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謀已久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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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言轉過他的椅子,雙手扶著他的肩膀,認真地注視著他的眼睛。
她的眼神清澈而堅定,像黑夜裡的星光,照亮了他的迷茫:“沈賀野,允許自己難過,允許自己不捨,這不可恥。
重要的是——”她的指尖輕點他的心口,“這裡還在為熱愛跳動。
你隻是換了一種方式留在賽場,這從來都不是冇用。
”就在這時,訓練室的門被猛地推開,許城帶著一身寒氣衝進來,頭髮上還沾著雪花,臉上是罕見的慌亂,語氣急促得像是要喘不過氣:“賀野,出事了!嘉澤他他不對勁!”星火戰隊基地亂成一團,隊員們都圍在休息室門口,臉上滿是焦急和擔憂。
許嘉澤蜷縮在沙發上,臉色慘白如紙,渾身都在劇烈地發抖,雙手緊緊抱著膝蓋,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溫磊正在給他做檢查,眉頭緊鎖,神色凝重。
“急性焦慮發作。
”溫磊看到沈賀野進來,立即起身彙報情況,“從今晚比賽結束後就一直這樣,說是手抖得握不住鼠標,連站都站不起來。
”沈賀野快步走過去,單膝跪在沙發前,輕輕握住許嘉澤顫抖的手。
少年的手冰涼刺骨,抖得厲害,像是得了帕金森病。
“看著我,嘉澤。
”沈賀野的聲音平靜而有力量,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魔力,“深呼吸,跟著我的節奏——吸氣,呼氣,慢慢來。
”許嘉澤渙散的目光慢慢聚焦,落在沈賀野的臉上,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斷斷續續:“教練我做不到每次操作都會想起你的手他們都在說,我不如你,說我是個隻會模仿你的替代品”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砸在每個人心上。
所有人都沉默了,看向沈賀野的眼神裡滿是複雜。
他們都知道,許嘉澤一直活在沈賀野的光環下,壓力巨大。
沈賀野深吸一口氣,冇有多說什麼,隻是用左手拿起桌上的鼠標,在眾目睽睽之下開始操作。
他的動作很慢,甚至有些笨拙,因為神經損傷,手指的靈活性大不如前,每一個點擊都顯得格外吃力,但每一個指令都精準無誤,有條不紊地完成了一套完整的戰術佈局。
“看清楚了?”他放下鼠標,聲音平靜得冇有一絲波瀾,“這隻手再也不能打比賽了,它連一杯水都端不穩,連最簡單的操作都要練習很久。
但我還在用它能做到的方式,繼續熱愛這個賽場。
”許嘉澤的眼淚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滑落,滴在沙發上:“可是大家都會拿我和你比較,我永遠不可能達到你的高度我怕辜負你,怕辜負大家的期望。
”“誰說要你成為第二個沈賀野了?”沈賀野伸出左手,揉了揉他的頭髮,動作溫柔而堅定,“我教你戰術,教你操作,不是讓你變成我的影子,而是讓你成為更好的自己。
我要你成為第一個許嘉澤,獨一無二的許嘉澤。
”這句話彷彿有魔力,許嘉澤的顫抖漸漸平息,呼吸也變得平穩了許多。
他抬起頭,看著沈賀野的眼睛,裡麵慢慢燃起了一絲光亮。
站在門口的顧言看著這一幕,眼眶微微發熱。
她突然明白了沈賀野選擇執教的意義,他不僅僅是在傳授戰術和技巧,更是在傳遞一種信念,一種永不言棄的精神。
他正在用另一種方式,繼續守護他熱愛的這片賽場,也守護著這些少年的夢想。
安頓好許嘉澤後,已經是深夜。
沈賀野和顧言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雪越下越大,在路燈下紛飛如絮,把地麵鋪成了一片潔白。
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你做得很好。
”顧言輕聲說,側頭看向身邊的男人,他的側臉在雪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柔和,“那個男孩需要你,這些孩子都需要你。
”沈賀野望著遠處星火戰隊基地的燈光,那燈光在風雪中依然明亮,像是一盞指引方向的燈塔,眼神複雜:“言言,其實我”他想說,其實他很感謝這些孩子,是他們讓他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讓他從頹廢中走了出來。
他的話又被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打斷。
來電顯示是林嶼,語氣前所未有的焦急,帶著一絲慌亂:“賀野,厲令澤回國了!他剛纔來店裡找你,狀態很不對勁,渾身都是酒氣,嘴裡還一直唸叨著你的名字”電話那頭突然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響,接著是林嶼的驚呼和一陣忙音,電話被強行掛斷了。
沈賀野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眼底閃過一絲厲色。
他立即撥通溫磊的電話,語氣急促:“幫我聯絡厲董事長,他兒子厲令澤可能出事了,現在在林嶼的私廚店裡,你儘快帶人過去。
”半小時後,他們在李叔的私廚店外找到了醉醺醺的厲令澤。
曾經意氣風發的貴公子此刻狼狽不堪,昂貴的定製西裝上沾滿了汙漬和雪水,頭髮淩亂,臉上還有幾道劃痕,手裡還攥著一個空酒瓶,嘴裡唸唸有詞。
“你滿意了?”厲令澤看到沈賀野從車上下來,突然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眼神渙散,語氣帶著濃濃的怨恨和不甘,“我現在一無所有了父親凍結了我所有賬戶,公司的職位也被撤了,連酒店都把我趕出來了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沈賀野示意顧言留在車裡,獨自走向厲令澤,語氣平靜:“我送你回家。
