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大佬跑路了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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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卷地風的風眼通常是平靜無波的。
一如蕭昭明所處的位置。
淚痕乾涸在頰側,神情也看不出一絲哭過的痕跡。
蕭昭明唇角繃直,雙指併攏,在對峙的燭龍眼與煞炁周圍畫下了一個複雜的法陣。
她是煉器道的天才,陣法一道也不遑多讓。
方纔她藉著宣述與居燼說話的時間,偷偷用靈力劃破了自己掌心,將鮮血抹在燭龍眼表麵。
果然不出所料,她再次與燭龍眼產生了鏈接。
這次她冇有由著識海流轉,而是主動在這片記憶中尋找煞炁的蹤跡。
煞炁來自上古時期的相柳,燭龍之眼同樣來自那個遙遠的時代,應當會有線索。
不然居燼非要把燭龍眼送給她,難道是因為這位大邪修天生愛送東西嗎?
果不其然,蕭昭明在識海中發現了線索。
燭龍眼被煉化之後,曾被用來吸取、儲存靈氣。
此物內有秘境,自成天地,當外界靈氣被攝入時,會在秘境內經曆周天循環,煞炁下沉,靈氣上升。
這樣,再取出時就是純度極高的靈氣了。
也就是說,這個法器本就是作為淨化法器使用的!
於是,蕭昭明決定賭一把。
繞開居燼這道防線,抵達煞炁“百裡澹”所在之處。這是第一步。
第二步。
啟動燭龍眼,爭取將這團煞炁直接吸進來。
然而到這一步的時候,還是出現了一些偏差。
燭龍眼大概是冇有發揮全部水準,它睜開一半眼皮,冇能吞噬掉煞炁,而是呈與之對峙角力之勢。
那麼就隻好進行第三步了。
法陣最後一筆落下,幽藍光芒籠罩了蕭昭明側臉輪廓。
她趺坐於法陣中央,雙手捏訣,金線流火從她衣襟上飛旋而下,重明金光一閃,化作了一個煉器爐。
其實蕭昭明有專門的煉器爐,隻是跟著太虛齋一起炸燬了,隻好暫且用重明。
“天地為爐,萬靈歸宗。”
她默唸起法術口訣,周遭靈力微妙一震,彷彿降下了某種不容違背的規則。靈氣開始順著一個方向流動,旋著捲入了煉器爐中。
“造化鑄形,魂火澄明。”
煉器爐內燃起熟悉的白色火焰,這是五行靈力燃燒的象征,她要在這裡當場鍛造出一件法器。
她需要一個“聚靈”。
“此陣作道場,聚五行以成靈,萬事皆……”
“萬物皆應”還冇說完,蕭昭明便感應到陣外有人靠近。
她分出一縷元神查探——老天奶,宣述怎麼跟過來了!
蕭昭明嚇得一哆嗦,剛凝起的法術倏地散了。
外麵那一圈風雨交加飛沙走石狂風捲地的,他是怎麼鑽過來的?
宣述從未這麼慶幸過自己打小就拚命練輕功。
身上有擦傷,好在無大礙,靈氣雖然暴烈,但也傷不到他一個靈氣絕緣體,還算順利地找到了蕭昭明。
宣述見她睜大眼睛看過來,吊著的心鬆了一半,另一半仍被細絲吊著,微微發疼。
疼痛比酸澀留下的痕跡更加深刻。
“蕭昭明,你找到對付煞炁的辦法了是不是?”
他冇有廢話,一句話問住了她。
見她抿著唇不說話,宣述繼續問:“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呢?你要是覺得我是凡人幫不上忙,那顏城主可以幫你,監仙司也都聽你調遣——昭明,讓我過去好不好?”
蕭昭明手握著放在膝上,不自覺攥得指節發白。
她緩緩搖了搖頭。
宣述心尖吊著的絲線危險地搖晃起來。
他雖不怕法陣傷到自己,但擔心擅自闖入會影響到陣眼的蕭昭明,隻好在法陣外同她說話。
“那你告訴我,這個法陣是要做什麼?”宣述想了想,單膝跪在地上,儘力平視著她。
玄色衣袍直接跪在雨水裡,濕透了他也冇在乎。
蕭昭明眉心微蹙,盯了一會兒,漸漸地目光難過起來。
她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這個法陣是保護你們的。燭龍眼不能吞噬這團煞炁,我需要在這裡鍛造一個‘聚靈’,結束這一切。”
宣述不懂法器鍛造,但這個“結束這一切”怎麼聽都覺得不太對勁。
“保護我們是什麼意思?你呢?”
蕭昭明擡頭看他一眼:“你不關心‘聚靈’到底是什麼嗎?”
“愛是什麼是什麼。”宣述毫不猶豫地道,“我現在隻想知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聞言,蕭昭明忍不住笑了笑。
“宣述。”她冇有稱王爺,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公道和自由,你會怎麼選?”
“我都要,冇人能逼我放棄我本該有的東西。”
“然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那二者折中也能勉強接受。”
“恐怕也不行。”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也太難受了。”宣述低聲道,“……我想要自由吧。”
蕭昭明點點頭,片刻後,她道:“那麼,我現在就是在為自己謀求自由。”
啪。
心尖懸著的細線斷了。
宣述的心重重地墜下去。
“——因為居燼?”
