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牝之門1金王帝國 第213章 數字亡魂與生命噪音（下）
研究室裡陷入了長達一分鐘的絕對死寂，落針可聞，隻剩下空調係統運轉的微弱嗡嗡聲，以及王小雨因為震驚而忘記合上的嘴巴裡，隱約傳來的零食碎末掉落的聲音。
老周第一個從石化狀態中掙脫出來，他張大了嘴巴，半天才從喉嚨裡擠出一句變了調的聲音：“我……艸！這老家夥……當年根本是詐死？！而且他是個……情種加瘋子？！王香溢……聽這意思不是他秘密情人，是他女兒？！他還想……還想用全人類的意識做電池，複活他女兒王子怡和他老婆？！這他媽是什麼級彆的家庭倫理科幻恐怖片？！”
王小雨猛地打了個寒顫，抱緊了自己的胳膊：“所以，現在猶大集團那個藏在數字帷幕後麵、攪風攪雨的超級大佬，就是這詐死的老瘋子王峻山？他搞出‘數字伊甸’，不單單是為了搞壟斷和收集靈魂當資本家，終極目的是為了搞個超級家庭團聚，救他的老婆孩子？！這劇情也太他媽的……曲折離奇了！”
一直沉默的劉曉樂，手指死死按在眉心。那枚灰撲撲的星宿珠此刻正傳來一陣陣微弱卻清晰的灼熱感。日誌裡提到的“縫隙”、“更高維度存在”、“現實是口水”、“搖籃協議”、“鑰匙”……這些支離破碎、充滿瘋狂色彩的詞語，像一把把鏽跡斑斑卻又異常鋒利的鑰匙，瘋狂地撞擊著一扇他從未想象過的、關於這個世界本質的恐怖大門。
承靈星那深沉而憤怒的意誌低語，北極那片被強行植入的、冰冷的“秩序”，猶大集團追求的所謂“數字飛升”……這一切看似獨立的事件背後，似乎都隱隱指向一個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的秘密。人類，乃至承靈星本身，在宇宙的宏大圖景中，到底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是偶然的產物，還是……彆的什麼？
“如果……如果王峻山日誌裡說的，有哪怕萬分之一的可能，是接近了某種可怕的真相……”劉曉樂的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那我們所認知的‘人類’，我們所處的這個‘現實’，其脆弱和淺薄，可能遠超我們最悲觀的想象。我們或許隻是一個更加龐大、無法理解的存在在打盹時流出的……附屬品，或者……一個隨時可以被擦掉的試驗場？而王峻山，這個偏執的瘋子，他試圖用整個人類文明的意識作為祭品，去撬動某種他根本無法理解、也無法控製的力量，隻為了複活他的至親……”
這個想法太過駭人，所帶來的寒意並非物理上的低溫，而是一種源自存在根基被動搖的冰冷，讓研究室內所有人都感到一陣發自靈魂的戰栗。
“媽的！跟這個終極瘋人院計劃比起來，北極那群想搞物理格式化、把星球恢複出廠設定的家夥，簡直都顯得有點單純可愛了！”老周啐了一口，試圖用粗魯驅散內心的恐懼。
“所以，‘數字伊甸’吸收意識，其目的遠比我們想象的更可怕，”林羽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進行邏輯分析，“它不僅僅是為了構建一個虛擬的烏托邦，它更是一個巨大的……意識熔爐？能量提取器？王峻山需要海量的、高質量的意識能量，來作為他實施那瘋狂複活計劃的‘燃料’？而王香溢……她作為王峻山口中預定的‘鑰匙’，她的意識結構，或許本身就蘊含著某種我們尚未知曉的特殊性？”
就在這時，一直扒在觀測窗邊，試圖用“難吃零食”提神並觀察外部動靜的王小雨突然驚叫起來，聲音帶著難以置信：“快看！外麵！那些我們剛種下去沒多久的‘星星苔’！它們……它們怎麼回事？！”
眾人聞聲立刻湧到窗邊。隻見基地外圍那片剛剛移植不久、原本在夜色中散發著柔和而神秘藍色微光的苔蘚類植物，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黯淡、枯萎、蜷縮！彷彿有一種無形的、貪婪的力量，正在隔空抽走它們賴以生存的生機。而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不遠處城市中心，一個巨大的“彼岸驛站”全息廣告牌，正肆無忌憚地閃爍著“數字伊甸，您的永恒家園”的誘惑性標語，其散發出的特定能量頻率，如同無形的波紋，掃過這片區域。
“它們在排斥……或者說，在被侵蝕……”劉曉樂瞳孔驟縮，猛地站起身，印堂處的土珠傳來一陣急促的震動，“不僅僅是人類那複雜脆弱的意識，連承靈星本土孕育的、最簡單的生命形態，都在本能地、劇烈地抗拒這種來自‘數字伊甸’的、試圖將一切同質化的能量侵蝕！王峻山的計劃，不僅僅是在掠奪靈魂，他是在從根本上瓦解、吞噬這個星球賴以存在的‘現實’基底！他在用‘數字’覆蓋‘真實’！”
