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大佬跑路了 十三、
-
十三、
在門上設了法陣,確保沈霽明不會亂跑出來後,百裡澹帶人重新回到了太虛齋。
指揮幾個親信弟子,每人手持一把洛陽鏟形的法器拚命挖土,幾個長老則在太虛齋廢墟上舉著驗靈幡四處檢測。
“一件真正的‘聚靈’都冇有?”百裡澹焦躁異常,多少有些裝不住好人模樣了,“師徒兩人閉門修行幾十年,就算成品被藏起來了,也該有半成品或瑕疵品!搜,再搜!”
林長老從外麵進殿:“掌門……後山全都掃了一遍,冇有靈氣異常的地方。”
百裡澹轉過頭,隱在樹蔭下的神情晦暗不明:“知道了,再探——對了,派人去查了嗎?‘琉璃無相’失控果真是偶然,不是宣述聽到了風聲,故意演的一齣戲?”
宣述來的太巧,讓人很難不懷疑他的動機。
“宮裡的眼線遞出信來,昨夜小皇帝確實險些喪命。”
聞言,百裡澹倒是真的詫異了:“她們太虛齋出的法器,也有失控的時候?”
這些年神機門在仙盟地位卓然,主要是因著太虛齋。
太虛齋隨手拿出一件法器都是天工級,隨要隨有,跟糖豆差不太多,所出法器在仙盟和凡間也極受歡迎。
林長老看了看左右,湊近壓低聲音:“若是‘聚靈’的訊息被傳出去,您覺得最想得到這個秘術的,會是誰?”
百裡澹麵容繃緊,似乎在咬牙。
還用說麼?
除了仙盟,就是凡間!
“皇室如果知道‘聚靈’秘術在蕭昭明手裡,必然不會將人還回來了!”林長老左思右想,還是覺得要壞事,恨不能捶胸頓足。
百裡澹卻搖搖頭:“不,就算小皇帝起了這樣的心思,他攝政王卻不是個冇心眼兒的。”
即便宣述肯下特赦令這樣的血本,他也“養”不起“聚靈”。
“‘聚靈’不是普通的天工法器,掌握鍛造秘術的現在隻有蕭昭明一個,皇宮若是要,必然是要大批量鍛造。
“她怎麼給?還不是要藉助其他高階修士。而天下資質高的修士,都在玉虛京之內。
“隻要凡間皇室開口借人,秘術自然也要與我們共享——蕭昭明隻要想得到這一點,就絕對不會跟宣述提起‘聚靈’秘術。”
·
亭廊風滿,吹得攝政王官服袍袖獵獵作響。
那隻手掐住蕭昭明脖頸,聲音彷彿結凍般:“蕭靈官,你說什麼呢?”
他第一次在蕭昭明麵前扯下了那副總是調笑的“善解人意”皮。
先前為了讓這位天縱奇才的器修降低防備,他刻意收斂了自己身上所有壓迫感與厲色。
生怕將人嚇跑了。
可蕭昭明也是氣人得很,堂堂一個半步蛻神,被掐住命脈,竟冇有絲毫反抗的意思。
她彷彿引頸就戮的鶴,安靜地垂順眉目。
宣述隻覺得肺要氣炸了。
我都這樣了,你怎麼能不拿法器轟我?
不轟我,抽我一嘴巴子總行吧?!
“你聽著,本王不是什麼好人。好人鎮不住你們修仙界這麼些年。”他神色陰沉得能結霜,下頜繃緊,扣著頸側的指腹一用力,強迫蕭昭明擡起頭來。
激烈而無聲的衝突,如長風與利刃的對撞,宣述附身貼近她耳邊,侵略性的滾燙氣息壓過去:
“你心存懷疑,所以故意激怒我,是以為我看不出來嗎?仙尊……有冇有人跟你說過,你的眼睛會說話?”
方纔一直襬出“破罐子破摔”模樣的蕭昭明,終於掙紮了一下。即便很輕微,可宣述還是捕捉到了。
“說了這麼多,你就是想讓我撤了特赦令,然後讓人殺了你,對不對?”
宣述聲音裡的冷厲幾乎割破蕭昭明淺而急促的呼吸,她終於掙紮起來。
攝政王殿下一介凡人不知哪來的手勁,竟是紋絲不動。想來多年習武,應是從不懈怠。
宣述見蕭昭明被說中後終於有了反應,冷笑道:“怎麼了?蕭昭明,你連死都不怕,還怕被我看穿想法?”
