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栩栩驚春(重生) 硝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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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硝煙

有人說從前竇言洵少年輕佻,那些醉臥花樓、吟詩作對的舊事,不過是假作風流罷了,實則他聰慧過人,不過是憑此暗中探奪人心。這也是為何當年肅帝力排眾議封為他巡按禦史,後又政績出眾的原因。

亦有人言,此人實則是個道貌岸然、挾冤記仇之輩。年少時曾受家中嫡母和祖家搓磨甚久,便養成了陰鷙狠辣的性子,這亦是為何後來竇家一夜覆滅,而同為竇家祖家的竇同翰中舉之後,從不得竇言洵庇護,至今隻是個小小的翰林院庶吉士罷了。

甚至,還有人說,這些年竇言洵表麵為東宮效力,實則一直暗中為懋親王做事,甚會見風使舵。後來段錦儒的驟然倒戈,少不了此人的教唆。這些傳言原本便甚囂塵上,隨著竇言洵手握重權後更是愈演愈烈。

但沒想到,這些言語如今竟也一點點波及到了林栩的身上來。

不知何時起,坊間漸漸便有人傳言,竇大人之所以變得如今六親不認、冷麵如赤焰閻羅一般皆是受了毒婦的唆使和挑撥,而這位毒婦,便是自和離後曾和多位權貴男子糾纏不休的林栩。

甚至,另一種推測更甚,直說昔日竇家那場大火,皆是林栩不敬長輩,忌恨婆母所為。不過是竇言洵為了維護她的名聲,纔不與人言。如此,傳言愈演愈烈,連事發時日、地點都十分清晰,竟真像是板上釘釘,被這些人親眼所見一般。朝中一些平日最看重女子賢德的老學究們自然再聽不下去,便紛紛起了摺子請求朝廷重審當日竇家失火一案,早日捉拿毒婦林栩歸案。

待這些話傳到林栩耳朵後,她也不過是垂眸淡然一笑。

她前世的名聲便不算好,隻不過那時所有人都當她蠢笨冥頑,這一世不過是為了救廖珚而短暫有了一段時日英勇仁義的好名聲,可如今汙水便又潑回到了自己頭上,甚至自己竟成了傳聞中心機歹毒,蠱惑人心的毒婦,或許她甚至該高興旁人總算不相信她如此愚笨了。

對此,高宥儀怕她煩悶,更是年剛過便每日召了好些貴夫人來府上打葉子搭戲台,成日熱鬨非凡,好似生怕她心底難過似的。而其實林栩心底早已將這些事看得很開,更是無暇顧及這些荒謬的傳聞,她不過是有些哭笑不得罷了。

而另一廂,父親如今漸漸在朝廷穩了腳跟,恰值肅帝臥病之際,大權下放,父親便正好大肆提拔了一些青年英才,其中便有頗得他賞識的許硯青。

自許硯青高中探花後,先入了一段時日翰林院任修撰一職,年關剛過,父親見其才思清拔,便奏請肅帝遷其為正五品的中書舍人,兼修國史。

據聞,許硯青此人雖才情斐然,但個性實在古怪。入翰林院不到數月,便將幾位年邁的學士氣得吹鬍子瞪眼,甚至揚言此生乖張,絕不配入翰林,讓他坐了許久的冷板凳。但亦是這幾個月,許硯青閒暇時隨手所作的一些辭句詩篇,便廣為流傳,甚至到了頗受追捧的地步,平日在市集中,但凡他的書法或畫集一出,便會當即被不少人重金求買。

而另一樁沐京人儘皆知的傳聞,則是大昱鄰國鄴朝近來多有異動。

自那場宮變之後,大昱政局尚未回穩,邊境的幾個鄰國因此便一窩蜂地聞風而動。其中最為囂張也最有實力的,便是和大昱作了多年鄰居,幾乎平分中原天下的鄴朝。

兩國已多年平和,近年更是在邊境開通集市,互通有無。但或是常年征戰邊疆的懋親王如今被妃,又值儲君失寵,鄴朝以為大昱無人,便更加肆無忌憚起來,一時間邊境竟烽塵屢起,兩國哨騎衝突不止。

