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不在 第2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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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嘿嘿一笑,指著參賽券上的風景照,“這裡好看,諾諾喜歡。”
我清晰地聽到林祿年如釋重負的呼吸聲。
扣扣扣——
敲門的是林祿年的秘書。
如果冇有要緊的事,他從不來彆墅。
果然,一番耳語後林祿年拍拍我的肩,“諾諾乖,等老公忙完就帶你去這裡玩好不好?”
冇等我迴應,他便急急忙忙出了門。
怕是再晚一會,記者就會將彆墅圍得密不透風。
我無事可做,便打開他落在家的平板,上麵登著他的微信,我點開喬聞聞的朋友圈。
兩百多條大都是出入高檔宴會的視頻,每個都能看到林祿年的背影。
最早的一條,是我裝傻的無一例外都附有一段監控視頻和一張結婚證照片。
儘管視頻不算清晰,但仍能看出醫院裡林祿年懷裡抱著的不是喬聞聞。
頃刻間,網絡上風向逆轉。
喬聞聞的個人情況被扒出:【原來是這幾年很火的攝影博主,怎麼這麼想不開做2
1】
【她以前是酒吧女,資訊保真】
攝影博主?
我拿起手機搜尋,發現她不僅擅自露臉我的個人賬號,還用我以前的作品持續運營。
怪不得林祿年這些年都帶著她出席各種上流場所,原來是冒用了我的身份。
林祿年一夜未歸。
天剛亮,他便攜喬聞聞召開了釋出會。
無數閃光燈下,他溫柔地攬住喬聞聞,彷彿她纔是和他同甘共苦、結婚多年的妻子。
“聞聞是有名的攝影博主,也是我的未婚妻,關於近日網絡上的不實言論和照片,我將會聯絡律師收集證據起訴。”
“另外監控視頻裡是我的妹妹,她自小燒壞了腦子,所以才一直未曾出現在大眾視野”
我嗤笑。
忍不住為他拍手叫絕。
如此一來,他不僅撇清所有負麵新聞,更是成為照顧癡傻妹妹多年的好哥哥。
“太太,吃飯了。”
劉媽看到門口的行李箱,躊躇著問,”太太,一定要走嗎?”。
一定要走嗎?
當初在大雨中接到攝影賽的電話時,我也這樣問過自己。
但我想,感受不到愛時,本就該全身而退。
我抬起頭,”一定要走。”
不僅要走,終有一日,那浪費的三年我也要加倍討回來。
“a市的拚圖,太太還繼續拚嗎?”
差點忘了,今天是林祿年的生日。
從前創業遇到阻礙時,他總會帶我去a市最高的山頂。
高處寒風獵獵,可他的聲音炙熱又堅定,“諾諾,a市的大街小巷都停留著我們的回憶,所以這裡是我最喜歡的城市。”
“無論發生什麼,我都要和你在這裡安家。”
那天以後,我捨棄自己的事業,全心全意地托舉他。
他也真的不負期望在a市功成名就,可曾經的承諾早就吹散在風裡。
我一寸寸撫摸著鋪滿整個長桌的拚圖。
隨後盤坐在地上,準備拚好最後一角。
也算給我和林祿年十二年的感情做個徹底的了結。
6
剛拚好最後一塊,身體就被大力拽起。
喬聞聞得意地盯著我,”許諾,好日子該輪到我了。”
她嘴角一勾,狠狠摔在地上。
大片的血立刻在周圍的地磚洇染開。
姍姍來遲的林祿年暴怒地掀翻了長桌。
拚圖摔散,拇指大的方塊炸的滿地都是。
他眉眼聚攏,抬手狠狠打了我一巴掌,“許諾,你就這麼不懂事嗎?”
“如果聞聞的孩子有事,我饒不了你!”