話音未落,蕭昭明驟然發難,反手拍向宣述胸口,微藍光芒一擊!
靈力擊出的瞬間,宣述旋身後撤,在亭廊另一頭站穩後,怒火中燒瞪過來:“哎不是!你慢點!你、你、蕭昭明,我有冇有說過我身上禁製會反噬?你用法器啊!”
蕭昭明捂著脖子,有點煩地皺了點眉,毫不客氣地回瞪。
這人怎麼真用了勁?
“反噬而死,豈不正好?不勞王爺動手。”蕭昭明冷冷望著他。
聞言,宣述太陽xue突突直跳,被她氣得腦仁疼。
“你用你師尊,引出無涯道君隕落的真相,以此告訴我你纔是那個‘一切罪孽的開端’……說到底,就是想讓我覺得師父當年不該救你,是不是?你覺得我會說出一句‘你纔是該死在啟暮城內亂中的人’,是不是——
“好啊蕭昭明,你扯的這一通春秋筆法敢不敢告訴你師尊?我看你挨不挨削!”
做攝政王之後,他少有情緒波動如此劇烈的時候了。
弄權多年,宣述始終冷眼秉持“旁人越恨他,破綻越多,他越能大權在握”的信條。
然而麵對這位修仙界最耀眼的天才器修,他卻破戒般自己先含了恨,恨到想要當場咬人一口。
蕭昭明冷著臉,十分不給麵子地背過身去。
宣述:“……”
宣述按了按額角青筋,儘量心平氣和道:“你想看我生氣對吧,現在你看到了,滿足了嗎?能不能好好跟我說話了?”
蕭昭明沉思片刻,轉頭靜靜看向他:“所以,你跟我師尊約定了什麼?”
宣述一頓。
“為什麼我入世曆練的第一站是啟暮城?”
蕭昭明在石桌旁坐下,雙手放在膝上,一句話說得如雪下乍然亮出的劍光,刺向猝不及防的攝政王。
“因為你在那裡,對嗎?”
宣述不明白蕭昭明怎麼突然就拋給他這麼一個大炸藥,炸了他個裡外焦糊。
“師尊之所以要我去啟暮城,不是為了什麼入世曆練,隻是因為你在那裡。現在監仙司肯用特赦令為我保命,也是因為你答應過師尊要保我。對不對,王爺?”
她在極短的時間內摒除了所有倦意,目光沉靜而明利,如斬斷罪孽的神劍。
宣述的呼吸停滯了幾個來回,有那麼一瞬間,他的防線幾近潰不成軍。
蕭昭明緊緊盯著他,像等待獵物自投羅網的捕獵人。
然而她還冇來得及抓住那一瞬的機會,大尾巴狼似的宣王爺就已經重塑盔甲,恢複如常。
他揣著袖子,十分混賬地哂笑。
“那又如何?”宣述指了指前方,絕口不提“如何”什麼:“蕭靈官,一炷香早到了,快走吧,現在得帶你去看那個抽風的‘琉璃無相’了。”
·
泰陽殿。
他們趕到的時候,“琉璃無相”還在運轉,微藍熒光的結界明暗閃爍。
小皇帝不在現場,大概是被扶下去歇息了,隻留一個血肉模糊的現場。
和一尊琉璃質地的三角錐法器。
蕭昭明一跨進門檻就覺出異樣。
“琉璃無相,有誰動過?”她乾脆發問。
仙門鍛造出的法器都是正經天地靈氣,見之便覺靈氣浩然清明。
但皇宮內這個琉璃無相,單是擺在那裡,就透著一股子殺意。
除非是那群暴力狂劍修,否則法器不該有如此強烈的情緒傾向。
宣述擡手叫過自己的貼身侍衛:“小林,泰陽殿近日的進出值班記錄都查了嗎?”
小林侍衛拱手回道:“回王爺,查了。法器自神機門請回來後,就一直放在陛下寢殿,宮妃、宮女、太監……進出的人很多,但都是宮裡老人,看起來並無異常。”
蕭昭明聽完冇說什麼,又盯著琉璃無相看了會兒。
宣述轉身時瞧見清水藍衣領上,頸側殘留的指印紅痕,莫名心虛地掩嘴咳了幾聲:“昨夜刺客潛伏進來後,琉璃無相就被觸發。”
他一指寢殿內,叫人扔了隻雞進去。
幾乎是進入結界的瞬間,法器被觸發,在結界內迸射出密不透風的劍氣,瞬間將那隻雞絞得粉碎!
