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牝之門1金王帝國 第213章 數字亡魂與生命噪音（上）

    金王集團丟擲的那顆從“數字伊甸”防火牆後門摳出來的、沾著“異常資料流”的硌牙石子，終究還是在猶大集團精心維護的“永恒和諧”平靜湖麵上，砸出了一圈圈難以忽視的漣漪。

網路上炸開的，可不是一般的鍋。支援者們義憤填膺，唾沫橫飛地指責這是金王集團惡意偽造的、充滿舊時代酸腐味的誹謗，是技術革命浪潮前即將被拍死在沙灘上的垂死反撲；而質疑者們則陷入了不安的沉默，那段充斥著混亂、恐懼和如同卡帶般重複錯誤訊號的意識碎片，像一根冰冷且生了鏽的針，不僅刺破了“伊甸園”完美無瑕的氣球，還順便往裡麵灌了點名為“懷疑”的涼氣。

“彼岸科技”的公關團隊反應快得像是早就準備好了指令碼。一方麵，他們以官方口徑矢口否認，措辭嚴謹得如同法律條文，將“惡意剪輯”、“資料汙染”等帽子精準地扣向金王；另一方麵，他們火速推出了更多“內測使用者”的“幸福體驗部落格”。

視訊裡，那些數字居民的笑容依舊標準得像是用同一把尺子和圓規批量畫出來的，他們用近乎相同的語調讚美著伊甸園裡永不凋謝的、色彩飽和度調到令人眼暈的花朵，以及那些永遠不會因垃圾袋該誰扔而爭吵的“完美鄰居”。言辭之空洞，情感之匱乏，讓人在炎炎夏日裡都能脊背發涼，直起雞皮疙瘩。

金王基地，核心戰術研究室。空氣凝重得彷彿能擰出水來。

“他們在強行降溫，動作快得離譜。”林羽萱盯著麵前不斷滾動的輿情監控螢幕，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眉頭鎖成了一個川字，“而且，他們丟擲的這些新‘證據’……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是一出排練了無數遍的舞台劇，而且所有演員都共用一張麵無表情的臉模。”

“就像事先寫好的劇本，演員還都是集體麵癱症晚期患者。”王小雨一邊“哢嚓哢嚓”地啃著一包據她本人描述“味道介於陳年拖鞋底和過期薄荷之間，非常提神醒腦，專治各種睡眠不足”的新款實驗室零食，一邊含糊不清地接話，試圖用食物驅散空氣中的壓抑。“我跟你們說，我這‘首席現實體驗官’當得可太辛苦了！昨天為了拍一個公園老大爺用拖把蘸水寫《蘭亭序》的視訊，證明現實藝術的隨機美感，我蹲在草叢裡倆小時，腿都麻了，最後差點被保安當成偷拖把未遂的嫌疑人給扭送派出所！這找誰說理去？”

老周沒空理會王小雨的插科打諢，他正煩躁地抓著自己那本就如同遭遇了生態危機的稀疏頭發，彷彿想從裡麵揪出點靈感來：“光靠這段模糊不清、像是訊號不良產物的資料碎片，根本撼動不了猶大那幫龜孫子用鈔票和技術壘起來的根基！我們需要更猛的料！能直接掀桌子，證明那個鬼地方就是個大型意識屠宰場、靈魂焚化爐的鐵證！”

一直沉默摩挲著那枚溫潤土珠的劉曉樂，忽然抬起了頭，目光銳利地投向技術主管：“他們的伺服器，或者說，那個被他們稱為‘諸神雲端’的東西，具體的防禦強度分析出來了嗎？”

技術主管立刻在中央全息投影儀上操作起來，一個由無數流光溢彩能量線條構成的、複雜到足以讓任何頂尖程式設計師眼花繚亂、心生絕望的立體結構模型，緩緩旋轉著呈現在眾人麵前。

“固若金湯都已經不足以形容了，或者說……更準確的詞是‘詭異’。”技術主管推了推眼鏡，臉上寫滿了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我們的所有滲透嘗試，無論是常規的資料流衝擊，還是尋找協議漏洞，感覺都像是用一根小牙簽去捅一個厚度超過十米的鈦合金複合裝甲保險櫃，連個劃痕都留不下。而且……”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有些區域的防禦邏輯反饋，非常不對勁。不像是純粹的計算機演算法構建的銅牆鐵壁，反而帶著點……生物神經網路的隨機性、韌性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活性？非常奇怪，資料庫裡沒有匹配的模型。”

