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栩栩驚春(重生) 問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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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責

她說完這一長串,似乎用儘了所以力氣,很快便止不住咳嗽起來。

竹苓看了眼林栩,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卻見林栩神情十分平靜,似乎得知了昔日暗害自己的始作俑者後並不惱怒。

“大嫂,還記得當初才入府不久,我送給你的那幅畫麼?”

馮黛珠拿手帕擦了擦些許乾裂的嘴唇,不解地看向林栩。

“……說來不怕大嫂笑話,我本不會騎馬。明明旁的女子一學便會的事情,我兒時卻每次都被嚇哭,更是連小馬駒都不敢走近。馳騁於草原,飛奔於疾風之間,一直都是我心悅已久但難以成行的憾事。那時人人皆道大嫂生得張揚明媚,堪比朝霞初起,豔若明珠。這般的性子和容貌,生來便是屬於塞北那廣袤天地的。這一點,從初次見到大嫂起,我便一直深信不疑,直至今日。”

馮黛珠麵色慘白,她轉了轉手邊一塊玉質瑩潤的半月形玉璧,卻回想起自己從前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來。

是啊。那時她一身金雕氈裘策馬踏雪,爽朗笑聲更是能震起百裡寒川,是爹孃捧在手心百般嗬護的掌上明珠,是塞北草原奚族最為矚目的存在。

怎麼便偏偏淪落到了今日的境地……

隻能怪她愚蠢。怪她貪婪。怪她以為名利和真心皆可擁有,怪她太過在意世人的眼光,直至滿心憧憬落了空,最終含恨鬱鬱,殘卻此生……

林栩何嘗不明白馮黛珠眼底無儘的悔恨。她歎了口氣,柔聲道,“所以我對大嫂,一直以來除了真心賞識,彆無他念。如果大嫂亦懷念昔日,不妨再度重拾希望。一切尚還不晚。”

馮黛珠搖了搖頭,看著自己無力孱弱的身子譏諷一笑:

“你說的不錯,可我這身子早已行將就木,自是不成了……那時我萬念俱灰,也不知為何,隻覺得自己可笑至極,不如一了百了算了,現在想想,不過是個男人罷了,草原上男兒多的是,那時我還滿眼心高氣傲,誰都瞧不上,如今想想實在也是造化弄人了……”

林栩回眸一個眼色,竹苓便將隨行帶來的一個四方錦盒呈了上來。待開啟來,裡麵裝的儘是些滋補之物,慶陽溫家祖傳的養氣丸,上好的鹿角霜和養顏滋補的東膠,三十年老參等等……樣樣名貴。

“沒有什麼比自身的康健更為重要。林栩隻盼嫂嫂放下一切,安心靜養,儘快好起來。”

馮黛珠臥床半年,起初心如死灰,而後即便她想要再慢慢將養,已是有心無力了。府中人拜高踩低,竇言舟又態度轉變,都讓淩波苑一夜之間成了府內再無人問津之地。她如今心中唯一牽掛,便是兩個兒子朗哥兒和諶哥兒罷了。隻不過眼下兩個孩子都叫乳母嬤嬤帶著,平日便送到白氏身邊教養,如今她這副模樣,即便見了也是徒增傷心。

慢慢的,她便也再無念想了。

林栩見馮黛珠滿臉疲憊,知道說了這番話她已是用儘精神了,便也小坐片刻便起身告辭。如今既然見了一麵,她也算了卻了幾分心思,從前種種,隻希望馮黛珠能聽進去自己的勸告,也希望她很快便將這些過往放下。

就在她即將踏出門檻之時,隻聽見馮黛珠落寞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他……還好麼。”

林栩柔聲輕道,“比從前要忙碌些,卻也算一切尚好。”

馮黛珠閉上雙眼,良久唇角漫出一絲笑意,她是真的累了。

“……那便好。”

從淩波苑出來後,林栩一路慢行在青石小徑上,目光匆匆掃過院內陳設。從前每次來向白氏請安時都會經過前院,腳下的路也走過無數次,早已十分熟悉這裡的一草一木。隻不過如今再看到這些,唯餘說不儘的感慨。

珠流璧轉,露往霜來。

她低垂眼眸,忍不住輕輕攥緊了手心。曾經期盼許久的這一日,如今希冀近在咫尺之時,她又不禁覺得有些害怕。

害怕前路那些所有未知,以及所有可能發生的結果。可再壞,又能壞到哪裡去呢?

