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歸途2 第152章 病痛裡的相守與暖
林瓊的胃痛纏了她小半年。起初隻是飯後那陣隱隱的鈍痛,她總當老毛病犯了,摸出兩片胃藥嚼碎嚥下,便憑著一股韌勁扛過去
——
這些年一個人拉扯孩子,早就把
“忍”
字刻進了生活的縫隙裡。
可後來,疼痛竟像生了根的藤蔓,順著肌理往骨血裡鑽,疼得厲害時,她蜷在沙發裡,脊背彎成一張弓,額頭的冷汗順著下頜線往下淌,浸透了大半個衣襟,連指尖都泛著冰涼的顫意。
那天下午,林瓊又一次疼得臉色慘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張博濤再也按捺不住,半扶半抱地把她塞進車裡,硬拉著去了當地醫院。
醫生捏著胃鏡報告和病理切片,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眉頭擰成一團疙瘩,語氣凝重得像結了冰:“情況不樂觀,胃部有不明增生,得趕緊去北京的大醫院,那邊的裝置和專家團隊,比我們這兒有保障得多。”
張博濤握著林瓊冰涼的手,指腹能清晰摸到她掌心的薄繭,心裡卻像壓了塊巨石,沉得連呼吸都費勁。他太懂林瓊的性子:這些年她一個人帶孩子、開公司,一路摸爬滾打,再大的苦都自己扛,早把
“不麻煩人”
三個字刻進了骨子裡。
接下來幾天,張博濤軟磨硬泡,從北京協和、腫瘤醫院的頂尖醫療資源,說到自己表哥在腫瘤醫院當主治醫師的關係,甚至翻出手機裡存的專家案例給她看。
林瓊看著他眼底熬出來的紅血絲,終於鬆了口,聲音輕得像落在掌心的羽毛:“聽你的,去北京看看。”
敲定行程的當晚,張博濤就給北京腫瘤醫院的表哥打了電話。電話那頭的忙音剛響兩聲就被接起,表哥聽完林瓊的情況,沒有半分猶豫:“彆慌,我明天一早就去住院部協調床位,儘快讓她住進來做全麵檢查,你把之前的報告先拍給我。”
掛了電話,張博濤懸著的心才稍稍落地,連夜收拾行李
——
林瓊的換洗衣物疊得整整齊齊,常用的胃藥按劑量分好裝在小盒子裡,還有孩子畫的
“平安符”:蠟筆塗的太陽下,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人,正牽著媽媽的手。
第二天一早,兩人坐上前往北京的高鐵。林瓊靠在張博濤肩頭,眼神飄向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藏著化不開的不安,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問:“要是……
要是檢查結果不好怎麼辦?”
張博濤握緊她的手,指尖用力,語氣比自己想象中更堅定:“彆胡思亂想,有我在呢,不管怎麼樣,咱們都一起麵對,天塌不下來。”
高鐵緩緩駛入北京南站,出站後張博濤攔了輛計程車直奔醫院,表哥已經在住院部樓下等候,黑色外套搭在臂彎裡,手裡攥著一張住院通知單:“3
樓消化科,我跟護士長打過招呼了,今天先做基礎檢查,明天開始詳細的病理分析。”
張博濤連聲道謝,扶著林瓊跟著護士辦手續。看著護士把藍色手環輕輕係在林瓊手腕上的瞬間,他鼻子一酸,眼眶發熱
——
多希望這隻是一場普通的體檢,而非一場前途未卜的
“戰鬥”。
安頓好林瓊,看著她閉目休息,呼吸漸漸平穩,張博濤才悄悄帶上門離開。他知道公司裡早堆了一堆事,魯曉帆一個人撐了這麼久,怕是早憋了一肚子火。
趕到公司時,剛推開玻璃門,就聽見魯曉帆對著電話喊,聲音裡滿是無奈:“王總,這事我真做不了主!張博濤不在,我總不能瞎拍板,萬一出了問題……”
話沒說完,對方就掛了電話。
魯曉帆猛地把手機摔在桌上,抬頭撞見張博濤,火氣瞬間竄了上來,叉著腰站起來:“你還知道回來?公司都快被你扔成爛攤子了!上週那個股權融資的專案,客戶催了三回方案,你倒好,電話不接微信不回,最後還是我熬了兩個通宵,改了兩版方案才把人穩住!”
張博濤遞過一根煙,臉上滿是歉意,聲音放得柔和:“兄弟,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晚上老地方吃東北串,我給你賠罪,想喝多少酒都我請。”
魯曉帆瞥了眼煙,沒接,翻了個白眼坐回椅子上,語氣依舊衝:“吃頓飯就想糊弄過去?你倒好,拍屁股帶著林瓊去威海,把公司的爛攤子全扔給我!之前合作的客戶,本來都談好月底結款,結果你走了之後公司賬戶沒錢,人家天天打電話催,我隻好自己墊了
5
萬塊才把人打發走,你知道我得罪多少人嗎?”