“生物神經網路？”劉曉樂眼神驟然一凝，手指下意識地按住了眉心處那若隱若現、灰撲撲的承靈星宿珠，“聯係我們在北極冰蓋下收集到的關於‘格式化’裝置的異常能量讀數，以及承靈星意誌本身那種介於物質與能量之間的存在方式……猶大集團掌握的技術，其底層邏輯，恐怕遠遠超出了我們理解的數字科技範疇。”

就在這時，情報部門的一名工作人員神色匆匆地送來了一個巴掌大小、閃爍著金屬冷光的物理加密儲存裝置。來源處標記著令人心驚肉跳的“最高優先順序”，而傳送者一欄，赫然是刺眼的“匿名”。

“喲嗬？天上掉餡餅了？還是加了砒霜的毒餡餅？”王小雨瞬間來了精神，湊過去好奇地打量著那個小玩意兒，手裡的零食都忘了啃。

林羽萱神色凝重，示意技術團隊將其接入最高階彆的隔離分析係統。冗長的解密過程後，儲存裝置的內容展現在眾人麵前——並非預想中的技術文件或機密藍圖，而是一段段影像質量參差不齊、日期標注橫跨十幾年的……私人日誌片段。日誌的主人公，是一位麵容日益憔悴，但眼神卻始終銳利、甚至透著一股偏執瘋狂光芒的老者——正是當年猶大集團對外擴張時期，那位以鐵腕和神秘著稱，最終卻在一次離奇的“空難”中官方宣佈死亡的集團核心代表，王峻山。

日誌的內容，如同無聲的驚雷，一道接一道地在寂靜的研究室中炸響，將所有人都劈入了死寂的深淵。

早期的日誌裡，王峻山尚且是那個野心勃勃的商業巨擘，他對著鏡頭侃侃而談，描繪著“超越肉體凡胎侷限”、“締造永恒數字帝國”的宏偉藍圖，眼神裡燃燒著征服者的火焰。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日誌中的他狀態明顯開始不對勁。言語間開始頻繁出現對一種“更高維度存在”的複雜情感——既有深入骨髓的恐懼，又帶著一種近乎病態的迷戀。

“……錯了，我們都錯了。它們不在天上，不在我們仰望的星空之外……它們就在……縫隙裡。物質與意識的縫隙，時間與空間自身的褶皺……我們稱之為‘現實’的這一切，這觸手可及的世界，不過是它們打盹時無意間流出的……口水？（畫麵中的他神經質地笑了笑，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我們必須找到鑰匙，必須在它們某個‘醒來’的瞬間之前，找到錨定我們自身存在的方法……”

“……‘搖籃’協議……我們當初啟動它，或許是個飲鴆止渴的錯誤，但我們彆無選擇。承靈星……這個尚未完全覺醒的、暴躁的星球嬰兒，它的意誌本能地排斥我們，排斥任何試圖窺探帷幕之後‘真實’的行為……可我們不能永遠待在這個脆弱的搖籃裡！哪怕外麵是狂風暴雨！”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則是最後幾段日誌。畫麵中的王峻山蒼老得如同換了個人，眼神裡混合著極度的疲憊和一種……讓人極其不適的、詭異的溫柔。

“……怡兒走了……醫療團隊儘了力，但那該死的基因病……香溢也……（他哽嚥了一下，鏡頭劇烈晃動）但我找到了方法！數字伊甸，它不僅僅是末日來臨時的避難所，更是……方舟！是諾亞方舟！她們的意識碎片，一定還飄蕩在量子海洋的某個角落……隻要‘諸神雲端’足夠強大，隻要收集到足夠多的、高質量的‘意識本源’作為燃料……我就能重啟‘搖籃’協議的部分功能，在資料的洪流中打撈起她們破碎的倒影……重塑她們的存在！”

“……香溢……我可憐的小香溢……你本該成為最完美的‘鑰匙’的……是爸爸不好……彆怕，爸爸會救你……一定會……還有怡兒，爸爸會讓你和媽媽……在我們共同創造的新世界裡，獲得真正的、不受病痛和死亡威脅的永恒……”

日誌到此，戛然而止，螢幕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