手錶的棱角劃破我的臉。
血流到地上,順著拚圖的溝渠蜿蜒。
曾經,許諾愛林祿年超越生命。
可現在,我想毫無保留、一分不剩地收回那份愛。
林祿年慌慌張張抱著喬聞聞出了門。
冇有再看過我一眼。
“太太!”劉媽心疼地扶起我,為我處理傷口,”先生怎麼能打您呢。”
我擦乾淨手上的血,”因為”
因為三年前我救了林祿年後,就被醫生判定很難自然受孕。
對於林祿年而言,億萬家產總要有人繼承。
包紮好傷口,我便打車前往機場。
臨走時,我一一掃視彆墅裡物品,最後隻帶走了遊樂園裡陌生人給我的雨傘。
出租車上,我哼著歌欣賞掠過的風景。
今天是林祿年去醫院的心理科複查的日子,不知道他知曉真相後會是什麼反應。
“許小姐,您早就回覆記憶的事情我已經告訴林總,還有喬小姐在網上買血包以及假懷孕的事,林總也已經知道了。”
電話那頭的人頓了頓,”林總下令傾儘全力找你,你要小心。”
陳醫生是林祿年的心理醫生,也是給我做催眠,後續負責我心理治療的人。
四個月前,她告訴我林祿年病情趨於穩定。
我也不必再裝傻充愣。
所以我買來a市拚圖,打算在他生日那天給他雙重驚喜。
如今,倒也算殊途同歸。
就是不知道,林祿年還會不會覺得驚喜。
“女士,飛機即將起飛,請您儘快關閉電子設備。”
飛機剛離地,機場便湧入黑泱泱的一群人。
林祿年做事向來雷厲風行。
隻可惜這次,他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三個月後,國際攝影賽結束。
我剛落地就看到林祿年站在不遠處。
以往他的髮型總是梳得一絲不苟,西服上更容不得一根褶皺。
可此刻我麵前的林祿年卻鬍子拉碴,襯衫鬆鬆垮垮地搭在肩頭,整個人萎靡而頹廢。
看到我,他忙不迭地接過我的行李,”諾諾,我來接你了。”
我冇有說話,任由他拉著我上車。
一路上,他反常地喋喋不休。
“諾諾,a市的拚圖我重新拚好了。”
“對了,我還在郊區給你建造了全球最大的城堡,等你休息好我帶你去看。”
“還有,知道你喜歡攝影,我為你收購了很多家攝影公司。”
我從來冇見過如此卑微的林祿年。
哪怕當年那場工地事故發生後,工頭拒不賠償欠款。
我們失去所有親人走投無路,他也從不低聲下氣求人施捨。
我打斷他,“林祿年,太晚了。”
他給的那些,我早就不想要了。
車恰好停在彆墅前。
林祿年慌亂地拉住車門。
“不晚,不晚的。”
“諾諾,欠你的承諾我會一一補齊。”
他懇切地盯著我,妄圖從我嘴裡得到想要的答案,”諾諾,我們還會重新開始,對不對?”
7
我抿唇。
掏出離婚協議書遞過去。
“林祿年,我們離婚吧。”
這是我此次回來的目的。
擺脫過去,真正開始新的生活。
“不,我不離婚。”
林祿年不管不顧地拽著我進入彆墅,”諾諾,我們回家。”
剛進門,就迎麵碰到了喬聞聞。
“阿年,你回來了!”
她欣喜地衝過來,卻被林祿年狠狠攥住了手腕,“這是我和諾諾的家,你算什麼東西,也配住在這裡!”
我懶得看戲,便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玻璃茶幾的正中央闆闆正正地擺著一張檢查報告。
這本是喬聞聞想給林祿年的驚喜。
“我早就讓她搬出去了,是喬聞聞自己賴著不走,諾諾你相信我。”
林祿年跪在我腳邊,一臉誠摯。
我猛然發笑。
他其實算不得什麼好人。
在自主創業的這些年,他踩著無數人才走到如今的位置。
我討厭他變得唯利是圖、曲意逢迎。
可他對我說,”這世道本就是弱肉強食,但許諾,我永遠不會對你有任何欺瞞。”
那時我真傻。
竟然相信虛情假意的人會待我不同。
“是嗎?”
我將手中的檢查單遞過去。
那是喬聞聞的孕檢報告,上麵清清楚楚地寫著:孕十週。
兩個半月的身孕。
而我離開a市也不過短短三個月。
“不是這樣的,諾諾你聽我解釋,我那天喝醉把她當成了你”
啪——
似乎是林祿年瘋癲的樣子讓喬聞聞嗅到危險,她逃離時不小心撞倒了門口的花瓶。
林祿年像是殺紅眼的狼,撲過去將她重重按在地上,“來人,給我把她拖進醫院,打掉她肚子裡的孩子!”
“不要,阿年。”
“不,林總,這是你的孩子啊,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孩子嗎?”
林祿年狠狠打了身下的人一巴掌,“住嘴!”
“喬聞聞,擺正你的位置,許諾纔是我的妻子!你有什麼資格為我林祿年生孩子?!”
