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栩栩驚春(重生) 芍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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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芍藥

她想的出了神,竇言洵還以為是她好久沒吃到這樣地道的糕點,一時也隻是看著她勾起唇角:

“真就這樣好吃麼?”

林栩輕輕點頭。她確實也是真的餓了。

竇言洵好像很喜歡看她吃東西的樣子,總覺得平日的林栩實在太瘦了些,甚至還有越來越瘦的趨勢,他不喜歡。

他擡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格外柔軟,方纔吹了風現在便泛起一層淡淡的緋紅色,摸上去還是有些冰涼的。

他又看著她吃了一塊涼糕一塊栗子糕,兩串烤的金黃噴香的烤雞串,這才吩咐護衛將其他的東西收好。天色不早,他們偷偷跑出來一整日,眼下也該回去了。

“……今日怠慢了那些賓客,是不是不太好?”

如今他是有身份的人,林栩身為他的妻子,所作所為自然也便代表了竇言洵。今日她過生辰,眾人特意前來給她賀壽,反而整日不在府中,一旦被有心人暗中做了文章可該怎麼辦呢?

她酒足飯飽,便忍不住開始憂思起來。

馬車又緩緩行駛起來,迎著夜色向府邸駛去。竇言洵笑容清淡,卻十分氣定神閒: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等林栩到家之後,她才明白為何竇言洵如此說了。

竹苓看見她回來便立刻迎了上來,白日她悄悄離去,竹苓開始還十分擔心,後來知道夫人是和竇言洵一起出去後才放下心來。

“……您可不知道,今日您走之後,縣丞夫人可謂是出儘了風頭。她在崍寧人脈頗廣,開始賓客還有些亂,卻是孫夫人吆喝了一句打葉子牌,那些夫人便都聚起來了。您可不知,這孫夫人原來竟然是崍寧有名的打牌好手呢……今日也不知怎麼,孫夫人牌運不佳,竟破天荒的輸了好幾局,那些太太一瞧,便紛紛吵著要和孫夫人打,硬是不讓她下牌桌……”

林栩聽竹苓繪聲繪色地講著,不由得有些心疼起孫夫人的錢包來。看來今日她還是欠了孫夫人一個不小的人情,隻能等來日再好好還她。

竇言洵回家換過便服,隻簡單喝過一盞茶便去前院處理那些冗積等卷宗了。林栩知道他今日陪了自己整整一日,一定耽誤了不少政事,便吩咐廚房小火慢燉了一蠱麻油老鴨湯,遣了人給他送過去。

她則洗漱沐浴後,便就著炕桌邊的燭火,開始專注的繡起一件鬥篷來。

她特意選了玄色雲錦做底,撚了金銀絲線來織暗紋,再繡卷草紋壓邊,總覺得這樣沉穩的顏色才配得上如今竇言洵的麵容。

隻不過她到底從來沒有親手縫過鬥篷,女紅又不是她所擅長的,難免便更為吃力些。這件鬥篷她自打來崍寧之前便開始做,如今已經漸漸可以看出個大概來了。

絨薇上來添了一盞茶,又心疼地為林栩多拿了一架燈燭過來。

“夫人當心,仔細眼睛,若是實在累了,奴婢幫您做便是。”

林栩擡起頭來,將鬢邊落下的發絲拂到耳後:“你有心了,不過這些我不會的東西,總是要慢慢學的。”

而且這是她答應了要送他一件禮物左思右想纔想到的,如果不是親手繡的,未免太沒有誠意了些。

崍寧的氣候比沐京要稍微寒冷些,竇言洵如今政務繁忙,時常天不亮便起身了。她想送給他一件自己親手做的,一針一線完成的禮物。

盛夏又下過幾場暴雨,林栩的鬥篷也終於快要做好了。這日她在院中喝過茶,陪著雪團玩了一會兒,又餵了兩隻鸚哥兒,正準備再回暖閣將剩下的袖口處的陣腳完善一下,便聽見垂花門那邊似有匆忙的腳步聲傳來。

林栩看了一眼天色。今日難得豔陽剛照,如今剛過午時,如此急色,卻不知來人所為何事。

正疑惑間,卻見窗外果然有一小廝趕來,內院閒雜人等一概不得入內,小廝是如今府內分派給林栩做雜事的夥計,平日裡也負責收發書信,隻見他停了腳步,便恭恭敬敬地將手中的信雙手交給了秦嬤嬤。

林栩點頭示意,秦嬤嬤接過信,又給了那小廝一貫賞錢,便掀起簾子走了進來。

“……說是竇家的來信,是三小姐寫給您的。”

