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墟淵遙契 第16章 歸返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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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渝州城門的“安”字木牌斜掛在斷牆上,被濁氣霧染成青黑色。沈清璃捏著軟劍的手背上青筋微凸——三日前離開時還人聲鼎沸的街道,此刻竟飄著腐臭的氣息,百姓們佝僂著身子在霧中踉蹌,眼瞳泛著墟淵濁氣的灰藍,分明已化作半人半魔的“墟魔”。

“濁氣比雷澤濃三倍。”景遙捂住口鼻,指尖的碎玉劇烈震顫——自踏入渝州地界,它便指向城西方向,與識海中中樞殘片的光紋共振。他忽然頓住腳步,盯著街角倒在血泊中的孩童——那衣擺上的補丁,正是三日前在雷澤見過的、抱著灰兔的婦人給兒子縫的。

“永安當……”沈清璃忽然變了聲調。前方的老字號當鋪已塌了半麵牆,“當”字招牌浸在汙水裡,木梁上還掛著半塊她熟悉的青布——那是去年冬天,她用護鏢賺的錢給景遙買的新襖子,曾被他嫌棄顏色太素,此刻卻在濁氣裡飄著,像片殘破的魂。

“清璃,看這裡。”景遙蹲在斷牆下,指尖劃過磚縫裡的咒印——暗紅的紋路蜿蜒如蛇,正是“墟淵奴仆”的標記,“陸昭明的人來過,他們用百姓做活祭,把濁氣引到中樞殘片附近……”話未說完,碎玉突然脫手飛出,朝城西廢井方向飛去,他踉蹌著追過去,卻在井邊猛地刹住腳步。

井水錶麵浮著濁氣凝成的油花,卻在他靠近時忽然平靜。沈清璃看見景遙盯著水麵的倒影發愣,鬢角的碎發被夜風吹起,露出左眼下方隱約的紋路——那是墟淵咒文的形狀,竟與她昨夜在鏡中看見的、額間若隱若現的咒文,嚴絲合縫地拚成完整的圖案。

“原來魂契血咒……是這樣的錨點。”她的聲音帶著顫抖,忽然想起五年前在亂葬崗撿到景遙時,他??褓裡藏著的半塊碎玉,還有自己腕間從不離身的銀鐲——那不是巧合,是千年前的修士設下的局:用她的命魂做“容器底座”,用他的命魂做“殘片引子”,當九片靈樞歸位,她的命魂便會化作墟淵的“活封印”,被他體內的殘片力量徹底吞噬。

“你早就知道,對不對?”景遙忽然轉身,左眼的咒文在濁氣裡泛著微光,卻仍是她熟悉的、帶著暖意的眼神,“在雷澤看見壁畫時,你就發現銀鐲和紅衣修士的一樣,也猜到了魂契的真相。所以昨夜我碰殘片時,你才會……”

“我隻是不想你害怕。”沈清璃彆過臉,盯著廢井裡晃動的月影——那倒影裡的自己,額間咒文正與他左眼的紋路呼應,像幅被拆開又拚合的畫,“景遙,當年清墟門祖師爺用命魂鎮墟淵,其實是把自己的魂切成兩半,一半做容器,一半做鑰匙。而我們……就是那兩半魂的轉世。”

她忽然想起陸昭明臨走前的冷笑:“你們以為封印是救贖?”此刻終於懂了——所謂“魂契血咒”,從來不是保護,是枷鎖。當他集齊九片殘片,她的命魂便會作為“容器”被啟用,而他作為“鑰匙”,將親手把她推進墟淵裂縫,成為新的封印。

“所以你打算瞞著我,自己去當那個容器?”景遙忽然抓住她的手腕,銀鐲與碎玉相觸的瞬間,中樞殘片的光從井底迸發——廢井深處傳來機關轉動的“哢嗒”聲,井水竟在光中退去,露出井壁刻著的九道咒文,每一道都對應他們腕間的殘片印記。

他忽然低頭,指尖擦過她額間的咒文——那紋路竟在他的觸碰下泛起微光,像被喚醒的靈樞,“清璃,你還記得五年前麼?你抱著我在亂葬崗跑了整夜,追兵的刀砍在你背上,你卻把我護在懷裡,說‘小遙彆怕,姐姐在’。那時我就知道,比起墟淵的秘密,你纔是我的命魂錨點。”

濁氣忽然翻湧,遠處傳來墟魔的嘶吼。沈清璃望著他左眼的咒文,忽然想起暗河壁畫裡少年修士最後的笑——那不是赴死,是釋然。原來千年前的祖師爺,早已在兩半魂裡種下了選擇:是遵從宿命成為封印,還是打破枷鎖,讓彼此的命魂真正相契?

