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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覆舊庭筠 廷議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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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廷議決

昭熹元年的程,儘快施行。”

“臣,領旨!”文若謙躬身應道。

戶部尚書與工部尚書對視一眼,雖仍有擔憂,但見皇帝已有決斷,且文若謙的方案確實更為穩妥,便也齊聲道:“臣等遵旨。”

財政之事剛告一段落,韓衝便出班奏道:“陛下,北境邊防乃重中之重。如今戰事雖息,但草原各部狼子野心,不可不防。臣請旨,重整北境防線,加固關隘,補充軍械糧草,並輪調部分久戰之師回內地休整,以保持戰力。”

“準。”封庭筠毫不猶豫,“北境防務,由韓卿與雷豹將軍全權負責,所需錢糧,由戶部優先撥付。”

“謝陛下!”韓衝與位列武將班次的雷豹同時出列,聲如洪鐘。

接著,又有官員奏報江南水患後修複、漕運疏通、科舉取士等事宜,封庭筠皆仔細聽取,與重臣商議後,一一做出決斷。他思維敏捷,決策果決,雖是新君,卻並無青澀猶豫之態,令不少原本心存疑慮的舊臣暗暗折服。

然而,就在廷議接近尾聲,氣氛漸趨緩和之時,一位原禦史台的老臣,素以耿直敢言著稱,忽然出班,手持玉笏,高聲道:“陛下,臣有本奏!”

“講。”

老臣深吸一口氣,朗聲道:“陛下!前朝趙氏,固然罪孽深重,然其血脈,尤其是那些未曾參與朝政、甚至尚在稚齡的宗室子弟,一並處決……此舉,雖快意恩仇,然終究有傷天和,恐非仁君所為!如今朝野之間,已有微詞,恐傷及陛下聖譽,亦不利於新朝凝聚人心!臣冒死進諫,望陛下日後施政,當以寬仁為本,慎用殺伐!”

此言一出,滿殿皆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位老臣身上,又偷偷瞥向禦座上的皇帝。西市血案的陰影,終究是無法輕易抹去。這位老臣,可以說是說出了許多人心底不敢言說的話。

封庭筠端坐不動,冕旒的珠簾遮蔽了他的眼神,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殿內靜得落針可聞,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

良久,封庭筠低沉而清晰的聲音才緩緩響起,聽不出喜怒:“愛卿所言,朕知道了。”

他沒有辯解,沒有斥責,隻是這簡簡單單的五個字。

然而,這平淡的回應,卻比任何疾言厲色的反駁更讓人感到壓力。那老臣還欲再言,卻被身旁的同僚悄悄拉住。

封庭筠目光掃過全場,聲音不高,卻帶著帝王的威嚴,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前朝舊事,朕不欲再多言。是非功過,自有史筆如刀,後人評說。朕既承天命,撫育萬民,日後施政,自當以天下蒼生為念。然——”

他話鋒一轉,語氣陡然轉厲,帶著一股沙場淬煉出的殺伐之氣:“若有敢懷異心,禍亂朝綱,危害社稷者,無論其身份為何,朕之刀鋒,亦絕不姑息!望諸卿,共勉之。”

這番話,既是對那老臣的回應,也是對滿朝文武的警示。他承認了那場殺戮的酷烈,但也明確表示此事翻篇,未來施政會以民為本,同時劃下了不容逾越的紅線。

“臣等謹記陛下教誨!”百官齊聲應道,無人再敢多言。

廷議在一種微妙的氛圍中結束。封庭筠起身離去,背影在空曠的大殿中顯得格外孤直。

退朝後,文若謙快步跟上封庭筠,低聲道:“陛下,方纔……”

封庭筠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無妨。總需有人將這話說出來。說了,反而好了。”

他頓了頓,望向紫宸殿偏殿的方向,眼中掠過一絲深切的疲憊與痛楚。

“朕之仁德,無需向天下人證明。但朕之決絕,必須讓所有人看清。”

為了守護那盞殘燭,他寧願背負這千古的殺名與爭議。

新朝的各項政令,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開始在全國範圍內激起漣漪。清查田畝、整頓鹽鐵、裁撤冗費……這些措施觸動了太多舊有利益階層的乳酪,儘管有封庭筠的強力支援和文若謙等人的周密部署,但暗地裡的阻力與怨懟,依舊如同潛藏的暗流,在平靜的表象下悄然湧動。

京城,某處隱秘的宅邸。

燈火幽暗,映照著幾張或陰沉、或焦慮、或怨毒的麵孔。在座的,有前朝失勢卻未被清算、隻是被剝奪了實權的勳貴之後,有因清查田畝而利益受損的地方豪強代表,甚至還有一兩位在朝中職位不高、卻因家族利益受損而對新政心懷不滿的官員。

“欺人太甚!”一個身材微胖、穿著錦袍的中年男子猛地一拍桌子,他是京畿一帶頗有勢力的皇商代表,家族靠著與前朝皇室的特殊關係,壟斷了部分鹽引和織造,如今新政之下,這些特權眼看就要不保,“那封庭筠,不過是靠著兵變篡位的武夫!如今坐穩了江山,便要過河拆橋,斷我等活路!”

“趙兄稍安勿躁。”另一個麵容清臒、眼神閃爍的文士模樣的人開口,他是某位被貶謫前朝官員的門客,此刻代表其主人前來,“新帝手段酷烈,連趙氏皇族都敢斬儘殺絕,何況我等?硬碰硬,絕非良策。”

“那難道就坐以待斃?”一個來自江南、因家族田畝被清查而損失慘重的士紳代表恨聲道,“他封家能靠著兵變得天下,難道這天下,就再無英雄了?”

那文士陰冷一笑:“英雄自然是有,隻是需待時而動。新朝初立,看似穩固,實則根基未深。北有草原虎視,南有蠻族未平,朝中官員亦非鐵板一塊。更何況那位助他登上帝位最大的功臣,聽說如今可是纏綿病榻,生死難料啊……”

此言一出,室內幾人眼睛皆是一亮。

“你是說……莫斯星?”

“不錯。”文士壓低聲音,“據宮內傳出的訊息,那位身體已是強弩之末,全靠金針丹藥吊著一口氣。他若一死,封庭筠必定心神大亂,屆時便是我們的機會。”

“可……即便他死了,封庭筠手握重兵,麾下能臣不少,我們又能如何?”

“單憑我們自然不行。”文士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但若……能引得外患內憂一並爆發呢?北境的拓跋部,可是對中原富庶垂涎已久。而朝中,也並非所有人都甘心屈居於一個武夫之下,尤其是那些自詡清流、講究‘仁德’的文官們,對西市血案,可是頗有微詞呢……”

幾人低聲商議起來,陰暗的計謀在燭火下悄然醞釀。他們知道,直接對抗封庭筠無異於以卵擊石,但他們可以等待,可以煽風點火,可以利用新朝內部的任何一絲裂痕,甚至可以期待那位功高震主卻命不久矣的“莫公子”早日歸西,成為壓垮新帝情緒的最後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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