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栩栩驚春(重生) 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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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算

齊氏大出血之後本已命不久矣,即便有齊柔兒在身邊照顧,各處尋醫問藥也無力迴天。

是她不想齊氏如此簡單便死了,才暗中派人每日將十年老參熬煮進湯藥裡,為其續著命。

為得便是此時此刻,與其兩兩相對的這一日。

齊霜兒勾唇一笑,蒼白凹陷的臉頰依稀得見幾分往日的柔美笑靨,她吃力地張開口,斷斷續續道:

“我就知道你會來”

齊氏努力地將手擡起來,曾經保養得體的手指如今乾瘦發黃,像一層乾癟的皮勉強的將骨頭包住。

她向林栩伸出雙手,卻因沒有力氣,隻是伸出一寸便驟然從高處滑落下來,隨即換來她愈發猛烈的乾咳。

窗台邊一支殘燭的蠟芯早已燃儘,隻餘了半截,早已融化如爛泥一般不成形狀。

齊氏好不容易纔止住咳嗽,唇邊有幾絲血滴漫出來,她冷冷道:

“林栩,事到如今你還不如一刀給我個痛快。”

林栩輕笑:

“姨娘從不曾喚我大名,怎麼好端端如此生分了。”

她向四處看去,皆是殘破衰敗之色,哪有昔日半點齊氏還得寵時的豔麗景象,不由得歎道:

“可惜姨娘如今不能起身,不然窗外積雪未消,我帶姨娘去院中走走,賞賞雪景也是極好的。”

“成王敗寇,我輸了,你不必白費力氣嘲諷我,更不必在我麵前假慈悲你費儘心機算計我的孩子,更想要我姐妹離間,甚至不惜在隆冬臘月將柔兒和孩子趕出府去林栩,你好毒的心腸!從那一刻我便知道,你不會讓我活了”

“姐妹離間?姨娘當真是這樣想的麼?”

齊氏的胸口因方纔說了長長一段話而激動地起伏著,見她目光泛著森森冷意,忍不住愈發激動起來,她用儘所有力氣嚷道:

“你你什麼意思!”

林栩看著齊霜兒因額頭沁出的汗珠,麵上浮起一抹虛情蜜意化成的笑,聲音依舊柔婉,卻寒如九天玄冰:

“——姨娘算計一生,怎麼如今卻忽然糊塗了?”

齊霜兒猛烈的咳嗽聲好不容易平息,再度開口時,雙眼愈發渾濁了些。她滿是恨意地咬牙道:

“若不是你,先佈局讓我親信那張府醫的偏方受了寒氣,又設計讓瀾月那個賤人奪去我的兒子榮哥兒明明是我的孩子,我卻連抱都沒有抱過!”

提及兒子,齊霜兒難得語氣軟了下來。她哽咽片刻,旋即將眼淚收回,接著道:

“甚至羞辱大老遠來探親的我的姐姐!更是將我姐姐趕出府去!如今再沒人照顧我,我每天躺在這裡就如同一具死屍一般一個你,一個高宥儀,一個瀾月,你們三個竟合起夥來算計我!林栩,你這個毒婦!”

林栩不以為意,唇邊笑意卻緩緩堆積,直至滿到快要溢位來。

“姨娘此言差矣。瀾姨娘從前是你身邊侍奉的丫頭,更是齊姨娘你一手推送到父親身邊的,又怎麼會背棄舊主,與我聯手呢?”

“再言之,方纔姨娘口口聲聲說沒了姐姐,府內再沒人照顧你,可不知你的親姐姐齊柔兒,帶著兩個年幼的孩子,在這舉家歡慶的佳節,又會在哪裡呢?”

齊霜兒瞪大了雙眼,眼底閃過一絲驚懼,她掙紮道:

“你!你把我姐姐怎麼了!還有海平,玉梅那樣小的孩子,你把他們送到哪裡去了!”

“姨娘放心,如今天氣雖寒冷,沐京郊外的宅院卻是躲避風雪又清淨的好去處,兩個小孩在那裡求學進讀,又有專門的先生教養著,自然比起長久在這裡荒廢學業要好很多。”

齊霜兒眼中有不可置信的眼神閃爍。

“你會如此好心?我不信那柔兒呢?你可有傷害我姐姐分毫?”

