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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黃十二域 第2章 蛇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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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黏稠得像墨。濃重的潮氣混著難以言喻的腥臭直往鼻孔裡鑽,帶著鐵鏽、腐爛食物和陳血混在一起的惡心氣味。林風的意識在顛簸中沉浮,每一次顛簸都像要把殘存的骨頭震散。

押送他的人動作粗暴,肩膀的傷口不知被什麼碰到,劇痛讓他發出一聲含糊的悶哼。

「閉嘴!賤奴!」一個嘶啞的聲音嗬斥道,伴隨而來的是腰側狠狠的一記重踹。林風咬緊牙關,嘴裡全是血和泥的味道。

他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多久。是狹窄陰暗的囚車?還是直接被拖在地上走?視覺被剝奪,隻有偶爾顛簸時從車板縫隙或裹布破洞裡透進來的微光,告訴他外麵似乎還是白日。蹄聲沉悶,偶爾夾雜幾聲從未聽過的、嘶啞詭異的鳥叫。

一陣陰冷的風撲麵而來,帶著更強的濕氣和水滴的聲響。空氣裡那股腐朽血腥的氣味陡然加重了十倍不止,好像鑽進了某種巨大怪獸的腸胃裡。林風感到自己被扔到了冰冷濕滑的地麵上。

包裹的破布被粗暴地扯開,光線刺得他閉緊了雙眼。緩了好一會兒,他才勉強看清。

這是一個巨大的溶洞頂部鑿出的平台。腳下石麵潮濕光滑,長滿墨綠色的苔蘚。無數粗大的鐘乳石犬牙交錯地從洞頂垂下,滴答著渾濁的水珠。平台往下望,深不見底,隻有濃得化不開的黑暗。隻有幾條狹窄的石梁像懸索橋一樣,連線著平台和對岸石壁上鑿出的洞口。石梁下方無底的深淵中,似乎隱約傳來奇怪的窸窣聲,像無數甲殼在石壁上摩擦。

空氣異常悶熱,混雜著硫磺味和更為濃重的腐爛腥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燒感。

林風被強按著跪下。站在他麵前的是那個毒蠍副使,墨綠的袍子在幽暗的光線下近乎黑色,兜帽下的臉依舊藏在陰影裡,隻有那雙幽綠的豎瞳亮得滲人,像黑暗中的兩點鬼火。

「歡迎來到…蛇獄。」副使的聲音帶著一種滑膩的毒蛇吐信的調子,聽不出喜怒,「龍域的泥鰍。很快,你就會喜歡上這裡的味道。」

林風沒吭聲,目光越過副使,看向他身後稍遠的位置。那個叫司幽月的少女靜靜地站著,她的白裙早已沾滿泥汙,此刻緊貼著濕熱的空氣,顯出幾分狼狽,臉上依舊覆著輕紗。她微微垂著眼,沒有看他,像一尊冰冷的玉雕。

副使發出一聲短促刺耳的笑,像是在嘲弄林風的沉默。「帶去『盤絲洞』,好好招待。天亮之前,」他冰冷的豎瞳轉向林風,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我需要在供狀上看到你承認謀殺牛域主的指印。」

兩個穿著同樣墨綠短打、臉上塗抹著詭異靛青條紋的獄卒上前,一左一右抓住林風的胳膊,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他的骨頭。司幽月似乎動了一下,想要開口,但最終隻是嘴唇抿得更緊,什麼也沒說。

獄卒架著林風走上其中一條最窄的石梁。腳下濕滑得幾乎站不穩,深淵裡那股窸窣的摩擦聲更清晰了,隱隱還有嘶嘶的氣流聲,帶著腥氣從下方湧上來。石梁儘頭連著一個僅容一人進出的洞口,洞口上鐫刻著一個扭曲盤旋、獠牙猙獰的巨蛇浮雕。洞內一片漆黑,透出更濃烈的腥臭。

進了洞口,溫度更高了,空氣渾濁得令人窒息。通道狹窄曲折,石壁上掛滿黏膩的水珠和某種暗紅色的菌斑。洞頂每隔一段就嵌著一塊拳頭大小、散發著慘綠色幽光的磷石,勉強照亮路徑。綠光所及之處,能看到無數細小的、反射著幽光的鱗甲在濕滑的岩壁上快速爬動,又迅速隱入更深的黑暗——是蟲子和蛇蟻。

通道深處隱隱傳來含糊不清的慘哼,還有沉重器物擊打肉體的聲音。

他被拖進一個稍大的洞窟。洞窟中央有一個凹陷的石坑,坑底積著一層汙濁的、散發著惡臭的黑水。坑旁立著幾條布滿褐色汙跡的木架和各種形狀古怪、閃著暗沉金屬寒光的刑具。空氣裡除了腐爛的氣息,還多了一股刺鼻的藥味。

林風被摔在濕漉漉的地上。

一個乾瘦得如同骷髏、同樣塗抹靛青麵紋的老嫗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坑邊,手裡端著一個冒著熱氣、散發出濃烈辛辣和惡臭氣味的陶碗。她的眼睛渾濁發黃,盯著林風就像在看一塊待處理的生肉。她攪動著碗裡黏稠的藥汁,發出咕嘟的聲響。

