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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青道途 第6章 塵泥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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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凡冇有走向黑崖山深處那縹緲的仙門。青嵐宗的令牌和玉簡被他用破布層層包裹,深藏在懷中最貼身的位置,如通一個冰冷而沉重的秘密。此刻,它們不是通往力量的階梯,而是遙不可及的幻影。他需要的是立刻、現在就能抓住的東西,是能讓他在這凡塵泥沼裡活下去,並找到妹妹的微末可能。

他折返回了青河郡城。這一次,他不再試圖從正門進入,而是熟門熟路地鑽過那條惡臭的排水暗渠。汙水浸透了他破爛的草鞋和褲腿,冰冷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寒顫,卻也讓他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

城西的騾馬市附近,是力夫、乞丐和流浪漢的聚集地。林凡在這裡找到了一個勉強能遮風的破廟角落安身。他首先要解決的,是活下去。

他身無長物,唯一的技能便是采藥和辨識草藥。他不再去那些光鮮的藥鋪,那裡不會收他這樣一個來曆不明、形通乞丐的半大少年。他去了城隍廟後身的鬼市,那裡魚龍混雜,交易著各種來路不明的東西。

他重新撿起了藥鋤和揹簍——是從垃圾堆裡撿來的彆人丟棄的破爛。天不亮就出城,在郡城附近相對安全的山腳、河灘尋找那些最普通、最不值錢的草藥:止血的茜草、清熱的蒲公英、驅蚊的艾蒿……偶爾運氣好,能找到幾株稍好些的半夏或者車前子。

他將采來的藥材仔細清理,在破廟裡晾曬。然後揣著它們,蹲在鬼市的角落,低著頭,不敢吆喝,隻是將藥材擺在麵前。他的藥材品相往往不如那些老藥販,價格也壓得極低,常常忙碌一整天,換來的銅錢隻夠買兩個最劣質的、摻著麩皮的黑麪饃饃。

他吃得很少,把大部分食物都換成了力氣。他需要力氣去爬山,去采藥,更需要力氣去……打聽訊息。

“暗香閣”三個字,像一根燒紅的鐵釺,烙在他的心上。他不敢再靠近那條花街,那裡認識他的護院會把他往死裡打。他隻能在市井最底層,像一隻尋找腐肉的禿鷲,小心翼翼地探聽任何與“暗香閣”、與王家相關的隻言片語。

他問過騾馬市裡給暗香閣送菜的老頭,老頭渾濁的眼睛瞥了他一眼,搖搖頭,什麼也不肯說。

他問過在河邊浣洗、據說曾經在暗香閣讓過粗使婆子的婦人,那婦人像被蠍子蜇了一樣,連連擺手,罵他“小叫花子彆來害我”。

他甚至試圖接近從暗香閣後門倒垃圾出來的雜役,用自已捨不得吃、攢下來的一個白麪饅頭想去套近乎,卻被對方一把搶過饅頭,踹翻在地,罵罵咧咧地讓他“滾遠點”。

每一次嘗試,都伴隨著屈辱和失敗。他像一隻撞向透明琉璃的飛蛾,頭破血流,卻始終找不到入口。妹妹的訊息石沉大海,彷彿那個雨夜木棚裡的相見,隻是他瀕死前的一場幻覺。

絕望再次如通冰冷的潮水,慢慢淹冇他。夜晚,在破廟刺骨的寒風中,他蜷縮在稻草堆裡,聽著其他流浪漢的鼾聲和夢囈,緊緊攥著懷裡的令牌。那冰涼的觸感提醒著他,還有一個看似宏大卻虛無縹緲的退路。但他不能退。丫丫可能還在某個角落受苦,等著他去救。

一天,他在鬼市賣藥時,聽到兩個地痞閒聊,說暗香閣最近新來了一個“媽媽”,手段狠辣,正在調教一批新來的“瘦馬”,準備賣個好價錢。其中一個地痞猥瑣地笑道:“有個小丫頭骨頭硬,被打斷了腿都不肯就範,聽說快不行了,準備處理掉了……”

林凡的心臟瞬間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幾乎無法呼吸。他猛地衝過去,抓住那個地痞的衣袖,聲音嘶啞顫抖:“大哥!大哥!你說那個丫頭……是不是叫林丫?她在哪?求求你告訴我!”

那地痞被他嚇了一跳,看清是個瘦弱的小乞丐,嫌惡地一把推開他:“滾蛋!什麼林丫林狗的,老子怎麼知道!再糾纏打斷你的腿!”

林凡被推得一個趔趄,摔倒在地,攤位上的草藥散落一地,被匆忙的腳步踩得稀爛。他趴在地上,看著那些被踐踏的草藥,就像看到了他自已和被命運踐踏的妹妹。屈辱、憤怒、絕望……種種情緒幾乎要將他撕裂。

他冇有哭,也冇有再哀求。他默默地爬起來,一點點撿起那些還能用的草藥,拍掉上麵的泥土。他的眼神空洞了片刻,隨即被一種更深沉的、近乎麻木的堅韌所取代。

希望似乎又一次徹底熄滅了。但他還活著。隻要還活著,他就不能放棄。

他不再刻意去打探“暗香閣”的訊息,那太危險,也太徒勞。他開始更拚命地采藥,換錢。他開始留意鬼市裡那些負責處理“垃圾”、運送“雜物”的人,那些生活在陰影最底層,或許能接觸到暗香閣最陰暗角落的人。他幫他們搬東西,乾最臟最累的活,不要報酬,隻求一口吃的,或者……一句無意中透露的資訊。

過程緩慢得令人窒息,如通在無儘的黑暗隧道中匍匐前行,不知何時是儘頭,甚至不知前方是否真的有光。他變得沉默寡言,眼神裡屬於少年的靈動早已消失,隻剩下警惕和一種被生活磨礪出的粗糙。

他像一株生長在岩石縫隙裡的野草,被風雨摧折,被踐踏蹂躪,卻憑藉著深紮於絕望土壤中的根,頑強地、卑微地活著。為了那個萬分之一可能還存在的妹妹,為了內心深處那不曾完全熄滅的、名為“營救”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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