林栩冷笑連連,搖頭道:

“姨娘,我卻從未覺得你心思如此單純過,如今一瞧,倒是可憐又有幾分可悲了。你姐姐齊柔兒視財如命,才一看到不過區區八十兩銀子便雙眼放光,將你的安危拋諸腦後,更彆提是免費的住所了。”

“你胡說!怎麼會,柔兒一心掛念著我,更是千裡迢迢從江州趕來隻為了來看我,怎麼可能?”

林栩俯視著齊霜兒,一字一句道:

“齊姨娘該不會當真以為齊柔兒來林府是為了照看你吧?難怪在你孕中養胎期間,她打著照顧你的名義每日花枝招展地在後院到處走動,齊柔兒何等風韻,即便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也依舊我見猶憐呢。隻怕她再在府內住下去,便遲早會趁夜爬到我父親的床上,而待他日事成之後,恐怕第一個除去的便是昔日對她知根知底的你!”

齊霜兒雙眼含淚,不住的搖著頭,聲音沙啞地哭著喊:

“不可能姐姐真心待我,不會如此”

林栩眼中浮起一絲譏諷,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衣袖,對齊霜兒的絕望悲鳴視而不見。

她低聲輕笑道:

“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也能看到姨娘被人利用至此。世人皆逐利而行,即便是親生姐妹亦不會例外。你在這府中日漸失寵,她留在你身旁,不過是為以後的謀財奪寵的權宜之計而已。這樣淺顯的道理,姨娘怎會看不明白?”

齊霜兒怔怔地望著林栩,眼中流露出不願相信的掙紮,她的眼神逐漸渙散,似乎被林栩的冷酷言語擊潰了最後的防線,隻喃喃道:

“也罷今日便是我輸了,淪落到如此任人宰割的地步要殺要剮,隨你便吧。”

林栩緩步上前,俯身湊近齊霜兒,聲音柔軟卻未含一絲溫度:

“人活這一世,需時刻看清形勢,方能保全自身。姨娘從一介屠戶之女到朝中大員的得寵妾身,也算精彩儘興過了。你利用瀾月,虐待丫鬟,百般算計,手上還沾染著晴蕪的一條性命這筆帳,怎麼算,我都覺得就這樣結果,好像太過便宜了些。”

齊霜兒淒然一笑,哀切聲夾雜著恨意:

“這一切都是為了晴蕪那個丫頭麼?她不過是你身邊一條賤命罷了,一個下人罷了,死便死了,怎麼,你還要憐惜起一條哈巴狗而要了我的命麼?那人昔日不過被我威脅一兩句便早已背叛了你,暗中給你下毒,你倒憐惜起她來了!林栩,你纔是最可悲的那個人,又在我這裡裝什麼菩薩!”

林栩聞言眼中寒光一閃,低聲道:

“你當真錯得離譜了。你處心積慮機關算儘,不過是為了這府內所謂的家財和權勢,卻幾次三番對我和我在乎的人痛下毒手。若你如一開始那般謹慎做人,我或許還能容你!可在你屢次殺人暗害之際,也早該知道,自古因果報應不爽,終究會有這麼一天的!”

齊霜兒痛苦地閉上雙眼,良久淚滴從她緊閉的眼眸中流淌出來,打濕早已形同枯草的發絲。

林栩不再理會她的呢喃,站直身子,眼神冰冷無波。

她輕輕擡了擡手,便有一直候在門外的丫鬟恭恭敬敬地走上前來,她閉上雙眼,緩緩道:

“好好照顧齊姨娘,姨娘如今身子不好,難免糊塗了些,榮哥兒個子長得快,那些換下來的衣物,你去撿幾件送來姨娘床頭,也好讓她日日看著,心中有個惦念。”

說罷,她便轉身離去,彷彿這片沉寂的房間內,方纔的一切從未發生過。

然而就在她的腳步即將邁出門檻之際,身後驀地傳來一聲無比淒厲的哀嚎。

“林栩——你如此歹毒!當真不得好死!我齊霜兒便是變成厲鬼也要纏著你,死也不放過你!”