張博濤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對麵,身體微微前傾,語氣誠懇:“都怨我,是我考慮不周,讓你受委屈了。你墊的那
5
萬塊,我回頭一並補上
——誰讓咱們是一路從大學過來的兄弟呢,除了你,我也指望不上彆人。”
魯曉帆沒好氣地懟他:“少來這套甜言蜜語!真有良心,就趕緊把公司的事扛起來,彆再當甩手掌櫃。”
見他語氣稍緩,張博濤猶豫了幾秒,還是開口:“曉帆,公司賬上現在還有多少錢?”
魯曉帆歎了口氣,點開電腦裡的財務表格,螢幕的光映在他臉上,語氣沉了下來:“你走之後,公司就沒什麼正經業務了,之前談好的幾個小專案,要麼因為沒人對接黃了,要麼就是客戶壓價太狠沒利潤。現在賬上撐死了不到
50
萬,還得留著給員工發工資、交社保。”
“那……
能不能先支我
20
萬?”
張博濤聲音低了些,帶著一絲懇求,“林瓊住院要交押金,我手裡的錢都用得差不多了,下月我肯定把錢還回公司,絕不耽誤發工資。”
魯曉帆看著他眼底的紅血絲,還有眼下的青黑,心裡的火氣漸漸消了,沉默了幾秒,腮幫子鼓了鼓,悶哼一聲:“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說著就拿起手機給財務打電話:“李姐,從公司賬上取
20
萬現金,送到我辦公室來,越快越好。”
掛了電話,他瞪了張博濤一眼:“下次再敢這麼不負責任,我可不管你了,公司直接給你撂挑子。”
張博濤連忙點頭,臉上露出感激的笑:“謝了兄弟!夠意思!晚上我一定多敬你幾杯,不醉不歸。”
拿到現金,厚厚的幾遝用牛皮紙袋裝著,沉甸甸的,張博濤揣進懷裡,拍了拍魯曉帆的肩膀:“我先去醫院了,晚上老地方見。”
轉身就往醫院跑,腳步快得像怕耽誤了什麼,連外套被風吹起來都沒顧上拉。到了醫院,先去一樓繳費處排隊交了押金,拿著繳費單往
3
樓走。
剛到病房門口,就看見護士正給林瓊輸液,針頭紮進她手背時,林瓊的眉頭輕輕皺了一下。
護士回頭看見張博濤,衝他比了個
“噓”
的手勢,小聲說:“病人剛輸上液,情緒不太穩定,剛才還偷偷抹眼淚,你先在外麵等會兒,彆打擾她。”
張博濤點點頭,輕輕帶上門退到樓道裡。樓道裡很安靜,隻有護士站傳來的印表機聲,還有偶爾路過的腳步聲。他靠在牆上,掏出手機想給林瓊發資訊,剛點開對話方塊,就聽見不遠處傳來爭吵聲。
一對中年夫妻站在窗邊,女人紅著眼圈,聲音帶著哭腔:“錢都花光了,醫生也說沒希望了,咱們算了吧,再這麼耗下去,家裡都要被拖垮了,孩子還要上學……”
男人梗著脖子,雙手緊緊攥著拳頭,指節泛白:“那是我媽!是生我養我的媽!隻要有一點希望,我就不能放棄!就算砸鍋賣鐵,我也要給她治!”
女人抹了把眼淚,聲音更哽嚥了:“可咱們已經借遍了親戚朋友,能想的辦法都想了,你讓咱們以後怎麼過啊……”
男人沉默了,靠在牆上緩緩蹲下身,雙手捂著臉,肩膀不住地顫抖,壓抑的嗚咽聲從指縫裡漏出來。
張博濤看著這一幕,心裡像被針紮似的疼,眼眶瞬間就紅了。他想起林瓊,想起明天就要做的病理分析,一陣恐慌順著脊椎往上爬
——
他不敢想象,要是林瓊的結果也不好,他該怎麼辦。
直到護士從病房裡出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先生,你可以進去了,病人情緒好多了。”
他纔回過神,深吸一口氣,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整理了一下衣服,才推門走進病房。
“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晚上想吃點什麼?”
張博濤快步走到床邊,聲音放得柔緩,伸手摸了摸林瓊的額頭,溫度很正常。
林瓊靠在枕頭上,看見他進來,眼神亮了些,虛弱地笑了笑:“沒什麼不舒服的,就是有點餓了。突然想吃老北京炸醬麵
——
小時候我媽總做,醬香特彆濃,後來來北京工作,就很少吃到那麼正宗的了。”
“這好辦!”