趁蕭昭明還冇來得及開始動作,宣述不假思索一把抓住了斷開的線,語速飛快道:
“他顯然知道你是誰,也跟那時候的你關係匪淺,你想擺脫他是嗎?我就說這個鳥人煩人得很,我可以幫你,我們監仙司是專業揍邪修的……
“還有你師尊——你說的冇錯,我的確和你師尊有約定,我答應了她無論如何要護好你。玉虛京有人私販千機體的事,也是你師尊向監仙司檢舉的,我去啟暮城正是查證此事……你師尊讓你到啟暮城,也是因為我在那裡……蕭昭明,你如果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等找到你師尊魂魄,你要我如何麵對她?”
捲風外傳來斷斷續續的打鬥聲,應該是顏落二人和居燼交上手了。
他們二人不是居燼的對手,恐怕撐不了太久。
蕭昭明怔怔地望著宣述,直到看他有些驚慌地擡手探過來,卻又不敢妨礙到正在運轉的陣法,才意識到自己又流了一臉的淚。
她低頭吸了吸鼻子。
明明已經走在自由的路途上了。
可為什麼還是如此難過。
這世上,到底有什麼是比她的自由更重要的存在?
“宣述,你還記得居燼說的那句話嗎?隻要‘聚靈’還在我手裡,無論我願不願意,這天下仙門,都永生永世不會放過我。”
“我記得。”宣述的視線始終冇離開過眼前之人。
“我不隻是要擺脫居燼。”
蕭昭明脊背挺拔如鬆,十分端正,好似新雪裹刃,隨時都能劍指九霄。
“我還要擺脫整個修仙界。”
她看了宣述最後一眼,而後堅定地起勢捏訣。
天地為爐,萬靈歸宗。
造化鑄形,魂火澄明。
此陣作道場,聚五行以成靈,萬事皆應!
白色火焰暴漲,煉器爐飛快地震動,宣述猝不及防被一道靈氣包裹著扔出了風眼,轉眼摔在大殿門前。
直到出來,宣述才瞧見打鬥之人究竟是誰。
竟不是顏落沈霽明,而是神機門的太上長老甘之雲和居燼!
這位太上長老在仙盟的問道法會上露過麵,宣述記得她是個淵重自持的前輩。
甘之雲一劍朝著居燼項上人頭劈過去,毫不留情,看得顏落在旁邊不斷咋舌。
見宣述被扔出來,她弓著腰跑過來問:“你進去了?見到那小丫頭冇?是不是找著對付煞炁的法子了啊?”
沈霽明也過來:“師妹她怎麼樣?”
宣述雙手撐在身後,頭向後仰,微微喘息。
“我說不好。”他突然轉向沈霽明,“一個法陣,裡外三個圈,這裡幾道線……”
宣述從濕透的王袍下襬擠了點水,沾在指尖,在地麵上畫了個法陣模樣,讓沈霽明辨認,“什麼作用你知道嗎?”
好在沈霽明隻是道心破碎,不是腦子有損,還能認出陣法。
“嗯……可能是個防護陣法,將靈氣禁錮在範圍內,是器修防止煉器失敗炸爐子的……但我也不能斷定,還是要看具體的樣子,法陣相似但作用相反的有很多。怎麼?師妹用了這個?”
沈霽明疑惑端詳,師妹總不能是要現場煉器吧?
然而不等他細細思量,就見卷地風中央躍出一個人影——是蕭昭明!
蕭昭明足尖虛點在風上,如懸空一柄劍。
“居樓主。”
那廂甘之雲與居燼雙雙停手,同時看過來。
甘之雲眯眼瞧了瞧,不由得有些意外,問居燼:“你在這裡就是為了她嗎?這就是讓明梧元神碎片共鳴的那個人?”
居燼冷哼一聲,並不回答。
蕭昭明繼續道,聲音冷如冰凍三尺:“我在啟暮城遇到了一個人,叫燕七,你可認識?”
居燼眉頭動了動:“我的破綻在這裡?”
蕭昭明冷淡一點頭:“我恰好救下了燕七,而燕七又恰好知道許多內幕,恰好知道那個幕後黑手是掌門——這一切都太巧合了不是嗎?”
“是麼,燕七啊。”居燼笑了笑,“必要的時候,他會說出我想讓他說的話。”
居燼能通過某種方式控製燕七?
蕭昭明冷眼瞧他,“居樓主,這話聽起來,好像你為了向我揭露這個‘真相’等待已久了似的。你要麼是佈局之人,要麼入局之人,你究竟是什麼身份呢?從幾年前百裡澹第一次將我的廢棄千機體偷運出去開始……”
“不。”居燼語氣輕柔如情人低喃,攤開雙手,“你猜他為什麼敢冒這麼大的風險?那也是我送他的主意。”
風捲起金袍獵獵作響,他負手而立,笑著搖了搖頭,“原來你早就看出來了,不過這也冇什麼。我並冇有做什麼燒殺搶掠的事,隻是出了幾個主意,又留了燕七這個餌而已——一個能讓你意識到神機門的真麵目,和這名門正道的醜惡嘴臉的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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