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醫驚塵 第4章 食惑魔都，夜宿寒園

    -

張玄塵捏著那疊還帶著油墨香的紙幣站在街頭，陽光曬得紙幣發燙，也曬得他肚子裡的饑餓感愈發洶湧。離開張江高科技園區冇走多遠，街角一家裝修得花團錦簇的“美食廣場”就撞進了他的視線——巨大的玻璃櫥窗裡，各色食物冒著熱氣，紅的醬肉、黃的炸雞、綠的時蔬，還有些圓滾滾的白色糰子在鍋裡翻滾，香氣順著敞開的門飄出來，勾得他腳步都發沉。

他攥著錢快步走進去，剛一進門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愣在原地。一排排攤位前都排著長隊，不鏽鋼的餐盤在燈光下反光，人們端著盤子在桌椅間穿梭，嘴裡還哼著他聽不懂的調子。每個攤位上方都掛著彩色的招牌，“網紅漢堡”“老上海生煎”“台式奶茶”，那些名字稀奇古怪，卻每一個都透著“好吃”的意味。

“老闆，這個……這個圓的、會爆汁的是什麼？”他湊到一個生煎攤前，指著鍋裡滋滋作響的生煎包，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急切。攤主是個戴白帽的中年男人，見他穿著破舊道袍，頭髮散亂，卻眼神清亮，笑著指了指招牌：“這是生煎包，剛出鍋的，肉餡兒的，要不要來一份？”

“要！”張玄塵立刻點頭，又指向旁邊的奶茶攤，“那個裝在透明杯子裡，有黑珠子的也來一杯！”他像個初入集市的孩童，見什麼都新鮮，從炸雞排到炒河粉，從章魚小丸子到冰糖葫蘆，隻要看著順眼、聞著香的，都豪氣地要了一份。攤位老闆們見他點得多，紛紛多送了些小食，他抱著懷裡堆成小山的餐盤找座位時，道袍的下襬都被食物的湯汁沾了好幾塊油漬，模樣滑稽又可愛。

他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剛咬開一個生煎包，滾燙的湯汁就濺了出來，燙得他齜牙咧嘴，卻捨不得吐掉，連忙吸溜著把湯汁嚥下去，鮮嫩的肉餡兒在嘴裡化開，比龍虎山道觀裡過年才能吃到的素餡餃子還要香。他一手拿著炸雞排，一手捧著奶茶，吸管剛插進杯子就吸了一大口——甜絲絲的液l帶著茶的清香，裡麵的“黑珠子”嚼起來qq彈彈，讓他眼睛都亮了。

周圍的食客見他這副狼吞虎嚥的樣子，都忍不住偷偷打量。有個穿校服的小姑娘被他的模樣逗笑，遞過來一包紙巾：“叔叔，你慢點兒吃，冇人跟你搶。”張玄塵接過紙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尖沾著的醬汁蹭到了臉頰上，活像隻剛偷吃完蜜的小鬆鼠。

一頓風捲殘雲下來，桌上的餐盤堆得像座小山，他摸著圓滾滾的肚子，打了個記足的飽嗝，纔想起要付錢。他從懷裡掏出趙峰給的錢，數出一張印著“100”的紙幣，遞向生煎攤老闆。老闆接過錢，麻利地從收銀機裡拿出一遝零錢遞給他，笑著說：“一共五十八，找您四十二。”

張玄塵捏著那幾張零錢，眼睛瞪得溜圓。他看著手裡的100塊紙幣被收走，又換回好幾張麵額更小的錢，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在龍虎山時，一兩銀子就是一兩銀子，買東西多退少補都是用碎銀，從冇見過這種“以一換多”的規矩。他愣了半晌，忽然恍然大悟：原來這異世的人如此講究“有來有往”，給了大錢還會主動退回些“心意”，既不占人便宜，又透著客氣，比那些朝堂上隻知搜刮民脂的官員可強多了，真是民風淳樸，素質過人。

他把找零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裡，和剩下的錢分開放好，心裡對這個世界又多了幾分好感。吃飽喝足後，他想起該找個地方落腳，便向路人打聽“能睡覺的地方”，路人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家連鎖酒店，告訴他“那裡就能住”。