“中樞殘片在井底。”景遙忽然跳進廢井,碎玉與搖光殘片的光在他掌心彙聚,照亮井壁上的浮雕——那是千年前的自己與她,紅衣修士捧著銀鐲,少年修士攥著碎玉,在墟淵裂縫前相視而笑,“清璃,下來!殘片的光在排斥濁氣,或許我們能一起……”

“不行!”她忽然想起掌心的血咒紋路,“如果中樞殘片是核心,你拿走它,我的命魂會立刻……”話未說完,已被他拽進井中。當她的銀鐲觸到井底玉片的刹那,九道殘片的光突然從他們周身升起——他體內的搖光殘片、她腕間的銀鐲之力,與中樞殘片轟然共鳴,竟在濁氣裡辟出一片清明的空間。

“你看。”景遙指著玉片表麵的紋路,那是兩個交疊的魂形圖案,“千年前的祖師爺把自己的魂切成兩半時,就留了後手——容器與鑰匙若真心相契,殘片便不會吞噬,隻會融合。就像現在……”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讓銀鐲與碎玉貼緊中樞殘片,三色光紋在他們相觸的掌心流轉,竟將井壁的墟淵咒文染成了淡金色。

沈清璃忽然感覺命魂深處的枷鎖在鬆動——不是被吞噬,而是被溫柔地接納。她望著他左眼的咒文漸漸淡去,化作與她額間相同的、柔和的光紋,忽然懂了:所謂“魂契血咒”的真相,從來不是犧牲,而是讓兩個本就一體的命魂,在千年後重逢,學會如何共同麵對墟淵的黑暗。

“原來歸位的不是殘片,是我們。”她低語,指尖劃過他掌心的殘片印記,“當鑰匙不再執著於開啟容器,當容器不再害怕被吞噬,靈樞的光就會顯露出真正的慈悲。”

濁氣忽然在光紋外發出不甘的嘶吼,陸昭明的身影卻在此時從井口躍下,麵罩下的眼瞳已被濁氣染成全黑:“你們以為打破宿命就能活?當年祖師爺試過!他讓兩半魂相愛,想以情破咒,結果呢?容器還是化作了墟淵的石頭,鑰匙……”

“但他沒試過,讓兩半魂一起拒絕成為封印。”景遙忽然抬手,將中樞殘片的光注入沈清璃體內——不是吞噬,是共享。她看見自己腕間的銀鐲化作光帶,纏繞在他的碎玉上,而中樞殘片的光,正順著他們相握的手,流向墟淵裂縫的方向,卻不再是鎮壓,而是……淨化。

陸昭明的嘶吼聲被強光淹沒。沈清璃望著井口透下的月光,忽然發現渝州的濁氣正在退散——墟魔們眼中的灰藍漸漸褪去,變回了人類的瞳色。而她與景遙掌心的光紋,竟化作了北鬥的形狀,中樞殘片是鬥心,搖光殘片是鬥柄,其餘殘片的位置,正隨著光紋的流轉,在他們識海中一一亮起。

“清璃,你看。”景遙忽然指著井底裂縫裡透出的微光,那是東海的方向,“當靈樞的光不再是枷鎖,而是彼此的支撐,墟淵的濁氣也能被照亮。或許千年前的祖師爺錯了——封印不是終點,而是讓兩半魂學會並肩的。”

她忽然笑了,指尖蹭過他左眼殘留的光紋——那不是咒文,是屬於他們的、新的命魂印記。渝州的晨霧正在散去,遠處傳來百姓蘇醒的驚呼聲,而他們相握的掌心,正有溫熱的光在流淌,比任何殘片的力量都更強大。

所謂“歸返渝州”,從來不是回到宿命的,而是在墟淵的陰影裡,走出屬於自己的路。沈清璃望著景遙眼中倒映的自己,忽然明白:當兩個命魂不再被“容器”與“鑰匙”的標簽束縛,而是以“彼此”的身份並肩,那麼哪怕前方是墟淵最深處,也能走出一片光來。

井底的中樞殘片忽然化作光點,融入他們的命魂。沈清璃感覺體內的枷鎖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景遙命魂裡傳來的、清晰的、溫暖的共鳴——那不是血咒的束縛,是真正的、自由的相契。

“去東海吧。”景遙忽然站起身,拉著她躍上井口,渝州的朝陽正從地平線升起,照亮他眼角未乾的淚痕,“剩下的殘片,我們一起找。但這次不是為了封印墟淵,而是為了讓每個像我們一樣的命魂,都有選擇的權利。”

沈清璃望著他掌心亮起的、屬於北鬥的光,忽然想起五年前那個暴雨夜——她撿到的不是累贅,是千年前便與自己相契的、另一半的光。此刻朝陽落在他們相攜的肩上,腕間的光紋不再是咒印,而是勳章,是他們打破宿命的證明。

墟淵的風還在遠處呼嘯,但此刻他們掌心相握的溫度,早已勝過所有恐懼。沈清璃忽然懂了:所謂“靈樞歸位”的終極答案,從來不是殘片的聚合,而是讓兩個相愛的命魂,在光裡,成為彼此的歸處。

而渝州廢井邊的這個清晨,便是新的開始——以命魂相契之名,以打破宿命之勇,走向比墟淵更遼闊的、屬於他們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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