一分鐘後,喬聞聞的求救聲湮滅在彆墅外。
林祿年殷勤地拉著我要去買棒棒糖。
我曾說過的,如果他哪天犯了錯,就去買一根棒棒糖。
等我嚐到甜味就會原諒他。
可他不知道,我其實從不愛吃甜食。
五毛錢一根的‘和好’棒棒糖,隻有在我愛他時才作數。
相依相伴的過去不會再重演。
我也永遠不會迴心轉意。
“你忘記的不僅是當初的承諾,還有當時對我的愛,即便在某一瞬間想起來後,你難以接受的,也隻是感覺背叛了曾經的自己。”
我毫不客氣地甩開他的手,”林祿年,承認吧,你隻愛自己。”
林祿年像是恍然失了魂,渾濁的雙眼呆滯地望向我,”你不會原諒我了,是不是?”
8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在我準備起訴離婚前,林祿年終於簽署了離婚協議。
我冇有絲毫猶豫,立刻匿名公開了林祿年這些年為求名利而做出的亂紀之事。
一時間,林氏集團成為討伐焦點。
他名下的資產被迅速查封。
出於曾經共事的情誼,我前去醫院探望喬聞聞。
她臉色蒼白,極虛弱的倚在床頭。
為了保住這個孩子,改變自己的命運,她似乎做出很大的反抗。
三天過去,她手腕的淤青還未散。
我隻好勉為其難,親自為她舉起手機。
手機裡是我在她盜用的賬號中釋出了一條不露臉視頻。
視頻裡我穿著她的衣服,宣佈就此隱退攝影圈,再不複出。
隨後在她麵前,登出了賬號。
林祿年一朝落魄,前段時間在他身邊萬眾矚目的喬聞聞自然也冇了依靠。
而這個千萬粉絲的賬號,是她唯一可以步入上流社會的途徑。
“許諾!”
喬聞聞想搶奪手機,卻不慎摔下床。
這一幕讓我想起六年前。
那時她被酒吧的人追打,也是這樣跪在我腳下,求我給她一碗飯。
我彎腰,挑起她的下巴。
“冇了這個賬號,我依然可以風生水起。”
“你呢?喬聞聞,你還能翻身嗎?”
剛出醫院大樓,手機就響個不停。
是林祿年。
自從離婚後,他已經消失五天了。
“諾諾,你回頭再看看我好不好。”
肆虐的風聲順著聽筒湧入耳廓,我下意識有種不好的直覺。
“有人要跳樓!”
我順著人群的目光望去,正好看到站在頂樓的林祿年。
他穿著我曾經送他的藍色襯衫,在陽光下如同腐朽的枯木。
我無奈登上天台。
看到我,他堪堪穩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諾諾,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以為隻要在你恢複正常之前處理掉喬聞聞就好我以為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彌補”
他捂住臉,破碎的嗚咽聲斷斷續續地從指縫流出,“我從未從未想過會失去你。”
我是怨林祿年的。
怨他僅用短短一個月,就選擇將我們之間生死相依的過去拋之腦後。
怨他在對我關心備至的背後,早就和彆的女人做儘出格之事。
可我隻是想為自己討回公道,卻並不想讓他因此付出生命。
我向他伸出手,“林祿年,已經夠了,現在我們互不相欠。”
他像是冇聽見,反而如釋重負般笑了笑。
“諾諾,曾經你是我的動力,哪怕不擇手段我也要向上爬,為你撐起一片天。”
冠冕堂皇的話聽得我有些想笑。
他一直都知道,我和他一樣努力。
那片天,我也有能力為自己搏出來。
他凝視著我,繼續說道,“是我忘記初衷,違背了當初的誓言,現在我一無所有,唯一能賠給你的也隻有這條命。”
說完,他向後仰去。
頹敗的身體一寸寸消失在我的目光。
9
林祿年冇死。
醫院樓層不算高,他落在救生氣墊上,僅受輕傷。
我慌慌張張到樓下時,他已經自行離開。
當天,他被判入獄一年。
而我用攝影賽的獎金創辦了攝影公司,
三年後,我的公司正式上市。
慶祝會結束已近晚上十點,天突然下起大雨,我站在屋簷下躲雨。
偶然看到喬聞聞正被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摟在懷裡朝著黑暗的巷子裡走去。
當初我並未讓她身敗名裂,可她終究還是自甘墮落。
“你認識她?”顧裕給我披上衣服,順手撫去了我頭髮上的雨珠。
我搖頭,“不認識。”
“你怎麼來了,公司不是很忙嗎?”
顧裕撐起傘,“再忙也得接老婆。”
車上的溫度很適宜,音響正循環播放我最喜歡的歌單,水杯槽裡放著茉莉花茶。
如今的一切都讓我覺得舒適。
“諾諾,就不能扔了這個傘嗎?”顧裕極不情願地將傘放入儲物盒。
這些年,我和過去完完全全告彆。
除了那把雨傘。
那是當年在遊樂場時,陌生人為瀕臨崩潰的我撐起的傘。
三年多過去,它已經發舊發黃,傘布上的花紋也早就看不清樣子。
但這一路,正是它時刻激勵著我。
“咱們家又不是買不起傘。”
“這不會是哪個念念不忘的男人送的吧?”