張博濤立刻應下,眼睛都亮了,“醫院對麵衚衕裡有家‘老北京炸醬麵’,我之前跟客戶去過一次,老闆是地道的北京人,炸醬是自己熬的,放了黃豆和肉末,特香。”
林瓊怕他麻煩,連忙說:“點個外賣吧,不用特意跑一趟,外麵太陽還這麼大,來回多累啊。”
“外賣送過來麵就坨了,醬也涼了,不好吃。“張博濤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我讓老闆煮好就馬上拿過來,保證還是熱乎的,最多半小時。”
林瓊拗不過他,隻好叮囑:“那你路上慢點,當心車,彆著急,安全第一。”
他俯身幫她掖了掖被角,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才轉身快步跑下了樓。
出了醫院大門,張博濤沿著路邊快步走,陽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快就找到了那家衚衕裡的小店,木質招牌上的字有些褪色,店裡人不多,老闆正坐在櫃台後算賬,手裡點著計算器。
“老闆,來一碗炸醬麵,多放黃瓜絲和豆芽,麻煩您快點,我給病人送過去。”
張博濤語氣急切,額頭上已經冒出了薄汗。
老闆抬頭看了他一眼,連忙放下算盤應聲:“好嘞!馬上就好,您稍等!”
沒幾分鐘,一碗熱氣騰騰的炸醬麵就端了上來,青花瓷碗裡,麵條裹著深褐色的炸醬,上麵鋪著翠綠的黃瓜絲和黃豆芽,香氣瞬間飄了過來。
老闆還特意多舀了一勺醬:“給病人吃,多放點開胃,不夠再跟我說。”
張博濤連聲道謝,付了錢就拎著打包盒往醫院跑,胳膊肘夾得緊緊的,生怕風把熱氣吹散。回到病房,開啟蓋子的瞬間,濃鬱的醬香飄滿了整個房間。
林瓊聞著香味,眼睛都亮了,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真香啊,跟我媽做的味道好像。”
張博濤拿起筷子,仔細把麵拌勻,挑了幾根吹涼了遞到她嘴邊:“你先嘗嘗,看合不合口味,要是不夠鹹,我再去跟老闆要勺醬。”
林瓊咬了一口,慢慢嚼著,點點頭,眼睛裡泛起了微光:“好吃,就是這個味,太香了。”
他坐在床邊看著她細嚼慢嚥,心裡稍稍踏實了些
——
隻要她能好好吃飯,就還有希望。
吃了幾口,林瓊突然想起什麼,放下筷子,抬頭看著張博濤,眼神裡滿是疑惑:“剛才護士跟我說,你把住院費都交了?你哪來這麼多錢啊?你這陣子也沒怎麼去公司,手上應該沒多少現金吧。”
張博濤怕她擔心,輕描淡寫地說:“從公司賬上先支了點,回頭我把我那套閒置的房子掛出去賣了,就能把錢還上。錢的事你就彆管了,安心養病才最重要。”
“用公司的錢怎麼行?”
林瓊立刻皺起眉,放下筷子,從床頭櫃的包裡掏出一張銀行卡,遞到張博濤手裡,“我這裡有錢,是我這些年攢的養老錢,有
30
多萬呢,你先拿去還回公司。公司是你和魯曉帆一起打拚出來的,不能因為我的病影響公司運營,更不能讓你跟他鬨矛盾,傷了兄弟情分。”
張博濤連忙推回去,語氣堅定:“不用,押金都已經交了,你把卡收好吧。我那套房子本來就打算賣了,正好趁這個機會處理了,錢很快就會到賬,不耽誤事。”
林瓊卻不依,把卡硬塞進他手裡,眼神很認真:“你聽我的,把這錢拿去給公司。我知道你心疼我,但公司也不能不管。魯曉帆是個實在人,你這麼用公司的錢,他嘴上不說,心裡肯定會不舒服。咱們不能因為自己的事,寒了兄弟的心。”
張博濤看著她認真的眼神,知道她脾氣倔,一旦決定的事就不會改,隻好接過銀行卡,無奈地說:“行,聽你的。等明天我去銀行把錢轉進公司賬戶。對了瓊姐,晚上我約了魯曉帆吃飯,跟他解釋一下情況,你一個人在病房彆亂跑,好好聽醫生的話,要是有什麼不舒服,隨時給我打電話。”
林瓊笑著點點頭,伸手幫他理了理皺巴巴的衣領,指尖輕輕拂過他的袖口:“你們倆好久沒見了,好好聊聊,彆總說我的事,也聊聊公司的情況,幫我跟他說聲謝謝。你放心去吧,我又不是三歲小孩,能照顧好自己。要是困了,我就睡會兒,等你回來給我帶好吃的。”
張博濤走到床邊,低下頭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動作很輕,像怕碰碎了珍寶:“親愛的,一定要聽話哦,晚上我給你帶你愛吃的糖葫蘆,酸甜口的。”
林瓊臉頰微紅,嗔怪道:“都多大了還吃糖葫蘆,讓人看見多不好。你快去吧,彆讓魯曉帆等急了。”
張博濤揮揮手,又跟護士叮囑了幾句,才轉身離開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