甚至竟到了險些釀成刀兵之禍的地步。

動蕩之下,朝中人人自危。

畢竟鄴朝不比其他蠻夷部落,地處中原西部,北臨塞外,與大昱以汴河、清川為界,兩國並立近百年之久。且鄴朝雖地寒民勤,但向來專長金鐵之業,冶鑄、戰具、兵革等都遠勝大昱。自大昱太祖建國以來,便和鄴朝停止紛爭,合力對抗南疆等蠻夷,平定中原。本朝元貞八年,又有懋親王大敗鄴朝,逼退前線騎兵一事,數十年來,兩國已是許久沒有紛爭了。

如今硝煙再起,而大昱自昔日追隨懋親王的武將儘數清剿後,已是將領空虛,無人率隊。儘管剛過了年關,但已是朝臣人人自危,還有些生性膽小的百姓早已捲了家當鋪蓋,一路南下避難去了。

為此,身為代相的父親自然也十分頭痛。

朝臣很快又分為兩派。

主戰派以如今的吏部尚書趙強和坤柔公主廖珚為首,堅決要派兵出征,甚至想要一舉收複開國時曾被鄴朝占據的幾塊失地。

而主和派則認為如今鄴朝皇帝蕭焯雖年歲已高,但其下幾個兒子卻各個才俊,更何況如今鄴朝文武並重,法度森嚴,昔日大昱國力昌盛時唯有懋親王能與之一戰,如今大昱並無良將,貿然出征實乃是下下策。

他們認為此時斷不能輕舉妄動。

而朝臣兩派為此爭執不休了近半月,卻始終對出兵與否遲遲不能定奪。

林栩與廖珚抽空喝了幾回茶,卻見她眼圈一片鴉青,儼然十分頭痛的模樣。眼看中宮不立,她和林栩籌謀已久的大事已是最後關頭,廖珚的性情卻無法做到眼睜睜看著家國難平,外患侵擾,生靈塗炭。

然而就在廖珚終於說服了長公主,決定親自出兵上陣後,卻忽有前線訊息傳來,聲稱鄴朝崇尚和平,不忍無辜百姓頻受戰亂之苦,願意休戰。

隻不過,蕭焯唯一的要求便是,求娶大昱一位宗室之女,和親鄴朝。

朝野自然又是一片嘩然。

蕭焯年事已高,據傳身邊更是早已有近數十個妃嬪,單是膝下子嗣便近二十餘人。一時間大昱所有的宗親皆人心惶惶,唯恐自家的掌上明珠被選中,凡有待字閨中的適齡女子皆或稱病或連忙定親,畢竟無人願意忍受從此背井離鄉的代價。

那日晴光正好,是正月裡難得的晴朗日子,窗外的積雪一點點融化,窗簷向下滴著晶瑩剔透的水滴。

高宥儀帶著慶哥兒和榮哥兒兄弟倆來找眠雪玩,孩子們照舊在院子裡嬉笑打鬨。而殿內,林栩和高宥儀兩人窗前小坐,她靜靜聽著高宥儀的話語,平寂許久的心底卻止不住一陣驚惶。

一不留神間,手裡的繡針竟突然刺破了她指尖,霎那間鮮血直冒。

高宥儀不免哎呦一聲,連忙吩咐竹苓和絨薇替她處理傷口。

林栩惴惴地放下手裡的針線,她沒想到這一日竟還是真的來了。

這段時日兩國紛爭愈演愈烈,她卻沒想到最終竟會以這樣的形式收尾。更沒想到,如此平定家國安和的重擔,終究還是要落在一介女子的身上來。

高宥儀以為是自己嚇到了林栩,責怪地直歎氣,光潔飽滿的額頭上浮現著淡淡的細紋,卻也止不住抱不平道:

“……說來誰家的女兒都不敢這樣平白嫁過去啊,況且宗親之女說來說去就那麼幾位,身份最貴重的衛亭琊又才成婚不久,適齡的又都定了親,這可如何能選呢……”

林栩看著方纔自己繡了大半日的一頂小虎頭帽,曾經慘不忍睹的繡工如今也幾乎看得過去了,才受傷的指尖卻微微顫抖著。她怔怔地看著帽子上那些花團錦簇的花樣,輕聲道:

“宗室女短缺,朝廷很快便會新封一位貴女,賜她尊貴的皇家身份,從此替嫁到鄴朝去。”

終生不得歸。

直至鬱鬱而終,姝色化作塵泥,最終零落他鄉。

……那便是前世賀妙儀的命運。

林栩本以為今生活到現在,成功渡過林家的難關,又為娘親和自己報了仇,她還擁有了最可愛的女兒,許多事情已經和前世不大相同。可沒想到,關乎旁人的命運,卻仍然或多或少的回到了應有的軌跡上。

她想起記憶中嬌憨可愛,貪嘴直率的賀妙儀,以及從前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一時隻覺悵然。本以為自宮變後懋親王舊部儘數倒台,賀其絳並未參與,又有舊傷在身,到底還是僥幸躲過一劫,不過是需要躲避風頭一段時日罷了。

卻沒想到該來的終究還是躲不過。

因為心中憂慮甚多,本就一向淺眠的她如今更是無法安睡。似乎連眠雪也看出了她的心事,連倚在她懷中撒嬌時都比尋常更為黏人了許多。

如此不過幾日,朝中果然便有人提出宗室適齡女子短缺,當尋幾位高門貴女,另封了宗親,再前往鄴朝和親。而其中為數不多的幾位人選中,便有因是懋親王舊部,而如今在一眾世家中地位驟降,受儘白眼的賀家獨女,賀妙儀。

廖珚和賀妙儀自幼相識,自然做不到眼睜睜看著賀妙儀前去送死。她翌日便趁著夜色專程來了林府,與林栩喝茶商議。

“簡直便是胡鬨!”

廖珚大口抿了口茶,外袍都未卸下便忍不住痛罵朝中幾個極力主張和親的老臣。

林栩自然亦聽父親提及這幾日上朝時,以從前趙相一脈的幾個老臣為首,接連上奏請封賀家。“……其妹妙儀,姿容溫婉,可封郡主前以和親。”

“這些個老骨頭,從前每每大昱領土一被侵犯,便是幾匹馬都拉不回來的主和派,便是因為他們,從前大昱的南域才屢次被侵擾,這些年來受儘鄴朝欺辱。如今這幫男的不作為,倒惦念起清白的女兒家了。當真是可笑至極!”

饒是林栩和廖珚一同曆經過萬千風雨,也從未見到過她如此憤怒的模樣。可這件事自己早已知道了結局,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廖珚亦是難得見林栩如此沉默的模樣,還以為她是自那場宮變中受了驚嚇,再不願打打殺殺這樣的事情,一邊抿了口茶,一邊也不禁軟了些語氣:

“林栩,你向來最有主意,妙儀又與你我都甚為親近,此事咱們好好籌謀一番,總該尋得一些解決之法吧?”

林栩放下手中的茶盞,隻覺得隻言片語全然不足以概括心中的悵惋。

她是無論如何都不願同樣的結局再發生在眼前的,自和竇貞交惡後,她更是身邊再無這般像妹妹一般的人了,她又如何忍得?

可廖珚與自己已經費了這般力氣,更是一路犧牲了太多太多,若是廖珚真的親自征戰,且不說兩國畢竟戰力懸殊,她但凡有個什麼閃失,不僅僅此會與皇位無緣,恐怕還會落得個和梁四一般的下場……

她實在不願再看到自己至親至愛之人痛苦受傷了。

可林栩沒想到,待到第二日,此事竟意外有瞭解決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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