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覆舊庭筠 施妙手
施妙手
經過途中遇襲一事，冷鋒對莫斯星的敬畏之心更重，行事也愈發恭謹。兩人一路再無波折，數日後，終於抵達了“影樓”的總壇所在——位於川陝交界處、一處名為“隱霧山”的深山幽穀之中。
此地山勢險峻，雲霧繚繞，入口處布有奇門陣法與無數暗哨機關，若非有人引路，外人絕難尋到，即便尋到，也多半會迷失在那片終年不散的霧氣與殺機四伏的陷阱之中。
穿過層層迷霧與機關，眼前豁然開朗。但見山穀之內，屋舍儼然，雖不奢華，卻佈局嚴謹，暗合殺伐之道。往來之人皆身著灰黑勁裝，步履輕盈，氣息內斂，眼神銳利，顯然都是訓練有素的殺手。整個山穀彌漫著一股肅殺而壓抑的氣氛。
冷鋒帶著莫斯星，徑直前往山穀最深處、一座依山而建、外觀古樸的石殿——此乃樓主冷驚弦平日處理事務與靜修之所，名為“絃音殿”。
然而，兩人剛至殿外，便被兩名守在門口、氣息沉凝的老者攔了下來。
“冷鋒，你回來了。”其中一名麵色蠟黃、眼神陰鷙的老者淡淡開口，目光卻落在莫斯星身上，帶著審視與毫不掩飾的懷疑，“此人是誰？樓主靜養之地，豈容外人擅入？”
冷鋒連忙躬身行禮：“冷懸山主，這位是沈墨塵沈前輩，乃是晚輩特意請來為師父診治的高人。”
另一名麵容清臒、須發皆白的老者聞言，眉頭微蹙：“冷鋒，樓主所中之毒非同小可，連我等與‘鬼醫’都束手無策，你貿然帶回一個來曆不明的外人，隻怕……”
冷懸冷哼一聲，語氣帶著譏誚：“高人？戴著麵具，藏頭露尾，誰知道是真是假？如今樓內局勢未明，若是某些人派來的細作，趁樓主病重圖謀不軌，這責任，你冷鋒擔待得起嗎？”
冷鋒臉色一沉，正要反駁，莫斯星卻上前一步，青銅麵具對著兩位山主，聲音透過麵具，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二位山主疑慮，情理之中。然，樓主昏迷已久，毒性纏綿，若再拖延，恐迴天乏術。沈某既受冷鋒所托前來，自當儘力一試。至於來曆……”
他頓了頓，語氣陡然轉冷，帶著一絲凜冽的霸氣：“我何需向爾等解釋？若非看在冷鋒麵上，爾等便是八擡大轎來請，沈某也未必肯踏入此穀半步。”
他目光掃過冷懸與冷凜二人，雖隔著麵具，但那冰冷的視線卻彷彿能穿透人心：“至於細作之說，更是可笑。若我某心存不軌，何需費此周章醫治樓主？坐視爾等內鬥不休，分崩離析，豈不更合某些人之意？”
這一番話，有理有據，更是霸道十足，直接將冷懸的質疑頂了回去，噎得他臉色一陣青白，卻又無法反駁。
冷凜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沉吟片刻，看向冷鋒：“冷鋒，你確定此人可信？”
冷鋒毫不猶豫，斬釘截鐵道：“二位山主，沈前輩於我有救命之恩，且武功智謀，皆遠超晚輩想象！晚輩願以性命擔保，沈前輩絕無惡意，確是來救治師父的！若因此出了任何差池，冷鋒願受千刀萬剮之刑！”
見冷鋒如此堅決，又以性命作保，冷凜點了點頭，對冷懸道：“冷懸，既然冷鋒如此肯定，便讓這位沈先生進去看看吧。或許……真有一線生機。”
冷懸臉色變幻，最終冷哼一聲，側身讓開，但眼中那抹陰鷙與不甘，卻並未消散：“既如此，便請吧！不過，若樓主有任何閃失，哼！”
莫斯星看都未看他一眼，對冷鋒微微頷首，便邁步踏入了絃音殿。殿內光線昏暗，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藥味與一絲若有若無的腐敗氣息。
內室床榻之上，躺著一位須發皆白、麵容枯槁的老者，正是“影樓”樓主冷驚弦。他雙目緊閉，臉色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青紫之色，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眉心一點硃砂印記卻鮮紅欲滴，顯得格外刺目。整個人如同風中殘燭，生機渺茫。
莫斯星走到床邊，伸出三指，搭在冷驚弦枯瘦的手腕上，一絲極其細微陰寒的內力，如同靈蛇般探入其經脈之中。
片刻之後，他收回手，心中已然明瞭。果然是“噬心”，而且毒性已然深入五臟六腑，若非這冷驚弦內力深厚，且之前有人以藥物強行吊命，恐怕早已魂歸西天。
“如何？沈前輩？”冷鋒急切地問道，殿內的冷凜也投來關注的目光，連門口的冷懸也豎起了耳朵。
莫斯星緩緩起身，聲音透過麵具，清晰而冷靜：“樓主所中，乃‘噬心’。此毒由七種性質迥異、相生相剋的奇毒混合而成，盤踞心脈，侵蝕臟腑。尋常解毒之法，非但無效，反而可能引發毒性反撲，加速死亡。”
冷懸聞言，忍不住冷笑道：“說得倒是頭頭是道，莫非你有解法不成？”
莫斯星淡淡瞥了他一眼，繼續道：“解法自然有。需以‘九轉還魂草’為主藥，佐以‘冰山雪蓮’、‘赤血靈芝’、‘百年地心乳’、‘金鱗蟒膽’、‘碧眼蟾酥’、‘腐骨靈花’以及‘斷腸草汁’七味輔藥，君臣佐使，以毒攻毒，循序漸進，方可將體內混毒逐一化解，引出體外。”
他每說出一味藥材，殿內幾人的臉色便變幻一分。這些藥材，無一不是世間罕有的奇珍異寶，甚至有幾樣本身便是劇毒之物！這解毒方子，聞所未聞，簡直匪夷所思！
“荒謬！”冷懸厲聲道，“‘腐骨靈花’、‘斷腸草汁’皆是見血封喉的劇毒！以此入藥，豈不是要立刻毒死樓主？！”
莫斯星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毒與藥，本就一線之隔。用之得當，砒霜亦可救人；用之失當，人參亦能殺人。樓主體內之毒已糾纏深入，非以猛藥、奇藥，不足以撼動分毫。此乃唯一生機，信與不信，由爾等自決。”
冷凜沉吟良久，看向莫斯星：“沈公子，有幾成把握？”
“十成。”莫斯星對著冷懸輕蔑一笑。
十成！冷凜與冷鋒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
“好！”冷凜終於下定決心，“便依公子之言！老夫立刻下令，動用樓內所有資源，不惜一切代價，搜尋這些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