她又想起前世臨死前的種種,遍地鮮紅殘肢,林家大門內雨水衝刷不儘的血腥之氣,如果這一切終究有個結局,那她無論做什麼,都不過是為了前世林家枉死的冤魂討個公道罷了。

這樣想著,她的心也逐漸安靜下來。擡首望去,已是天色將暗,霎那間烏雲密佈。算算時刻,竇懷生應當已經下朝回來了,按照慣例此時應該已經人在書房了。

她曼步穿過長廊,院中老梅伴著清風徐徐落了幾枝,竇懷生常用的書房坐落在府中東偏院,門口有兩個家丁值守,竇懷生果然已經回來了。

兩個家丁見她前來,連忙低頭行禮,十分客氣,“參加昭恩夫人。”

林栩輕點頭,笑容清冷如雪:“父親可在裡麵?”

兩位家丁互看一眼,林栩無緣無故前來自是怪事,然而如今彆院的地位在府內人人皆知,又哪裡再敢得罪,忙拱手道,“回二夫人,老爺剛下值回來,此刻同翰少爺正在裡麵請教老爺學問呢。”

林栩頷首,“既然如此,便勞請前去回稟父親,我在廊下稍候便是。”

小廝不敢怠慢,點頭便回身去書房稟報了。

林栩慢悠悠看著庭院內陳設,東偏院她一向極少來,這裡多為竇懷生處理政務,會客所用,彆於竇家其他地方佈置的低調雅緻,這裡隔絕外塵,更顯威儀樸雅,也多了幾分肅穆之氣。

她和竹苓候在廊下,隻聽耳畔清風掠過,一陣啾嘰鳥鵲聲飛過,隨之而來卻是一串急切的腳步聲。

林栩回身看去,來人卻是滿臉焦急的絨薇。

絨薇快步走到她身前,顧不得行禮便附在她耳邊道:

“……夫人,出事了!”

林栩心下一緊,然而待她聽完絨薇講述整個經過,已是顧不得再多細想,連忙便邁開步子離去。

才從書房內走出來的小廝看見林栩等人匆匆離去的身影,一時錯愕,卻也阻攔不住,隻能看著林栩扶著肚子,轉瞬便消失在了牆角處。

……

“訊息可真?”

“千真萬確,奴婢纔打聽回來,眼下穆姨娘已經昏迷不醒,老夫人已將安蟬從耳房裡抓出來審問呢!眼看怕就要請您過去了。”

林栩眉心緊皺,整個心更是狂跳不已。她千算萬算,卻唯獨沒有想到不過一個晚上,事情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她做好了一切準備,可沒想到唯獨漏了穆文君的安危,更是唯獨漏了白氏的心機和手段!

“……可有打聽到穆姨娘是何緣故昏迷的?”

林栩強忍住心中煩亂,低聲問道。

“奴婢不知,姨娘偏房內那已圍的嚴嚴實實,說用過早膳穆姨娘便不成了,眼下已是亂作一團,老夫人發了好大的脾氣……奴婢知道事關重大,不敢耽擱,急忙便去找您了。”

縱然身子不便,但眼下事發突然,她又哪裡還顧得上許多,隻能匆匆趕到偏院,如今她已有六個月的身孕,行瞭如此遠的路,一時便覺得頭腦昏昏沉沉,更是出了一身虛汗。

穆文君住在西偏院的水香閣中,從前安蟬住在另一側的名鴛殿內,自打安蟬被罰,西偏院便格外空蕩,如今卻是燈火明滅,少有的擠滿了人。

林栩趕來時,穆文君已經昏迷不醒,整個人被擡入內屋的床榻上,唇色發青。而趕來的祁府醫顯然已經為穆文君診過脈了,隻見他神情凝重的搖了搖了頭,拱手向白氏回稟道:

“穆姨娘這是誤服了毒性極強的聚香散所致,此藥無色無味,混在吃食裡更是極難察覺。若再拖半日不曾醒轉,姨娘恐怕便凶多吉少了……”

此言一出,屋內一眾婢仆皆被嚇的麵麵相覷。

白氏眉目未動,隻道:“先將人擡下去,想辦法給她穩住脈息。”

旋即揮了揮手,眾人便識趣退去,林栩站在原地,唯留廳內的白氏以及早早便趕來的郭姨娘。白氏這才留意到林栩也來了,點頭看了她一眼,便又吩咐福珍卻將兩名丫頭帶了上來。

兩名平日伺候穆文君的丫頭眼下更是抖如糠篩,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白氏道,“你們平日裡伺候穆氏,老實交代,這毒是怎麼混進來的?”

