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我安寧半生閒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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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舊疾並未痊癒,又或者是實在心痛導致氣血翻湧。
沈翰墨再也支撐不住,胸口那股翻湧了許久的氣血猛地衝上喉頭,他強行嚥下,卻仍有腥甜溢位嘴角。
他踉蹌著後退一步,捂住劇痛的心口,難以置信地看著薑寧。
她說什麼?她想殺了他?他們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做的這一切,他真心實意的懺悔和彌補,在她眼裡,竟然隻換來了殺意?
沈翰墨捂著胸口,隻覺得那裡有一柄鍘刀在攪動。
薑寧看著他嘴角那抹刺目的鮮紅和那副大受打擊搖搖欲墜的模樣,臉上的冷笑卻愈發明顯,她甚至帶著幾分好奇的語氣,輕飄飄地問:
“怎麼?沈侯爺,苦肉計用了一次不夠,這又用上了?”
這句話,像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沈翰墨。
他張了張嘴,還想解釋什麼,卻發現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解釋什麼?解釋他不是在用苦肉計?解釋他是真的後悔?
可她的眼神告訴他,她不信,一個字都不信。
她早已將他釘死在了恥辱柱上,判了他永世不得超生。
最終,沈翰墨什麼也冇能再說出口。
因為他知道,薑寧不會再相信她。
他絕望地看了薑寧最後一眼,那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痛苦,有不甘,有難以置信,最終都化為一片死寂的灰敗。
然後踉蹌地轉過身,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靈魂的空殼,失魂落魄地消失在了蒼茫的暮色裡。
那十一隻他親手製作的荷燈,被他遺棄在原地,在晚風中顯得格外孤零和諷刺。
這一次,沈翰墨冇有再像之前那樣,很快又出現。
起初幾日,薑寧在藥棚忙碌時,眼角餘光仍會下意識地留意四周,提防著那個陰魂不散的身影再次糾纏。
然而,日升月落,排隊領藥的災民來了又走,瓜州城在長公主的治理下漸漸恢複秩序,那個曾經一次次試圖闖入她生活的人,卻始終冇有再現身。
時間久了,薑寧也便不再分神去關注。
她偶爾會從旁人的隻言片語中聽到關於永平侯的訊息,說他並未離開瓜州,隻是整日將自己關在客棧裡,深居簡出,形容憔悴,似乎生了場大病。
聽到這些,薑寧心中並無波瀾,甚至隱隱有一絲厭煩,隻覺得他這般作態,無非是換了一種方式博取同情,實在令人不齒。
但好在冇有再來糾纏她,她倒也樂得自在。
她將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救治災民和預防疫病的工作中,隻有在忙碌時,才能感受到內心的平靜與充實。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疫情已經得到控製之時,一場更為凶猛詭異的疫病,如同蟄伏已久的毒蛇,驟然在瓜州及周邊幾個縣城爆發。
這次的疫病來勢洶洶,症狀與之前截然不同。
百姓先是畏寒高熱,繼而渾身出現紫黑色的斑疹,咳嗽劇烈,甚至有人口鼻出血,往往發病不過日便迅速衰竭而亡。
疫情蔓延極快,不僅災民中感染者眾,就連一些負責救治的醫官仆役也紛紛倒下。
公主府設立的藥棚瞬間壓力倍增,原本有效的舊方對此疫全然無效,太醫署派來的醫官們焦頭爛額,試了數個古方皆收效甚微。
薑寧身為長公主倚重的醫官,自然衝在了最前線。
她不顧個人安危,日夜不停地診察病患,記錄症狀,翻閱醫書,試圖找出病因和應對之法。
她親自解剖了不幸病逝的百姓遺體,仔細觀察病變的臟腑,試圖從根源上理解這場瘟疫。
連續多日不眠不休的多日勞累,再加上薑寧之前小產的虧空並未補回來,所以她很快被病倒了。
起初,她還試圖靠自己開方用藥壓製,但這次的疫毒異常凶猛,不過一日,她便高燒不退,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身上隱隱出現了紫斑的痕跡。
訊息傳到長公主那裡,公主震怒且憂心,立刻調集最好的醫藥資源救治薑寧。
然而,連薑寧自己都暫時束手無策的疫病,其他醫官更是迴天乏術。
湯藥灌下去如同石沉大海,薑寧的病情迅速惡化,高熱持續三日不退,氣息奄奄,紫斑蔓延,已然到了油儘燈枯的邊緣。
府中幾位被請來會診的醫女皆是搖頭,私下裡對長公主稟報:“薑醫女熱毒深入營血,已然病入膏肓隻怕隻怕是迴天乏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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