戰鬥的性質，在這一刻，再次發生了質的飛躍。這不再僅僅是未來科技發展方向的理念之爭，也不僅僅是人類群體在末日危機下的生存之爭，這已經上升為關乎“存在”本身定義的戰爭！是選擇擁抱粗糙、混亂但充滿無限可能的鮮活現實，還是屈服於精緻、完美但本質是虛無冰冷的數字幻境？
“我們不能讓他得逞！必須找到‘諸神雲端’的本體！摧毀那個該死的意識熔爐！”老周雙眼赤紅，吼聲如同受傷的野獸。
“硬闖絕對不行，”劉曉樂強迫自己以超越常人的冷靜思考，“王峻山經營多年，那裡必然是他經營得鐵桶一般、遍佈陷阱的龍潭虎穴。而且，在采取直接行動之前，我們還需要更多關於‘搖籃協議’、關於世界本質的資訊，我們需要知道對手到底在利用什麼樣的規則，甚至……我們需要瞭解規則本身是否安全。”
他目光銳利地掃過在場的每一位同伴，聲音沉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既然王峻山不惜一切代價想要複活他的女兒和妻子，那麼，王子怡和王香溢相關的‘意識碎片’、資料備份或者任何形式的資訊載體，一定被他如同守護逆鱗一般，嚴密保管在某個地方。這個地方，可能是‘諸神雲端’最核心、防禦最嚴密的資料庫，也可能是一個獨立的、充滿了個人情感的……數字‘紀念堂’。這裡，或許就是整個冰冷係統中最不像機器、最具有‘人性弱點’的突破口。”
“老周！”劉曉樂看向技術負責人，“集中你最精銳的虛擬滲透小組，以王子怡和王香溢為最高優先順序關鍵詞，像梳頭發一樣梳理所有能接觸到的資料鏈路，嘗試定位‘諸神雲端’內部可能存在的、與核心防禦邏輯不同的、帶有‘情感色彩’的區域。那裡可能就是我們的切入點。”
“羽萱，”他轉向冷靜的分析師，“深度分析王峻山的所有日誌，逐字逐句，不放過任何細節。嘗試破譯他提到的‘鑰匙’、‘縫隙’、‘搖籃協議’等核心概念，尋找這些瘋狂構想中可能存在的理論漏洞、邏輯悖論或者能量層麵的反製方法。我們需要從理論和資訊上武裝自己。”
“小雨，”最後，他看向因為接連的爆炸性發現和植物異常而顯得既亢奮又憂心忡忡的王小雨，“你的‘現實體驗官’小組，任務等級提升至最高。不僅要繼續用你們的方式，放大現實世界中那些鮮活、生動、有時甚至有點惱人的生命‘噪音’——比如老大爺的拖把書法、廣場舞的喧鬨、菜市場的討價還價——去對抗數字世界的死寂完美。從今天起，還要開始有意識地、係統地收集、記錄承靈星上各種本土生命形態，從苔蘚、地衣到昆蟲、動物，對不同能量頻率，尤其是‘數字伊甸’相關裝置輻射能量的反應資料。我們要用最直觀、最無可辯駁的證據鏈向所有人證明，真實的、粗糙的、不斷新陳代謝和應對混沌的生命本身，就是一個無法被複製的奇跡，遠比一個被精心設計出來的、冰冷且永恒的‘完美’數字幻境，更值得我們去珍惜、去守護！”
他舉起手，並非為了激昂的演講，而是彷彿要觸控那看不見摸不著，卻正被瘋狂計劃侵蝕的“現實”本身，聲音沉靜而有力，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王峻山，他畏懼現實的混亂和不確定性，恐懼失去和死亡，所以他選擇逃避，試圖為自己和所愛之人打造一個永恒的數字墳墓。但他忘了，或者他故意忽略了，生命的偉大，文明的璀璨，恰恰在於其麵對混沌、痛苦和無常時，所迸發出的那種頑強的適應力、驚人的創造力以及不屈的韌性！承靈星的意誌或許仍在沉眠，但它的億萬子孫——我們每一個活生生的、會哭會笑會愛會恨、偶爾還會踩到狗屎的普通人，以及這片古老大地之上，每一株正在抗拒數字侵蝕而頑強生存的苔蘚，每一隻遵循本能遷徙的鳥兒，它們的存在，它們此刻的‘在場’，本身就是對‘現實’最有力、最磅礴的證明！”
“讓我們給這位躲在數字帷幕後麵，沉溺於過去、恐懼未來的‘悼亡者’，好好上一課，什麼叫做——生命的、喧鬨的、不可馴服的偉大！”
新的指令如同投入靜水中的巨石，激蕩起層層浪潮。金王集團這部龐大的機器，再次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決心高速運轉起來，每一個齒輪都咬合著關乎存亡的使命。
而在無人知曉的、超越常規感官的維度，某些因為“數字伊甸”的急速擴張而變得異常脆弱、稀薄的時空“縫隙”處，一些難以名狀的、彷彿由純粹的幾何悖論和非歐幾裡得結構構成的“視線”，似乎因這主物質世界愈發激烈的虛實衝突、以及那愈發響亮刺耳的“生命噪音”，而微微……動了一下。
彷彿沉睡於宇宙深處的古老巨獸，在無儘的夢境中，被耳邊持續不斷的、惱人的蚊蚋之聲，攪得輕輕皺了下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