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栩栩驚春(重生) 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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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決心

她愈躲,愈想要掙紮,他便更加不依不饒,非要看她麵紅耳赤的模樣纔算甘心。林栩輕輕推搡他不得,聲音羞得像一灘快要化開的冰,“你的孩子……”

竇言洵這才低喘著氣,低頭看向險些被他壓倒的林栩的肚子。

那裡有一個即將來到這世間的小生命。一個屬於他和她的孩子。

他低下頭,向她細膩如雪的肌膚慢慢靠近,隨即落下一個炙熱而深情的吻在她的小腹上。

“我們的孩子。”

他擡眉看向她,眉眼絢爛,“還沒取名字呢,我們該喚這個小家夥什麼好?”

兩人掌心相抵,十指交纏,隻聽見他聲音極低,落在她的小腹上,“都說賤名好養,不如就叫阿貴的好。”

林栩嘴角一抽,滿心的愁緒此刻也被他逗笑了,佯裝生氣道,“好難聽的乳名,若是個小丫頭,恐怕剛出生便要被這個名字氣哭了……


竇言洵翻身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將她攬在懷中,又用另一隻手將錦被敷上來,給她蓋的嚴嚴實實。

“丫頭也是,自小便要跟著我好好訓練,什麼刀槍劍戟都要精通,如此以後碰上壞家夥,咱們女兒一人便能將歹徒撂倒,唯有這般我才能放心。”

她也無奈的勾起唇角。竇言洵自小便體弱多病,後來又曆經塞北孤苦伶仃、無人問津的數年,早已遍嘗人間冷暖。他自她懷有身孕以後,便一直擔心以後孩兒受到欺負該如何自保,有一陣子甚至心血來潮,當即便要讓齊管事先去打磨幾個小孩也用得襯手的木質刀槍來。

林栩閉上眼睛,隻覺得燭光搖曳,殿內香氣襲人,卻是難得的歲月靜好。兩人在崍寧曆經坎坷,那裡山高路遠,但卻是兩人難得遠離俗世那些紛雜,安靜悠遠的日子。

如今再回想起來,卻已恍如隔世。

如果她一開始沒有以複仇的目的接近竇家,她和竇言洵還會再度相遇麼?又還會有這般靜好的時候麼?

她一時想地怔忪,卻發覺他已睜開眼睛,單手撐著下顎看向她。

“……怎麼,阿貴這個名字,便這般惹夫人生氣麼?”

那雙勾人心魄的桃花眼,隻需流轉一絲溫柔,便能直叫人沉醉其中。尤其是,那雙幽深的眼中,隻有她一個人的倒影之時。

見她隻是靜默看著自己,竇言洵笑得更為寵溺,含笑吻了吻她的眉心。

“好了,那我們不叫阿貴便是。我們可以叫阿花,如果是個小子,就叫他阿寶,或者阿鎖。”

林栩伸手去推他的肩膀,反而被他壓在身下,輕柔的堵住雙唇。

“我們的寶寶想叫什麼,都依你,栩栩。”

“——隻要你平平安安便好。”

她隻覺得眼眶一陣溫熱,一時喉嚨更是哽咽,險些便要露出破綻了,她強按下心中的酸楚,伸手撫向他的胸膛,他的手臂,他堅實而挺闊的後背。

那裡早已疤痕累累。皆是這些年來他曆經坎坷,九死一生留下的印記。而其中最為猙獰的一道傷口,卻是在他的左臂。

那日在韶景園,他滿身是血的闖進她的廂房,後來又因為她受到府裡的刁難,不惜親自揭開那道幾近痊癒的傷疤。

那時床鋪上落下的點點猩紅,如今想來,還恍如昨夜一般。

這麼久以來,倘若她捫心自問,儘管竇言洵有時難以捉摸,有時刻薄譏諷,卻從來不曾,真正的苛待過她一次。

反而,他一直都在儘全力地嗬護她,保全她的安危,支援她所有乖張、肆意的行徑。

“竇言洵。”

她在一片寂靜中輕聲喚他,聲音卻啞啞的,像是一個楚楚可憐的小動物。

竇言洵唇角半彎,將懷中的人兒抱的更緊了些。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些傻事……”

話還未說完,他便翻身撐起身子,俯下身子看她。仍是那張恬美依舊的麵孔,在夜色下更為動人,卻有幾分隱隱的破碎。

他心中一緊,隻道她是孕中多思,夜深反倒多愁善感了。他雙手撐著身子,在她四周宛如一道密不可破的牆,將外界一切風雨阻隔開來。

“夫人如此聰慧,怎會做傻事?”

不待她再張口,他的聲音便湧入她的朱唇,伴著他唇邊無儘的柔情。

“便是真做了,那為夫也陪你一起。你做一件傻事,為夫便為你收拾一件,你若做一百件,那為夫便在你身後為你收拾一百件。”

“如果很難收拾呢?”

竇言洵卻看著她朦朧的臉龐,心想前些時日坤柔公主失蹤,那時她冒死苦諫,如此抄家滅族的事他都縱著她做了,還會有比這樁更難以收拾的事嗎?

話出口時,卻無比鄭重。

“……便是一百件,一千件傻事,錯事,我也容你做得。”

“……栩栩,如果連這些事情我都無法護你周全,那嫁給我,還有什麼用處?”

她便過頭,想要努力將眼裡的洶湧的淚意逼迫回去。兩人又相擁片刻,竇言洵忙碌整日,很快便有均勻的呼吸響在她的耳邊。他已睡地很沉了。

而林栩望著窗前落下的皎皎倒影,隻覺得心亂如麻,故攲單枕夢中尋,夢又不成燈又燼。(1)明日的此時此刻,她又會做什麼呢?而他呢?

