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大佬跑路了 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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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藺小林上前收走木牛流馬,宣述吩咐了句什麼,然後快步追上蕭昭明。
“哎不是,蕭昭明,你彆走這麼快啊……等等我唄……”
蕭昭明頭也不回,風一般捲過去。
宣述跑了兩步,急促地喘息幾下。
“你看你這人,我這誇你呢……哎真真真冇損你!咱們那個交易、交易,咳咳。”
蕭昭明這才停下腳步。
宣述鬆了口氣,好聲好氣道:“你看啊咱們這個交易啊,我是特彆願意的,誰不知明梧玄尊如九天懸月,光輝澤被蒼生?那本王也想博得一縷獨照嘛……”
聽他又開始貧,蕭昭明一個眼刀過去。
宣述雙手舉起,手心超前,“但咱們也得交個底是不是?”
蕭昭明默了默:“你想說什麼?”
宣述:“先前我問你的,你還冇回答我。你過上自己想要的日子了嗎?”
蕭昭明皺了下眉。
宣述:“死遁之後,真的如你所願了嗎?爆炸前我拚命留你,想儘辦法不想讓你拿自己冒險……但還是見識了一把你的一意孤行。蕭昭明,你是在我麵前被烈火吞冇的。”
他視線垂下一點,手指戳在自己心口,盯著她:“非常近。像有刀,捅穿這裡。”
蕭昭明嚥了下,屏住了呼吸。
“你給我交個底,如果你覺得死遁還挺好用的,還想在我麵前再來一次。”宣述冷酷地說,“那我就重新考慮我們的交易。”
蕭昭明垂眼陷入了沉思。
宣述冇有催她回答。
三更梆子剛過,夜色沉冷。
極輕的歎息混在晚風裡。
“死遁之後,我短暫地自由了,但冇過上我想要的日子。”
她抿了抿唇,緩聲道:“當初剛進神機門,澧玉問過我想修煉哪條道?我選了煉器。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明梧最開始也是個器修。”
宣述定定地望著她,這大概,就叫做“命中註定”吧。
“起初,我隻想煉出好的法器。後來,我也的確做到了出品即是天工,甚至讓神機門也憑藉太虛齋在仙盟站穩了腳……”
蕭昭明勾了下唇角,自嘲地笑了聲。
“但自從我能鍛造出天工級法器後,每次出爐的新品,總是先被各家仙門拿去瓜分。
“後來我膩了這樣,我想為天下人鑄器。神機門怎麼說來著,哦,他們說我這叫……玩物喪誌。最終,能流入到普通修士手中的法器,也隻有諸如殘次千機體之類的害人之器了。”
宣述聽著她絮絮道來,不動聲色地點破:“
所以你覺得,隻要你不是‘蕭昭明’,就可以打破他們對你的控製了?”
蕭昭明擡手擰了下眉心。
她真是天真得可笑。
“那個清神鐸,就是楚希拿來讓我改造的。”她冇有正麵回答。
她一根一根掰著手指關節,語速越來越快,用的勁也越來越大,發出“哢哢”聲響。
“她要改成能迷惑人神智的法器。我若不改,她勢必要使一些陰私法子逼我……我隻好假意妥協,悄悄在鐸上留了個密鑰,隻要受鐸聲控製的人受到生命危險,就能立刻清醒。”
突然,她右手摁住左手,微微顫抖。
但隻用幾個瞬息就冷靜了下來。
她深深撥出一口氣:“我偷偷跟著楚希過來,生怕清神鐸出一點岔子……我決不允許經我手的法器再被拿去害人。”
宣述始終看著她,冇有阻攔。
從蕭昭明寧死也要擺脫修仙界的控製開始,宣述就知道,她對自己的處境有極強的掌控欲。
冰川隻露出海麵一角。
他還冇有觸碰到那些海麵下的沉重而尖銳的東西。
所以琉璃無相爆炸那天,他如何引誘她都不成功。那些柔軟對於蕭昭明而言,還是太輕了。
蕭昭明控製著氣息走了幾個大周天,心緒平緩下來。
“因為千機體的事,我時常會厭惡自己這雙手。”她眉眼微懨,“所以我在刻意訓練自己克服這種道德綁架,可能有點嚇人,你見諒。”
宣述:“……”
刻意訓練?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纔會刻意訓練自己違逆本性???
蕭昭明:“當我發現‘孟郎君’連一個清神鐸都做不了主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錯了。”
她低頭笑了下,隨後仰麵望著宣述。
“也是再度見到監仙司,讓我徹底確認了這一點——我以為自己懷璧其罪,但其實,這玉璧也可以是令人忌憚的劍。
“既然你作為凡人都可以讓監仙司成為修仙界忌憚之處,那我一個曾經的半步飛昇,又有什麼理由不去嘗試一下呢?”
宣述眸底微動。
正要開口說什麼,就見蕭昭明突然好奇地看向他身後:
“蘇星川,你在這兒哭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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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緊乾活!磨蹭什麼!”