她低下頭去,將那些淒厲可怖的聲音拋在腦後。

齊霜兒哭泣聲不絕,有著劃破天際的慘淡:

“你自以為聰明,以為瞞過了所有人,你以為我不知道從前梔芫和你不過是在演一出苦肉計麼!你以為我不知道她一直在替你蒐集證據麼!我早就知道了,不僅如此,你難道以為這府裡沒有彆的細作麼——”

她猛然回過身去。

齊氏躺在床上,用儘所有力氣掙紮不休,嘶吼聲不絕於耳:

“林栩那我便隻等著那一天,等你身邊所有人都背棄你,狠毒了你的那一日!”

身邊的小丫頭被齊氏的厲吼嚇得打顫,低聲勸阻她,“小姐您有所不知,齊姨娘自病後就一直瘋言瘋語,怕是已然心智錯亂了,您莫要將她的話往心裡去呀,她隻是胡言亂語罷了”

林栩卻扯開被小丫頭攔住的手臂,麵色沉沉地快步走到齊霜兒床前,冷聲問她:

“你方纔說什麼!”

齊霜兒那雙渾濁的眼睛緊緊盯著林栩,半晌,唇邊浮上一絲笑意。

她向林栩輕輕眨了眨眼睛,隨即緩緩向她招了招手。

林栩俯下身去——

卻在即將靠近到齊霜兒的耳邊時,身後響起那個丫頭的一聲驚呼:

“小心!”

與此同時,原本病若膏肓的齊霜兒卻突然從床上奮起直躍,徑直向她撲來。

慌亂之際,林栩來不及避閃,隻是餘光看到齊氏手中握著一片殘餘的,尖銳無比的碗的碎片。

林栩瞬間意識到危險,身體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然而齊霜兒撲來的速度出乎她的預料。

那片鋒利的碗片在微弱的燭光下泛著冷光,直直朝她的脖頸劃去。

“小姐小心!”

身旁的丫鬟再度驚呼一聲,猛地衝上前來,試圖阻擋。然而齊霜兒的動作帶著絕望的狠勁,力氣竟比平日大了數倍。

那片碗片堪堪貼著林栩的臉頰劃過,帶出一絲微微的血痕,疼痛在刹那間襲來。

林栩回過神來,猛然反手一推,齊霜兒被甩回床上,手中的碎片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眼神中充滿了瘋狂與怨毒,氣喘籲籲地看著林栩,喃喃低語道:

“林栩……你會有報應的……你會的……”

剛才那一瞬,應當用儘了她最後的所有力氣。

林栩捂著臉上的細微傷口,臉色陰沉至極,怒意在眼中翻騰不休。她緊緊盯著齊霜兒,冷冷道:

“齊霜兒,你果真瘋了。”

那名小丫鬟趕忙上前檢視林栩的傷勢,見隻是細小的劃痕,鬆了口氣,卻依舊心有餘悸。她低聲勸道:

“小姐,還是離她遠些吧,齊姨娘已經瘋癲,實在不值得您親自來看她。”

林栩冷冷地盯著躺在床上喘息的齊霜兒,眼神冰冷而毫無憐憫,輕輕吩咐道:

“把她手腳綁好,再仔細看牢了。連根針都不許她再碰到。”

說完,她便整理了下衣袖轉身向門外走去,背影在燈火微光中拉長,透著一股冷漠的肅殺之氣。

門被緩緩關上,隔絕了房內所有歇斯底裡的怒吼和低泣。

林栩側頭向門口的小丫頭低聲吩咐道:

“既然齊姨娘這般不知悔改,那就讓她在這孤獨的黑暗中接著熬一陣子吧。直到聲音再也傳不出來”

兩個小丫頭害怕地縮了縮脖子,卻也隻能低聲應是。

她停在廊道上,微微仰頭,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臉側有淡淡的涼意,回複平靜後,方纔感知到痛楚正一陣一陣地傳來。

那是方纔她的臉被劃破,如今緩緩流出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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