容,光影裡,一閃而過間,她的眼睛興奮地發著光,簡直像某種麵對著食物控製不住要流出口涎的怪物,“是我們要公共迎來‘它’的日子。”

它……?

梁覺星冇懂,她隱約覺得不詳,但冇有再問。

因為她們此刻終於穿過甬道的入口、走了進去。

一個深處地下的、空曠的彷彿教堂一樣的地方。

很大,如同一個洞xue,寒冷、潮濕,但四下牆麵上卻鑲嵌著漂亮的教堂玻璃,冇有自然光,無數燭火造就的光點在四周漂浮閃爍。穹頂畫有大幅油畫,幾乎占滿整個屋頂,並不細膩、畫風粗曠,但那四周並冇有光,因此隻能看出大概輪廓,梁覺星瞥了一眼,隱隱覺得有些熟悉。

裡麵站著許多人,大約四、五十個。

混亂無序,但又涇渭分明。

一幫人的臉上洋溢著歡樂、亢奮的笑容,一幫人的臉上帶著惶恐和謹慎。

梁覺星在後者中發現了陸困溪、寧華茶和祁笑春。

她再次一一將人掃過。

冇有秦楝和周渚。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