蕭昭明神色漸冷。
方纔劍氣發動時,她看得分明。
這件“琉璃無相”靈樞周圍煞氣隱現,符軌明顯偏離,分明是被動了手腳!
是誰如此膽大包天,敢篡改她煉的法器?
蕭昭明不待多言,手心一翻,捏訣結印。
解決這個問題倒是不難,分毫不差地再改回去就行。
宣述見她手上起勢,想了想問:“冇有重明,要麼我找個地工儀尺你先用?”
蕭昭明用眼角餘光一瞥他,從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
宣述:“……”
自打半個時辰前在蓮池那邊吵了一架後,蕭昭明就冇再同他說過話。
饒是百年來看遍世事變遷的攝政王,猜起天才器修的“一字謎”來也頗有些費力。
這是要儀尺,還是不要呢?
宣述站在一旁瞧著她,試探道:“意思是‘就這也需要儀尺’?”
蕭昭明又瞥他一眼,倒是冇有反對之色。
宣述鬆一口氣,這是猜對了。
蕭昭明對著“琉璃無相”沉思片刻,下意識要支使宣述,但身子轉到一半想起來什麼,硬生生挪了幾步,轉向小林侍衛:
“林侍衛,方便幫我組織這些無關人士都出去麼?”
小林侍衛不知白日見了什麼鬼,當即不勝惶恐:“仙尊太太太太客氣了……”
蕭昭明:?
宣述陰著臉湊過來,磨牙霍霍:“我們藺小林侍衛有姓有名,你亂稱呼什麼呢?”
蕭昭明臉上空白一瞬:“啊?”
藺小林侍衛:“是是是的屬下這名字有些拗口所以平日裡主子都是叫小林比較順口仙尊也喚小林吧彆太客氣了!”
蕭昭明:“……”
那很不客氣了。
好在藺小林侍衛行動力很高,當即就跑去清場,除了攝政王宣述,其餘人等都陸續出殿了。
大殿一下子空曠安靜下來。宣王爺揣著袖子在殿內轉悠。
蕭昭明忍無可忍,終於跟他說了話:“你怎麼還在這?”
宣述偏要在她麵前礙眼:“怎麼,本王現在也算無關人士了?這琉璃無相可是我親手捧回來的!”
蕭昭明:“……”
她隻好解釋:“現在‘琉璃無相’攻擊性很強,我要先解開劍陣,才能將它關上。如果法器失控,我冇有辦法即刻來護你。”
宣述舉起食指指著自己:“護我?那不用。你又忘了,我身上有……”
蕭昭明:“有明梧的禁製,靈力傷不到你,我知道。但我作為煉器師,有保證煉器範圍內不傷及他人的責任。”
這是她們煉器道修煉的一部分。
修仙之途,修身也修道心。
宣述一顆七竅玲瓏心,與她對視一眼便明白了。
“……也好,有需要隨時叫我。”
給她擺好茶水瓜果,軟墊熏香後,宣述左右掃視一圈,還算滿意,又留下一捧靈蓮蓮子,便退了出去。
殿門門軸發出“吱呀”一聲,輕輕闔上。
宣述撩袍拾級而下,剛走兩層台階,就見宮道上出現一個人影,正疾奔而來。
宣述右眼皮無端跳了一下。
是他另一個貼身侍衛。
“主子!”蔣小江氣喘聲粗,將一封密報送上來,“不、不好了,從啟暮城離開的分司傳訊說,‘貨’被劫走了!”
宣述一把抽過密報,上麵記錄了分司彙報的被劫前後經過。一眼掃過後神色陡然一冷,劍眉壓低,唇線繃緊。
而玉階朱檻的另一側,高大的泰陽殿正門後,金袍血瞳的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蕭昭明麵前。
他背對天光,半邊身子在陰影裡,朝前伸出手,掌心赫然是一隻獨眼。
“蕭昭明……你現在叫這個名字麼?”
居燼輕輕歪了下頭,露出一個混雜了偏執與陰暗慾念的笑容。
“燭龍眼送給你——一個小小的見麵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