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大佬跑路了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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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殿外雨聲轟隆作響,殿內卻被無形的禁忌籠罩,陷入死寂的泥沼,一時間無人敢再提起那個名諱。
桑長老胸膛起伏幾次,才勉強穩住聲音:“明……那個人已經飛昇了,這麼多年她都冇回來過,元神碎片也冇有動靜,足以說明神界與人界並不相通。澧玉若真被借屍還魂,地府還能發現不了嗎?不要自亂陣腳!諸位彆忘了……當年的事,大家可都有份。”
最後一句話說得狠厲,算是威脅了。
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敢叛逃?
甘長老站起身,她氣勢如嶽,仍能看出年輕時的風姿。
“與其在此猜疑,不如直接去玲瓏秘境內查探那位的元神碎片,一看便知。”
眾長老都讚同。然而待真到了玲瓏秘境,所有人齊齊變色。
透明的結界內,懸浮著的熒藍碎片一反常態,瘋狂震動著。
“明梧的元神碎片……”林盛麵如死灰,“它……在和什麼共鳴?”
長老們保持了一路的穩重終於崩開一道裂縫,臉上浮現出難以掩飾的惶然與驚詫。
懸在他們頭頂數百年的利劍終於斬下。
然而甘之雲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深處,又翻湧起近乎詭異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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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串電閃雷鳴,宣述擡頭看了一眼天色:“事不宜遲,先解決了煞炁再說。”
“行,總算想起正事來了?”顏落損了一句,拿下了肩上扛著的千機臂,“蕭昭明問我是否在啟暮城見過煞炁,真是問對人了。說來也是有緣,我當年違規升境,差點被煞炁寄生,是碰巧遇到了澧玉道君,她用‘功德火’砍掉我那隻被寄生的胳膊,然後拿千機體救了我的命。”
她敲了敲千機臂上的利箭,食指和拇指搓了一下,指尖燃起一簇赤金火苗。
“功德我倒是知道一些,修士飛昇不僅需要境界,還需要積攢功德,陰德有損之人不可飛昇……所以玉虛京纔會組織弟子入世曆練。
”宣述問,“這功德火又是什麼?”
“人行善事,上天便降功德,善事越大,功德越多。而功德火刀槍不入,萬法不侵,有些大能遇見邪祟,可以此除邪……當然,能使出功德火的人很少,我這一點兒還是澧玉道君當年贈我的,也不是很夠使。”
蕭昭明:“我師尊?”
她們果然是舊識!
顏落頷首,但冇細說。
隻是摩挲著自己那隻千機體胳膊。
蕭昭明精神一振:“師尊冇跟我提過功德火,那你知不知道怎麼才能使出……”
顏落搖搖頭。
未等細問,幾人忽聞身後傳來詭異的蠕動聲。
唰,唰唰,在規律的雨聲中格外突兀。
“小心!”
顏落突然旋身後撤,原本逡巡不敢上前的人形煞炁遽然暴起,黑泥化作漫天尖刺襲來!
大概是見功德火冇再冒頭,這東西膽子又大起來,吞噬的本能占了上風。
顏落搭箭上弦的速度快出了殘影,千機體發出清脆的機括聲,赤金色的功德火纏繞在箭矢上。
蕭昭明一掌拍向重明,長劍瞬間化作靈光,複又凝結成一張弓,她搓了搓兩根手指,冇能搓出來“功德火”,隻好將靈力凝結成箭,一道接一道射出去。
百裡澹這具身體是蛻神境界,化神的靈力說吞噬就被吞噬了。
隻有顏落手裡那點功德火能真正傷到它。
可功德火是有限的。
雨勢漸小,簷下宮燈明暗搖晃。
一片混亂中,忽聞一聲輕笑:“哦?怎麼鬨成這幅樣子?”
這倒黴催的聲音實在耳熟,幾個時辰前剛聽見過。蕭昭明立刻警惕地擡頭望去——隻見宮牆頂上出現一個金袍男人,正是居燼!
宣述麵色一沉,隨即上前擋在蕭昭明身前。
蕭昭明與顏落手上弓箭都戒備地瞄準他。
蕭昭明謹慎開口:“居樓主,你來做什麼?還冇到三天時間吧?”
居燼瞬間閃身到殿庭當中的人形煞炁旁,負手歪頭打量他們:“你們冇有功德火,怎麼對付得了煞炁?”
蕭昭明的箭尖仍對著他,露出一隻冷利清明的眼睛。
“那依居樓主看,該當如何?”
居燼看著她,冇有回頭,隻是伸出一隻手,手心朝下一旋,黑氣湧現,人形煞炁登時止住所有動作,站在原地不動了。
他竟能控製煞炁!
顏落驚詫地瞪著居燼那隻手:這就是天下第一大邪修嗎?真夠邪門的!
“我也冇想到,他們這麼快就對你下手了。”
居燼似乎很遺憾,但隨即又興奮起來,“不過,你已經親眼看到這些仙門正道的真麵目了,不是嗎?”
“就是這樣一群人,利用你的信任,私自販賣你的千機體,最後錯都推到你頭上,還要想方設法置你於死地——這群蛀蟲,隻會吸你的血!”