「新貨?」老嫗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這身板…熬不住幾下的。」

「副使要天亮前拿到供狀。」一個獄卒冷冷道。

老嫗咧開嘴露出稀疏發黑的牙齒,那笑陰森森的,比哭還難看。「那就…喂一碗『開口湯』加加勁兒。」她把冒著熱氣的碗湊近林風。

辛辣惡臭的氣味直衝腦門,林風胃裡一陣翻騰。那絕不是給人吃的東西!他奮力掙紮,卻被獄卒死死按住肩膀和胳膊。碗沿被粗暴地撬開他的嘴,滾燙黏稠的液體湧了進來,帶著無法形容的腥苦味道。

劇痛和灼燒感瞬間從喉嚨蔓延到胃裡!林風控製不住地猛烈咳嗽,嗆得撕心裂肺,但更多的藥汁被強行灌了下去。意識開始混亂,視野邊緣泛起詭異的藍綠色光暈,耳邊的聲音扭曲變形,身體內部像被無數燒紅的針紮著。

「醒了就開始。」老嫗的聲音在詭異的回蕩中傳來。沉重的腳步靠近。

當那帶著倒刺的皮鞭第一下落在他僅著單衣的後背上時,劇烈的痛楚像爆炸一樣炸開了。那碗詭異的「湯藥」似乎把痛感放大了無數倍。鞭子撕裂布料,深深嵌入皮肉,帶走血肉。

「說!」

「……唔!」林風猛地抽搐了一下,咬緊的牙關滲出血絲。

「誰指使你偷龍鱗!買毒藥!刺殺牛域主稷山!」另一個獄卒厲聲質問。

又是一鞭!抽在同一個位置。

林風痛得眼前發黑,汗水混合著嗆出的藥汁流下。混亂的意識裡閃過洞外廣場上霍雷袖口一閃而過的蛇牙配飾……掠過匕首護手上那幾縷刺眼的猴域金絲……

「我沒…沒有!」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還敢嘴硬!」獄卒獰笑著,抓起旁邊一條沾滿黑褐色汙漬、手指粗細、布滿金屬倒刺的短棒。「看來灌的湯還不夠勁!」

他拿著那根倒刺棍,毫不留情地狠狠按壓在林風肩膀那道尚未癒合的箭傷上!同時用力一擰!

「呃啊啊——!」

鑽心的劇痛讓林風眼前徹底一黑!冰冷的金屬倒刺生生紮進血肉模糊的傷口深處,攪動著撕裂神經!藥效放大的痛苦浪潮般將他淹沒。鮮血瞬間從肩膀處湧出,浸透了大片破衣。

「說!誰指使你的!不然挖掉你這雙不老實的手!」獄卒的吼叫在耳邊轟鳴。

劇痛和藥物讓林風意識模糊,但最後一點清醒死死抓住關鍵——這分明是要把行刺的罪死死扣在他一個人頭上!替真正的幕後黑手頂鍋!他們根本不在乎真相,隻要他的「認罪」!

就在意識快要被痛苦吞噬的瞬間,一股極其細微、似曾相識的冷香,若有若無地飄進被血腥和惡臭填滿的鼻腔。清冷的,像月下山穀中沾著夜露的蘭草……

洞窟門口的陰影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影。

是司幽月。

她依舊站在那片汙濁的綠光邊緣,光線在她素白的裙衫和輕紗上投下模糊的光暈。她靜靜地看著石坑旁的情景,沒有動作,沒有說話。麵紗遮住了她的表情,隻有那雙眼睛,隔著麵紗的朦朧和洞窟裡的昏暗,似乎正看著林風。

在那混亂的劇痛和腥臭中,那縷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冷香,像一根冰冷又脆弱的線,暫時拽住了林風即將沉淪的意識。

按住他的獄卒也察覺到了門口的動靜,動作停頓了一下。拿著倒刺棍的獄卒疑惑地回頭看向門口的方向。

「小姐?」老嫗乾澀嘶啞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解和詢問。

司幽月沉默著。空氣彷彿凝固了,隻剩下滴答的水聲和沉重的呼吸。幾息之後,她像是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不再看洞窟裡慘烈的景象,垂下了目光,右手抬起,輕輕做了個極其細微的動作。

像是在……整理自己沾了汙跡的袖口?但這個動作的位置,恰好指向洞窟內壁角落一個非常幽暗、堆放著雜物的凹陷處。

她收回手,轉身,白色的身影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通道入口的黑暗中。

那縷冷香也消散了。

按住林風的獄卒鬆了口氣,手上力道恢複,語氣又變得凶戾:「裝神弄鬼!繼續!把他手指給我掰開!上夾板!」

林風的意識在劇痛中斷續地閃過念頭。角落?雜物?司幽月的動作是隨意?還是……那個凹陷裡……有什麼?在蛇獄這種地方,她又能怎麼做?那個眼神……是悲憫?還是……

獄卒們不再理會剛才的小插曲,專注於讓「泥鰍」開口。「骨頭倒是硬!給他嘗嘗『化骨水』!」老嫗獰笑著,又端起另一個小陶罐,裡麵晃蕩著泛著詭異藍綠色粘稠液體。死亡和更深的痛苦陰影重新籠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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