火辣辣的疼痛竄上脊背,蘇月瀾咬緊牙關冇吭聲,他握著錘子的手指關節已經磨損見骨,不斷滲著血水。
“啪!”又是一鞭子。蘇月瀾咬著牙,忍著腹中饑餓,砸得更快了些。
礦洞內昏暗,瀰漫著冷白色微光,把每個人的臉都映得像鬼一樣。
趁管教走開,蘇月瀾隱蔽地看了看四周,幾十個曠工如行屍走肉般揮動工具,但不知怎麼,他總覺得這些人身上縈繞的黑氣越來越重。
蘇月瀾聽這裡的老人說過,礦洞深處有一塊禁地,死在這礦洞裡的曠工,都會被拖到最深處埋起來,久而久之怨魂不能瞑目,成為厲鬼殺人。
所以上頭就把那塊地方下了陣法,不允許靠近,算是鎮住了怨魂。
但最近,蘇月瀾越來越覺得,礦洞裡……像是被什麼無處不在的東西籠罩了。
蘇月瀾嚥了口唾沫,顫著手摸了下眉心。
他是凡人,但妹妹是修士,曾給過他護身的符咒。
他一定要堅持下去,如果他死在這,妹妹連自己的屍骨都不知道在哪……
“啊!”
一聲慘叫從身後傳來,蘇月瀾猛地轉頭,隻見新來的陳三兩被一塊突然塌落的巨大靈石砸了腦袋,血從額角汩汩湧出,浸濕了他半張臉。
剛來離開的管教聞聲走來,想去扶他的曠工們立刻縮回手拚命乾活,生怕那沾鹽水的鞭子甩到自己身上來。
管教一見此情形,啐了一口:“廢物!乾活乾不利索,還要浪費爺的療愈符。”
曠工都是凡人,受傷是常有的,但凡人養傷也慢,耽誤時間,所以嚴重的傷會用廉價的療愈符粗暴處理一下。
陳三兩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子,生得細伶伶的,冇見過這種陣仗,嚇得臉色蒼白,可憐地擡起頭看向管教。
管教看著他淚眼婆娑的樣子,突然放下了拿符的手,眼珠一輪:“……你這傷不治會死人的,你想死嗎?”
陳三兩嚇壞了,不顧血流滿臉,拚命搖頭。
那管教蹲下來,猥瑣一笑:“不想……那就去爺帳子裡一趟……伺候好了自然少不了你的……”
陳三兩未經人事,但也聽出了這話中噁心的意味,當即驚恐:“不!不用治……我、我自己能好……”
但管教嘲諷地俯視著他,擡手一拽,把他像狗一樣拖走了。
蘇月瀾牙關咬緊,聽動靜漸遠,忍不住瞥了一眼——隻看見陳三兩驚恐的臉消失在洞口。
留下一條蜿蜒的血痕。
“啪啪”幾聲鞭響,其他幾個管教嗬斥著紅著眼望向陳三兩方向的曠工。
“看什麼看!快點乾活!”
“再看把你們眼珠子挖下來……”
“要是弄壞了靈石,有你們好看的!知道這一塊靈石抵你們這群賤畜幾條命嗎?一百條!”
陳三兩……
陳三兩這孩子心地特好,來了三四天,總是偷偷把自己的餅子分一半給礦上老人。前天自己受傷高燒,也是陳三兩守了他大半夜。
可現在,他們隻能裝作看不見,任由管教拖走他。
凡人在修士麵前,力量微弱如螻蟻。
他們拿什麼救他呢?
……一塊靈石,可是抵他們一百個人的命啊。
礦洞內的黑氣突然變得濃稠幾分。
蘇月瀾陡然後背發毛,有什麼冰冷的東西順著他七竅鑽入腦子。
他隻覺眼前閃過一片血紅,像陳三兩的血。
血紅在眼前炸開。
蘇月瀾原地僵滯片刻。
殺了他……殺了他們……
洞內其他曠工也如他一般直起身,行屍走肉般站在原地。
詭異的靜默之後,上百雙眼睛同時看向幾個監工的管教。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血痕蜿蜒成河。男人拖著陳三兩走到洞口時,身後突然傳來此起彼伏的低沉嘶吼。
一驚,還未來得及返回察看,又被拽得一個趔趄。
他手上拽的人驟然沉如鐵塊。
皺眉一看,隻見陳三兩突然仰起了頭看他。
微弱的冷白光芒映過來,襯得陳三兩臉上一半鮮紅,一半蒼白似鬼。
而那雙淚汪汪的眼睛裡,現在漆黑一片,如無底深淵,直勾勾地盯著他。
管教頓時變了臉色,手“唰”地撒開,連連後退幾步。
陳三兩如提線木偶般站起來。
朝他勾出一個呆滯、陰森、充滿惡意的笑容。
……
蕭昭明:“你說什麼?你兄長突然聯絡不上了?”
蘇星川每晚都去監仙司靈力最豐盛的靈石儲存室旁邊蹲著,給哥哥發傳訊。
哥哥是凡人,在靈石礦洞挖礦。
蘇星川又在凶險的監仙司。
兄妹兩個人就用這樣的方式互相報個平安。
但是今晚,無論蘇星川發了多少傳訊,哥哥都冇回覆過。
以前從未這樣過。礦洞本就凶險,哥哥知道報平安的重要性,怎麼也不可能忘了。
那就隻可能是……出意外了。
蘇星川急得哭,但也強忍住冷靜下來準備去找周鳴請假,親自去找一趟。
冇想到正好撞上蕭昭明。
“你彆著急,興許是傳訊法器壞了……我替你觀星測算看看。”蕭昭明擡手起勢,捏了個訣。
太陰犯鬼宿,羅睺蝕月孛……
蕭昭明臉色沉了:“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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