為首的一個丫頭哆哆嗦嗦道:

“回老夫人,奴婢方纔說的便是實話,今日午膳從前安姨娘身邊的蓮子來找奴婢說話,沒一會兒的功夫便離開了,其他人等再不曾來過水香閣中啊!蓮子走後,奴婢便將廚房做好的飯菜端了上來,沒曾想姨娘隻是用了幾口,便口吐白沫,倒地不醒了!”

祁府醫早便將剩下的飯菜驗過,裡麵一道清炒藕帶中恰好便下有大量的聚香散。而另一廂,白氏又派人將安蟬和蓮子都帶了過來,兩人如今雙雙跪在地上哀泣連連,自是供認不諱。

“毒是妾身讓蓮子伺機下的不錯,她穆文君膽敢算計我,我自然要回敬給她纔是……”

不過被關在耳房中幾日,安蟬便瘦的不成人形,原本便嬌小的身子更是消減不少,原本還算嬌俏可人的臉龐也凹陷下去,但即便如此,提及穆文君時,那張昔日嬌俏非常的臉還是如妒婦一般滿是怨氣。

安蟬上回被穆文君算計才被關去了耳房,此刻正恨穆文君恨的牙癢癢,才哀聲哭了幾句便又衝著白氏直喊冤屈。

“老夫人,您是知道的,妾身怎麼會害大夫人呢,先前不過是被這穆氏算計罷了,她自己惦記著繼室的位置,便兩麵三刀假意接近妾身,隨即借刀殺人,將妾身和馮黛珠都除去啊!請您明察,還妾身一個清白啊……”

安蟬越說越委屈,已是抽噎不止,撕心裂肺的哭喊起來。

卻見白氏滿眼戾氣,當即便打斷了她,一邊狠狠地拍了聲桌子,一邊怒喝道:

“你這個蹄子,不過一介賤婢卻想著霍亂後宅,將家裡折騰地烏煙瘴氣,即便關起來也不老實,這些時日竟是我過於寬厚了!來人,即刻給我帶下去以我家法處置,這家風也是時候正一正了!”

而那一聲重重擊打在桌麵上的掌聲,也不禁令坐在一旁的林栩眉心皺得更緊了些。

郭姨娘見白氏氣得急了,忙不疊也出言勸道:

“夫人這又是何苦呢?安蟬的確是一時糊塗,想必是守著舟郎爭風吃醋罷了,眼下您的身子纔是最要緊的事,莫要為此大發雷霆,反而傷了自己啊!”

白氏卻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些許乾皺的手掌掩住胸口,長長哀歎一聲,“如今大郎的事眼看便要定奪了,此時後宅反而愈發鬨騰起來,教我如何能放心?當初我不過是看這個丫頭伶俐乖巧,沒想到竟是個如此蠢貨,做出這般醜事來,當真是將我的臉麵都丟儘了!”

言罷,彷彿真的被安蟬氣極了的模樣,再不讓府裡任何人提這個名字。

林栩坐在下首,靜靜看著郭姨娘好生溫言軟語地安慰白氏的樣子,兩人一派和睦,倒是再沒有從前那些嫌隙了。

然而不過一瞬,她便下意識的撫上自己的小腹——

方纔自己來時匆匆,又驚聞變故,如今小腹竟是止不住抽痛起來!

她強忍著痛楚,擡眸看向白氏,問道:

“……安蟬此事自然可恨。隻不過卻白白委屈了穆姨娘。也不知道穆姨娘眼下傷勢如何?祁府醫可有配一些上好的藥方麼?”

白氏這才緩緩看向林栩,眼底卻泛著厲色:

“二房如此體貼,倒真是我竇家的福氣。”

那抽痛一陣比一陣猛烈襲來,不知不覺中,冷汗便順著林栩的脊背滑落下來。與此同時,林栩心中莫名咯噔一下,不知為何,隻覺得白氏看向她的眼神不同以往,反而有種莫名的狠意——

隻這一眼,便令她後背寒毛微豎。

是白氏做的局。她果然已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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