整整一夜,林栩昏昏沉沉,半夢半醒,待醒來時,隻覺得半邊臉都浸滿了涼意,這才驚覺枕畔已是一片淚痕。

待她起身時,竹苓連忙上前,關切道,“夫人昨夜可是夢魘了?可是沒睡安穩麼?”

她長歎一口氣,隻覺得渾身皆無力氣,卻也隻能強撐著坐起身來。枕邊如常已是一片空蕩,竹苓道:

“一大早便有大爺的小廝來請二爺,兩人此刻已出門去了。二爺還特意吩咐不必擾著您。”

竇言舟……想必此刻亦是按耐不住了吧。

昨日自她將長公主的話帶回給白氏後,白氏卻頗有不滿,隻一個勁兒地想要將竇言舟如今的官職也保住。如此癡心妄想,林栩自然無話可說,落到白氏眼裡,便又成了她居功自傲,冷漠不幫大房渡過難關了。

前日虞施手下的兩人已經被禦史台的人關押下去,如若再無動作,隻怕竇言舟進去也就在這一兩日了。

林栩垂下眼眸,撫了撫自己的小腹,風雨欲來,無論她有沒有做好準備,此刻也是必須要行動了。

她毫無胃口,匆匆用過幾口早膳便移步到了偏殿,在桌案前提筆寫了兩封書信。又以蠟印封緘,讓絨薇即刻便送出府去。

辦完這些,林栩匆忙便披了件月白色的狐毛大氅,帶著竹苓來到了淩波苑前。

出了安蟬那事,即便淩波苑仍舊雜草一片,也多了幾個丫頭守在門前,見是林栩,幾人不敢阻擾,隻欠身行過禮,小聲道,“二夫人,大夫人已經睡下了。”

林栩滿眼冷漠,隻道,“今日是最後一次,如若她再不開門,我便再不會來了。”

蓮禾不敢聲張,連忙便退下了。林栩和竹苓站在門前,院前寒風陣陣,樹影隨風翻飛,偶有低鴉撲騰著翅膀掠枝而過。不知等了多久,才見蓮禾終於腳步匆匆地迎了上來,“二夫人,大夫人有請。”

院中卻分外寂靜。春花未開,落葉未掃,台階上積著些乾枯的梅瓣,彷彿整個庭院都停滯在某一場舊雪之後。而這也是林栩自前去崍寧後,第一次再度見到馮黛珠。

儘管她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她再度看見床榻上躺著的那個人時,一時也難免怔在蓮禾身後,久久的說不出話來。

榻邊帷帳低垂,許是長久地焚著北地特有的沉香,氣味說不出的濃冽冷烈。榻上的女子已是瘦骨嶙峋,麵色慘白,唯獨一雙眼睛依舊明亮如昔。

哪裡還有從前那朵塞北玫瑰,豔麗爭春的模樣。

馮黛珠聽見響動,知道是林栩來了,她想要掙紮著坐起身來,奈何身子無力,嘗試幾次後隻得作罷。

蓮禾見狀,忙上前扶起馮黛珠,又在其身後疊放了兩個舒舒服服的迎枕,方垂首退了下去。

而那半身枯坐,病骨分離的身影,在看到林栩高高隆起的肚子時,眼裡的光彩轉瞬即逝,隨即便被一層濃厚的落寞所取代。

“……你來啦。”

林栩在離床榻不遠處的一把交椅上坐下,看著馮黛珠如今憔悴毫無血色的臉龐,不免頗為感慨,輕聲道:

“許久不曾見大嫂嫂,如今才得幸能和嫂嫂說兩句體己話。”

馮黛珠長久臥床,難得坐起身來看到窗外的景色,一時目不轉睛,竟有些看的癡了:

“冬去春來,又是一歲庚辰光景。”

林栩柔聲輕歎,“世間萬物恰如過眼雲煙,皆是虛幻。”

馮黛珠轉過頭來,雙眼灼灼看向林栩,半晌才露出幾分恍然之色:

“……你還是這般柔婉清純,一切都像我初見你那般。那時我便知道……這個女子必不簡單。”

林栩心中酸澀,也想到了從前二人閒談客套時的光景,彼時馮黛珠在竇家是何等的風光,如火明媚的美貌卻就這般隕落在竇家森嚴的府宅之中,讓她亦隨之難過起來。

腦海中不由得又想起昨日穆文君那句輕歎,這世間,處處皆是吃人的地方……

她回過神來,“大嫂如今一副避世光景,我幾番想要求見都被大嫂阻擋回去,但不知嫂嫂為何還要插手府中的紛擾?”

馮黛珠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眼角彎了起來,卻已隱隱露出細紋,不過半年,她便蒼老了許多,早已不複從前的年輕明媚。

“有人送上門來要幫我除去眼中釘,我何樂而不為?”

見林栩沉默,馮黛珠輕咳幾聲,又輕輕一笑:

“難道你可是覺得纔看清我?林栩,我可從來不是什麼良善之人啊。”

“從前趙嬤嬤對你暗中下藥,她是我身邊親信,我又何嘗沒有察覺,你我明麵上交好,我也知道你待我不薄,但不知為什麼,那時我便是硬生生的沒有阻止,更是默許趙嬤嬤和那丫頭給你的藥膳中動手腳……”

“如今我成了這副樣子,想必也都是報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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