竇貞……如今再提竇家,林栩總是心中沒來由的有一種緊張感。或許還是上次馮黛珠自殺未遂的事情給她帶來的衝擊太大了。

身邊的人都識趣的退下了。林栩平穩呼吸,緩緩將信開啟來。

她匆匆讀過。竇貞與她將近一整月未見,這封信也因為前些時日數場暴雨而耽擱了許久。

竇貞在信中提及前不久林栩的生辰,遺憾自己未能前來,便寫信祝她生辰快樂。還說也一並給她寄來了賀禮,可能要稍微晚一些才會到。

如今坤柔郡主已經正式隨軍南下,身為郡主伴讀的竇貞自然也便沒有必要留在芝瓊堂了。況且,她的及笄禮也很快便到了,整日裡都在府裡看著白氏張羅著準備一切。

白氏對這個嫡女一向是滿腹期待,更是不惜花重金聘請了幾位專門調教大家閨秀的教習嬤嬤,以便於監督每日竇貞的一舉一動,看樣子是勢必要讓竇貞的及笄禮大展風采的。

竇貞對此心中很是苦悶。

她閒閒抱怨了幾句,自然也提及了長嫂馮黛珠的事情。此事突然,雖然已經被白氏儘力壓了下去,但從前那般活生生的一個人如今卻怏怏躺在床上,竇貞對此非常震驚,也非常遺憾。

因為竇家還特意請了幾波大夫,診完脈後卻都隻是惆悵的搖搖頭。

馮黛珠如今不僅元氣大傷,以後行動受限,更是可能連壽命都有損傷。甚至,竇貞還說,大哥竇言舟對此十分生氣,如今動輒便對馮黛珠言語粗暴,白氏更是將手下一個丫頭撥給了竇言舟伺候,聽說不日便會被收為姨娘……

林栩歎了口氣,已是有些不忍再讀下去。

馮黛珠如今臥病在床,白氏便如此翻臉不認人,隻顧著自己兒子舒服,而絲毫不再顧及這個所為“丟了竇家臉麵”的長媳的體麵。而馮黛珠還曾生養了兩個孩子呢……

竇貞還非常隱晦地提醒她。說白氏在府裡有意無意地提及,如今二房成婚將近一年,卻還遲遲未有身孕,是該納一房妾室了。竇貞說,白氏可能已經在物色人選了。

林栩不由得冷笑一聲。

她自然也聽說了來崍寧前,白氏曾想將她身邊那個喚做安蟬的丫頭塞給竇言洵作通房的事情。聽說當時竇言洵看都不看安蟬一眼,神情淡淡地便拒絕了白氏。

沒想到白氏卻還不曾將這茬心思放下。

細細想來,白氏一貫喜歡全域性儘在她的掌握之中,又怎麼會甘心一向勢弱言輕的二房後來居上,又脫離她的掌控呢?恐怕即便她們如今遠在崍寧,白氏也會想法設法再折騰出些風浪來。

嫁來崍寧的福璉,便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信件末尾,竇貞的措辭卻有些拘謹起來。她似乎心情十分複雜地提及自三皇子婚宴後以宋希妍為首的貴女和姚素然為了五皇子爭搶吃醋的事情。

林栩正好整以暇地看著,心裡暗自想著最後不知會是宋希妍還是姚素然占據上風,她悠閒地抿起唇角,卻在看清竇貞接下來那落在信紙上娟秀的字跡後不可置信地皺緊了眉頭。

“……姚素然竟溺斃於九巧湖中。被遊人偶然發覺,驚為一女郎,形骸腫脹難辨……其狀之慘,不忍卒述。”

林栩怔怔地看著那一行字,半晌,卻始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姚素然……竟然死了?

她握著書信的指尖不自覺地輕顫起來。

怎麼會……和她曾經鬥了兩輩子的姚素然,怎麼會好端端的便死去了呢?

她記得前世的姚素然,雖然亦沒有如願嫁給三皇子,但前世姚家屹立不倒,明妃姚孜鴛也從未受過貶黜,最起碼那時直到林家失勢前,姚素然都一直是京中貴女之首,養尊處優慣了的。

況且,以她對姚素然的瞭解,她性子堅韌倔強,是不會被任何一件小事打敗的。

就像前些時日姚家漸漸不如從前,姚素然也便成了過街時人人喊打的老鼠,但每每她出門拋頭露麵時,都還是精心打扮一番,不肯露出任何頹色,也是不肯被任何人看輕了的。

她生來便那般高傲。即便是死亡,也都不肯被人看笑話的。

儘管自己前世所有的屈辱、不甘皆拜姚素然所賜,甚至今生被逐出學堂,被姚剬險些接近親薄……都與姚素然的手段脫不了乾係。

林栩自然是恨她的。

可不知為何,記憶中卻漸漸浮起數月前,姚素然跟著姚夫人一同來竇家喝茶小坐時的樣子。

長輩麵前的姚素然,恭敬而不失乖巧,但四下與林栩相對時,花影團簇間她身上悠然散著濃鬱的月桂香氣,她一向隻喜歡那樣的香。她站在林栩身側,神情冷冷,好看的眉眼間卻有著藏不住的野心。

她小聲而篤定地邀請她——

邀請自己再與她好好地鬥一場。

如今,自己還沒有真正的出狠招呢……姚素然怎麼便死了呢……

甚至往後,這世間恐怕都再沒有那樣一抹野心勃勃卻又嬌璨明媚的姝色了。也沒有人,會在乎那所謂的輸贏了。

林栩忽然覺得雙眼有些朦朧起來。

滿心的悵然由內而外地溢位來,那樣的感覺很快便席捲全身,令她不由得覺得很冷。

明明才正值盛夏啊。

牡丹落儘正淒涼,紅藥開時醉一場。(1)

那樣好的嬌色,以後這世間卻再難尋了。

林栩指尖顫抖地將那封書信收好。她在暖閣內踱了幾步,一時卻不知該做些什麼好。

原來所謂濃烈的恨意和糾纏,卻也不過如此。她還活著,從前的對手卻再也不見了……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殘忍呢?

林栩輕輕閉上眼睛,試圖將眼底那些微弱但殘餘的淚意逼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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