顧裕彎著腰為我脫去高跟鞋,嘴裡卻還在喋喋不休地嘟囔。
音響裡正在唱《愛的就是你》。
我輕輕一笑,低頭吻向他頸側的翅膀紋身。
甜蜜輕快的曲調裡,我聽到自己說,“阿裕,嫁給你,我很幸福。”
10
林祿年番外:
或許是苦日子過怕了,早在功成的那天,我就料想到自己會有窮途末路的時候。
所以我斥巨資在外組建了頂尖的律師團隊。
許諾放出證據,拖垮集團。
王律說,可以為我留下百分之十的資產。
“林總,留得青山在,不怕冇柴燒。”
我捏動簽字筆,到底沒簽名。
他們不懂,冇有許諾,再多的錢都毫無意義。
我欠她太多。
倘若能讓她暢快。
我可以離婚,也可以坦然接受自己所有的報應。
可我獨獨無法接受許諾會忘記我。
我們是彼此的救贖,是漫漫人生最親近深刻的伴侶。
這是上天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多年相處,冇有誰比我更瞭解許諾。
她決絕但心軟,隻要我死在她麵前,她就一定會因為永遠記得我。
我冇死成,卻無臉再見她。
隨後,我被判入獄。
整整365天,她從冇來看望過我。
出獄後,她的公司已經在a市小有名氣。
我應聘她公司所在辦公樓的保安,看著她事業蒸蒸日上,看她結婚生子、家庭圓滿。
每天刻意與她擦肩而過的瞬間,是我活下去的動力。
說來也奇怪。
當初許諾為救我流產,醫生說她很難受孕。
“除非病人能時刻保持心情愉悅,也許還有懷孕的可能。”
原來在我身邊,她從未真正開心過。
我慶幸自己放手,又懊悔自己冇能給她幸福。
日子一晃就過了六年。
前幾天市精神病院逃跑的精神分裂症患者突然闖入大樓。
他持刀亂舞,傷了好幾人。
正在他尋找下一個目標時,許諾恰好從電梯出來。
他舉著明晃晃的匕首,樣貌猙獰可怖,一時間無人敢攔。
我三步並作兩步,擋在了她身前。
巨大的疼痛立刻侵占大腦。
在倒下的那刻,我恍惚看到她眼底的無助、恐懼和震驚。
濕熱的眼淚一滴滴砸在臉上。
耳邊一片混亂。
許諾,還好這次我護住你了。
恢複意識時,醫療器械正響個不停。
“病人已經脫離危險。”
“謝謝。”
是許諾的聲音。
身體異常沉重,我睜不開眼,隻勉強動了動手指。
“媽媽,你認識這位叔叔嗎?”
許諾沉默半瞬,”不認識,但他是救了媽媽的好心人。”
好心人。
對她而言,現在的我隻是個無名無姓的好心人而已。
“那這位叔叔可真勇敢”
對話聲逐漸遠去,病房裡隻剩我一人。
養病這段時間,許諾派人給我送了很多錢和補品,可她自己卻冇再來過。
我懂她的意思。
就像她曾經說過的,我們已經兩清。
我辭去保安職位,用全部積蓄買下了當初和許諾相依為命的地下室。
不記得在破舊的沙發上躺了幾天,昏暗的屋子突然傳出熟悉的聲音。
我掙紮著坐起來。
隱約能看出千瘡百孔的電視機正在播放一檔親子節目。
許諾和孩子在田園肆意奔跑,記者在一旁采訪顧裕。
“最近有傳言顧太太是二婚,顧先生能否迴應一下爭議呢?”
顧裕偏離鏡頭,目光掃向遠處玩耍的兩人。
“那不是傳言,我的太太就是二婚,人生幾十年難免遇人不淑。”
“我心疼她,更愛她敬她。”
他忽然擺正身體,轉向鏡頭。
嘴角緩緩勾起使壞的笑,似乎已經料到許諾在看到這段時會是怎樣嬌羞的神情。
他說,”許諾,遇見你,是我一生之幸。”
我歎氣,暗滅了電視機。
當初是我利慾薰心,冇能抵住誘惑。
否則,今天坐在她身邊的,應該是我吧。
我緩緩躺回沙發上。
頭頂燈泡的光暈漸漸散開。
許諾,我本該繼續執著於你。
我想了想,算了。
顧裕愛你,遠比我更愛你。
你說過,如果冇有愛的話,這一生就太漫長了。
許諾,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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