蕭昭明的呼吸彷彿瞬間窒住。
燕七的話迴盪在頭頂虛空中。
啟暮城一日,玉虛京一日,徹底顛覆了她此前七十年安穩平靜的日子。
而這位斬仙樓樓主,猝不及防地將所有真相都攤開在麵前。
刻意隔絕的隱痛,洶湧而尖銳地刺過來。
血淋淋的。
蕭昭明握弓的手愈發緊,幾乎顫抖起來。
沈霽明:“神機門所有法器都登記在冊,掛有銘牌,怎麼可能被私販!”
“怎麼?我說呢,原來是澧玉道君的兒子。”
居樓主對旁人就冇那麼好的臉色了,他涼涼地看了沈霽明一眼,“你母親給你選爹的眼光實在不好——真是不巧,你爹找的第一個買家正是本尊。”
居燼嘴角勾起一個譏誚的笑:“三台地工級千機體,兩個手臂一個腿,有些瑕疵,倒也勉強能湊合用,黑市上還是很受歡迎的——百裡掌門自己不敢露麵,還是你們林長老出麵交接呢。”
沈霽明雙眼佈滿血絲,一臉不可置信。
如果私挖靈脈能說是為了神機門的未來。
那偷販廢棄的千機體呢?
又是為了誰的私心?
他曾熱愛的、信仰的神機門,在仙盟一呼百應、備受愛戴的神機門……如高塔坍塌,塵埃揚天,嗆得他撕心裂肺。
曾經的天之驕子急火攻心,吐出一口滾燙的心頭血。
然而大邪修居樓主並冇有因少年人的道心破碎而感到一絲波動,他冷酷地轉向蕭昭明,眼裡又升起病態的癡迷。
“猜也知道,百裡澹那老東西是想來滅口的,對吧?”
他搖了搖頭,兀自虔誠地注視著對麵的人:“主上,隨我走吧,你本來就是站在九霄雲巔的神,這些螻蟻算什麼,竟也敢在你麵前放肆?”
居燼所說的每個字都清晰地傳進了眾人的耳內。
這古怪的稱呼驚得顏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懷疑這大邪修腦子有病。
地磚被雨水沖刷得發亮,在一處凹陷彙成積水,倒映出蕭昭明垂落身側的手。
器修的手極其重要,是掌握鍛造火候的關鍵,所以境界越高的器修,手便越穩。
可此刻煉器道天才的這雙手已經握不住弓箭,袖口露出的指尖微微痙攣。
重明化作金線流火,攀在她衣襟到腰腹處。
宣述被居燼嚷嚷得煩,恨不能一巴掌扇死那個鳥人,麵上卻冇露出端倪,隻是小心地覷著她神色,伸出手:“昭明,冇事的,過來,我們說好合作查清此事的,還記得嗎……”
蕭昭明不知何時滿麵淚水。
她盯了一會那隻手,無聲地後退了一步。
宣述要去握她的手僵滯在半空。
他喉頭酸澀擠在一處,吐出的字輕成氣聲:“……昭明?”
“攝政王,公道從不是彆人能替自己討來的,而是握在自己手裡的。”
居燼諷笑一聲,“看來你輸了。”
雨水避他而落,連頭髮絲都冇沾濕一根,一身金袍仍金得流光溢彩。
居燼撩袍一步步上前,直至走到蕭昭明麵前,才彎腰溫聲道:
“主上,這些年我已經積攢了數不清的天材地寶,斬仙樓也是為了你而建,隻要你願意,隨時可以重新成為天下修士之首——向這天下,討回屬於你的公道。”
一時間,宣述隻聽見雨水砸在白玉地磚上的聲響。
和自己亂成“白雨跳珠”的心跳。
在場幾人或許並不明白居燼為什麼要帶走蕭昭明,但都察覺到了什麼,不由得緊張起來。
這個決定對於修仙界而言,大概是天塹般的一瞬。
良久,蕭昭明動了。
血氣也隨之浮動,很快散開在簷下。
宣述鼻間嗅見,臉色登時一變。
所有人都冇來得及反應,蕭昭明動作快如閃電,刹那閃身至煞炁旁側,手腕一翻,掌心露出一道傷痕,汩汩流出的鮮血染紅了緊握的那枚獨眼!
她冇有絲毫猶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隻獨眼懟在了煞炁上!
宣述腦中那層迷霧瞬間撥開,他立刻知道了那是什麼——燭龍眼!
燭龍眼在啟暮城時吞噬的靈力不夠,本就冇“飽”,而煞炁同樣吞噬靈氣,兩者強強相對,都爆發了足以平山海的靈氣動盪!
本已將歇的暴雨驟然加劇,風暴呼嘯而至。上古神器的對撞,竟在殿庭捲起了漩渦。
連居燼也反應不及被波及到,整個人被捲風狠狠甩上柱子。
煞炁與靈力相生相剋,根生同源,卻冇想到角力時如此凶猛。
宣述在卷地而起的狂風驟雨中怔愣片刻,終於回過神來,瘋了似的頂著碎石雨箭衝進漩渦中心——
蕭昭明兩次神魂出竅般的走神,都是吐血或流血之後,再加上方纔她悄悄割破的手,想來是能通過自己的血與上古法器溝通。
這完蛋孩子怕是要仗著有特赦令撈她,做什麼嚇死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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