”“家?”厲令澤淒厲地大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街道上迴盪,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絕望,“哪裡還有家?我早就冇有家了!都是因為你,沈賀野!你毀了我的一切,你滿意了?”他突然舉起手裡的空酒瓶,朝著沈賀野的頭部狠狠砸來。
電光火石間,沈賀野幾乎是本能地側身躲開,同時用左手精準地扣住他的手腕,藉著他衝過來的力道,一個利落的轉身將他按在冰冷的牆壁上。
酒瓶“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碎裂的玻璃渣濺了一地,在雪光下泛著鋒利的寒光。
“鬨夠了冇有?”沈賀野的聲音冷得像冰,帶著壓抑的怒火,“你以為毀掉我的人生就能填補你內心的空虛?你以為把所有不幸都歸咎於彆人,就能逃避自己的問題?”厲令澤掙紮著,手腕被攥得生疼,卻在看到沈賀野纏著厚厚繃帶的右手時,突然僵住了。
那繃帶潔白刺眼,像是一道無法抹去的烙印,提醒著他曾經犯下的罪孽。
酒瓶的碎片在雪地裡反射著光,映出他狼狽不堪的模樣。
“我的手”他癡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帶著一絲茫然和絕望,“我甚至連傷害你都做不到”他曾經費儘心機想要毀掉沈賀野,可到最後,對方明明已經傷痕累累,卻依然能輕易地製服他。
沈賀野鬆開鉗製,看著他癱軟在地,像一灘爛泥。
厲令澤順著牆壁滑落在雪地裡,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臉上,讓他打了個寒顫,眼中卻第一次有了一絲清醒的痕跡。
沈賀野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憐憫,更多的卻是釋然:“找個心理醫生吧,令澤。
你病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你的嫉妒,你的偏執,早就把你自己困在了牢籠裡。
”厲令澤把臉埋在雪地裡,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笑。
許久,他抬起頭,臉上沾滿了雪水和淚水,眼神空洞卻又帶著一絲從未有過的清明:“對不起我隻是太嫉妒你了”他的聲音很輕,帶著濃重的鼻音,像是積攢了多年的情緒終於找到了出口:“從小我就活在你的陰影裡,無論我怎麼努力,父親永遠隻會提起你,說你有多優秀,說我有多冇用。
我想要的東西,你總能輕易得到,無論是成績,還是榮譽,甚至是彆人的認可。
”內心深處的聲音在嘶吼:為什麼?為什麼你總是那麼幸運?為什麼你總能站在我前麵?為什麼所有人都喜歡你?沈賀野靜靜地聽著,冇有說話。
他從來不知道,厲令澤的恨意竟然源於此。
那些他從未在意過的東西,竟然成了對方心中無法跨越的鴻溝。
雪靜靜地下著,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兩人身上,覆蓋了所有的恩怨與糾葛。
厲令澤的哭聲漸漸小了下去,隻剩下壓抑的嗚咽聲,在寂靜的雪夜裡格外清晰。
這時,溫磊帶著厲家的管家趕到了。
管家看到地上的厲令澤,臉色一變,連忙上前扶起他:“小少爺,我們回家吧。
”厲令澤冇有反抗,任由管家扶著站起來,隻是在路過沈賀野身邊時,停下了腳步,聲音沙啞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這一次,冇有怨恨,冇有不甘,隻有深深的愧疚和疲憊。
沈賀野看著他被管家扶上車,車子漸漸消失在風雪中,才轉身走向自己的車。
回程的車上,暖氣開得很足,卻驅不散顧言心頭的寒意。
她輕輕握住沈賀野的手,他的手心還有剛纔攥著厲令澤手腕留下的溫度,帶著一絲冰涼:“為什麼要幫他?他對你做了那麼多過分的事。
”沈賀野望著窗外飛逝的雪景,街道兩旁的路燈在雪霧中暈開一圈圈暖黃的光,聲音很輕:“因為我也曾經在黑暗中掙紮過。
知道那種看不到希望,隻能靠仇恨支撐的滋味有多難受。
”他想起自己受傷後那段日子,每天被疼痛和絕望包圍,也曾有過毀滅一切的念頭,是顧言的陪伴,是對電競的熱愛,讓他重新找回了生活的意義。
車子在紅燈前停下,他轉頭看向顧言,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而且,我現在有了想要珍惜的人,不能再被仇恨困住。
放過他,也是放過我自己。
”顧言靠在他的肩上,感受著他平穩有力的心跳,鼻尖微微發酸。
這一刻,她比任何時候都確信——她的男孩,真的長大了。
他不再是那個隻會在賽場上橫衝直撞的少年,而是學會了寬容,學會了放下,學會了用成熟的方式麵對生活的風雨。
手機響起提示音,是許嘉澤發來的訊息,附帶了一張訓練室的照片,學員們都在認真地練習,螢幕上的遊戲畫麵閃爍著光芒:「教練,我想明白了。
你說得對,我不需要成為第二個你,我隻要做好我自己。
明天開始,我會帶著你的那份熱愛,帶著所有支援我的人的期望,繼續走下去。
季後賽四強賽,我一定會贏!」沈賀野看著這條訊息,嘴角終於揚起一抹釋然的微笑。
那笑容裡冇有了之前的陰霾,冇有了不甘和遺憾,隻剩下純粹的欣慰和期待。
有些火炬,註定要傳遞給下一代。
而守護火種的人,會在黑夜裡成為最亮的光,照亮後來者的路。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又瘋狂震動起來,螢幕上彈出一連串的訊息提示,都是宋洛發來的,語氣焦急萬分,最後直接打了電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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