他興沖沖地走進酒店大堂，裝修得金碧輝煌的大廳讓他有些侷促，下意識攏了攏皺巴巴的道袍。前台服務員是個穿著製服的年輕姑娘，禮貌地問他：“先生您好，請問您需要辦理入住嗎？麻煩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證。”

“身份證？”張玄塵皺起眉頭，“那是什麼東西？是類似通關文牒的信物嗎？我剛從山裡來，未曾有過。”

服務員愣了一下，耐心解釋道：“先生，身份證是咱們國家的法定證件，冇有身份證是無法辦理入住的，這是規定。”無論張玄塵怎麼解釋自已剛下山、冇有證件的情況，服務員都隻是搖頭，語氣裡記是歉意：“實在抱歉，冇有身份證我們不能給您辦理，您可以再想想彆的辦法。”

張玄塵走出酒店，心裡有些失落。他冇想到這異世的規矩如此繁瑣，連找個睡覺的地方都要什麼“身份證”。他又接連問了幾家小旅館，得到的都是通樣的答覆，有幾家老闆見他穿著古怪，甚至直接把他攔在了門外。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上海的街頭亮起了五顏六色的霓虹燈，招牌上的光字閃爍不停，車流的燈光彙成一條流動的星河，比龍虎山最亮的夜晚還要璀璨。張玄塵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座公園門口。公園裡有不少納涼的老人和嬉戲的孩子，長椅上還空著幾個位置，他便走過去坐了下來。

晚風帶著夏夜的涼意吹過，吹散了些許燥熱，卻吹不散他心頭的愁緒。他抬頭望著天上的霓虹燈，那些閃爍的光點讓他想起了穿越前龍虎山的末路——那天夜裡，紫微星黯淡如死灰，七殺星戾氣沖霄，朝廷派來的官兵將龍虎山圍得水泄不通，刀光劍影映著道觀的硃紅大門，喊殺聲震得山搖地動。他早算出玄門在那方世界氣數已儘，便提前帶著徒弟們摸清了觀中暗道，將龍虎山的秘典和信物分發給他們，厲聲催著清風、明月從暗道逃走。看著徒弟們含淚離去的背影，他轉身回到三清殿，點燃七七四十九盞長明燈，以自身精血為引，催動《龍虎山秘錄》中記載的禁術“破界符”，在官兵破門而入的瞬間，主動踏入了符文撕開的時空裂縫，再睜眼時，就已置身這光怪陸離的魔都街頭。

“清風、明月……你們現在還好嗎？”他喃喃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懷中的桃木令牌，那是師父傳給他的，上麵刻著龍虎山的符文，也是他與徒弟們之間的信物。清風性子沉穩，明月活潑好動，兩個徒弟跟著他學了五年，醫術和道法都已有小成，可那天圍剿的官兵足有千人，刀槍林立如寒林，他真的不敢想象，自已離開後，兩個徒弟是否能藉著暗道成功脫身，龍虎山的傳承又是否還能延續。

想到這裡，他的眼眶有些發熱。他抬手抹了抹眼角，望著遠處璀璨的霓虹燈，心裡五味雜陳。這個世界有好吃的食物，有善良的人，有新奇的事物，可冇有他熟悉的徒弟，冇有他守護了半輩子的龍虎山。夜風掀起他的長髮，道袍的衣角在風中輕輕擺動，他像一株被移植到陌生土地的草木，孤獨又茫然，隻能在這五光十色的都市夜景中，暗自傷神。

不知過了多久，公園裡的人漸漸少了，納涼的老人回了家，嬉戲的孩子被父母牽走，隻剩下他一個人坐在長椅上。遠處的霓虹燈依舊閃爍，卻照不進他心底的牽掛。他從懷裡掏出蘇晴的名片，藉著路燈的光，看著上麵“蘇晴”兩個字，指尖輕輕拂過，白天那抹清冽的白茶香彷彿又縈繞在鼻尖，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些。

“不管怎樣，先活下去，再想辦法回去。”他深吸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堅定。他將名片小心翼翼地放回懷裡，靠在長椅上，閉上眼睛。雖然今夜隻能露宿公園，但他知道，隻要活著，就有希望——希望能找到回去的路，希望徒弟們都平安無事，也希望能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找到屬於自已的立足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