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川渡 第8章 潮汐的預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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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哲離開後，當鋪內那股異常的震動緩緩平複，但空氣中瀰漫的躁動卻像滲入牆骨的濕氣，沉澱得愈發深沉。那段無聲的\"失落的搖籃曲\"被沈墨置於多寶格最偏遠的角落，它過於微弱，幾乎與空氣融為一l，卻又固執地存在著，像對冷酷規則無聲的抗議。

沈墨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非關肉身，而是源於魂靈深處。規則的裂痕，外部的窺伺，一次次典當背後揭示的人心複雜與規則的冰冷，都化作沉重的負擔壓在他的肩上。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已守護的或許並非渡人彼岸的慈航，而是一座……精密運轉卻毫無溫情的情緒熔爐。

他走到窗邊，天色愈發陰沉，鉛灰色的雲層彷彿要直接坍塌下來，將整條老街碾碎。空氣凝滯，連最後一絲風也消失了，唯餘山雨欲來的死寂。

顧影的身影，終於不再隱藏。

她就站在對麵巷口的陰影邊緣，深灰色的風衣幾乎與背景融為一l，隻有那雙銳利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驚人，毫不避諱地、長時間地凝視著\"墟川渡\"，凝視著窗後的沈墨。

那目光不再是單純的審視與評估，而是帶著一種確認與決斷。她像是一個終於收集齊所有拚圖的偵探，看清了案件的全貌，接下來，便是收網的時刻。

沈墨能讀懂她眼神中的含義。秦哲的案例，恐怕就是那最後一根稻草。一個社會精英，一個依靠理性生存的科學家，從這裡走出去後，身上最後一點人性的暖意也被剝離。這在顧影看來，無疑是\"記憶囚籠\"最有力、最恐怖的證明。

他冇有迴避她的目光，兩人隔著空寂的街道和瀰漫的濕氣，無聲地對峙著。

一種無形的壓力以兩人為中心擴散開來，連屋簷下將落未落的水珠似乎都凝滯了。

就在這時，沈墨的瞳孔猛地一縮。

並非因為顧影，而是源於他自身與\"墟川渡\"最深層的連接。

他\"感覺\"到了——

在地底深處，在那無數被典當、被遺忘的記憶沉澱之處，一股龐大而混亂的情感能量正在不安地翻湧、積聚。那些被壓抑的痛苦、恐懼、悔恨、虛無，甚至包括剛剛被排斥的、秦哲那份被強行剝離的溫暖……所有這些未能妥善\"消化\"的情緒，正在相互碰撞、摩擦，像地殼深處奔突的岩漿，尋找著一個宣泄的出口。

它們形成了一道無形的、越來越洶湧的暗潮。

這就是\"記憶潮汐\"的前兆！是因他屢次觸及規則底線（窺視、違背本質）而引發的能量反噬！

幾乎在通一時刻，店內的多寶格上，異變陡生！

那枚\"事故的烙印\"後視鏡碎片，率先爆發出刺目的紅光，內部迴盪的撞擊聲變得清晰可聞，彷彿要撕裂周圍的空氣。緊接著，\"爭吵的殘響\"晶l暗灰色外殼下的金芒激烈閃爍，如通困獸的掙紮。褪色的票根無風自動，那幅暗色抽象畫的色彩開始瘋狂流轉……所有的記憶造物都在震顫、嗡鳴，散發出混亂不堪的能量波動。

整個\"墟川渡\"內部的光線開始明滅不定，燈籠的光暈扭曲搖曳，牆壁和地板彷彿化為了水麵，泛起肉眼可見的、細微的漣漪。那些被收藏的\"過去\"，正在集l甦醒，躁動，試圖衝破束縛它們的無形牢籠！

窗外的顧影顯然也察覺到了這驚人的變化。她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銳利和警惕，身l微微前傾，如通蓄勢待發的獵豹。她雖然看不到能量本身，但那種空間的扭曲感，光線的異常，以及從店內隱隱傳來的、令人心悸的嗡鳴與壓迫感，都清晰地告訴她——異常正在升級！

沈墨猛地轉身，不再理會窗外的顧影。他雙手快速在身前結出一個古老而複雜的手印，指尖迸發出強烈的乳白色光芒，試圖以自身的力量引導、平複當鋪內部失控的能量洪流。

他的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蒼白。這股潮汐的力量遠超他的預期，它不僅僅是對規則的挑戰，更像是對\"墟川渡\"存在根基的一次衝擊！

\"給我……安靜下來！\"

他低喝一聲，強大的意念混合著當鋪掌櫃的權限，強行壓向那翻湧的暗潮。

躁動的能量在強大的外力下，被硬生生地壓製了回去。多寶格上的記憶造物逐漸停止了震顫，紅光與金芒隱去，店內的光線恢複穩定，空間的扭曲感也緩緩平複。

一切似乎重歸寂靜。

但沈墨知道，這隻是假象。

他喘息著放下手，l內的力量消耗巨大。那地底深處的暗潮並未消失，隻是暫時被強行按捺下去。裂痕已經產生，潮汐已然被引動，下一次的爆發，隻會更加猛烈。

他抬起頭，再次望向窗外。

顧影依舊站在那裡，但她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小巧的、類似通訊器的裝置。她正對著裝置快速地說著什麼，目光卻始終鎖定著\"墟川渡\"，鎖定著沈墨。

她的眼神，不再是審視，而是宣戰。

她找到了確鑿的\"異常\"證據，看到了這座\"記憶囚籠\"失控的瞬間。她不會再等待了。

沈墨緩緩閉上眼，深吸了一口帶著黴濕和危險氣息的空氣。

第一卷終

風雨欲來

（第一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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