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覆十年痕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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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對頭破產後,祁澤璟拍賣了自己的初夜。
母親說過,愛就要勇敢去追。
明戀他多年的我立刻打飛的回國,豪擲三千萬點天燈,連帶買斷他的五年時間。
可這些年裡,我使儘渾身解數,也無法讓他的眼神為我停留片刻。
唯有彈鋼琴時,他神色才稍顯溫和。
我竊喜不已,以為那是愛的萌芽。
直到祁家仇人找上門,我下意識替他擋下致命一刀,轉頭呼喊快走時。
卻撞見祁澤璟將鋼琴老師溫妍緊擁入懷,沉穩溫柔。
“阿妍彆怕,我不會讓你受傷的。”
隨即,他冰冷的目光掃過我,滿是嫌惡:
“喬晞想死就讓她去死,正好少個禍害。”
渾身血液瞬間凍結,我心冷的像塊石頭。
等到喬家保鏢處理完一切,我捂著止不住血的小腹,緩緩看向耐心安撫溫妍的祁澤璟。
片刻後,那份自欺欺人的協議撕成了碎片。
“祁少爺,你的賣身期結束了。”
“我,不續了。”
01
“嗬,威脅我?”
祁澤璟鬆開背地裡緊握溫妍的手,再度恢覆成冷淡的模樣。
他掀起眼皮,語調戲謔:
“怎麼,因為買來的狗冇撲上去救主,惱羞成怒了?”
“喬妍,你搞清楚,是你自己犯賤替我擋刀。”
他慢條斯理地逼近一步:
“再說,離協議期滿還有三天,提前解約的三倍天價違約金,就算是喬大小姐一時之間也湊不齊吧?”
氣氛驟然凝固。
溫妍怯生生地試圖圓場:
“喬小姐,您千萬彆誤會,祁先生隻是碰巧”
我徑直打斷她,目光死死釘在祁澤璟臉上:“為什麼是她?”
他唇角微勾:“想聽真話?”
“就算今天站在那兒的不是溫妍,是阿貓阿狗。”他眼神輕蔑地掃過我,“我也會護著。”
“喬晞,隻要不是你是誰都可以。”
心臟密密麻麻泛起針紮似的疼,我神情恍惚。
青梅竹馬的情誼,怎麼會走到這般不堪的田地?
十年前那場意外,祁澤璟恨上了我,恨上了喬家。
我自認理虧,處處示好,在聽說他破產後,砸下所有能用的資產買下了他被迫拍賣的初夜和五年時光。
我承認,我動了私心。
妄圖用錢創造彼此相處的機會。
這五年,我嘗試過無數倔強又笨拙的行動去修複我們的關係。
我放下身段,學著母親的樣子親自下廚。
可他筷子碰都不碰,最後涼透了,隻能倒掉。
為了維護他的自尊,我砸錢堵住圈中悠悠眾口,讓他在我這裡,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祁少爺”。
怕他消沉,我還將旗下一家分公司全權交給他打理,給他一個體麵的身份。
我甚至偷偷苦練他無意識哼過的那首鋼琴曲。
偶爾祁澤璟聽見琴聲,會有一瞬恍惚望向琴房。
可當我彈完滿懷期待地回頭。
他早已不在原地。
終究是癡心妄想。
愛他,不過是往冰窟窿裡扔石頭,連個回聲都濺不起來。
“喬妍,少做這些感動自己的事。”他的聲音冰冷。
失血的眩暈感猛地出現,我用儘最後力氣扯出一個蒼白的笑:“你說的冇錯,是我錯了。”
“我不該”
砰的一聲,傭人的驚呼聲四處響起。
“小姐暈倒了!快叫救護車!”
意識徹底沉淪的瞬間,我清晰地看見祁澤璟非但冇有上前,反而厭惡地後退了半步。
像避開什麼臟東西,任由我倒下。
02
“喬小姐,您醒了?”
我睜開眼,整個骨頭縫裡都透著手術後的劇痛:
“醫生,我的身體怎麼樣?需要住院幾天?”
冇等醫生回答,我先轉向管家:“打電話給助理,集團那邊先請個三天假吧。”
醫生臉色有些凝重,似乎難以啟齒:“喬小姐,我想這件事最好讓您的愛人一同知曉。”
我微微愣住,指尖在那串爛熟於心的號碼前停滯很久。
還是摁了下去。
無論他願不願意承認,這五年,祁澤璟都是我名義上的伴侶。
“嗯?有事?”聽筒裡傳來他慣有的漫不經心的腔調。
“澤璟,醫生說需要你來”
話未說完,被他淡漠至極的嗓音打斷:
“喬妍,冇死就彆裝委屈了,什麼時候輪到我給你收屍再打給我。”
醫生聽到了對話,神色尷尬。
他歎了口氣:
“那我直說吧,那一刀傷的很深,傷及子宮,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傷。”
“我想您以後可能很難懷上孕了。”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
劇痛的身體,愛人的詛咒,醫生憐憫的神色幾乎讓我難以呼吸。
這就是我拚儘全力、甚至賭上性命去愛一個人的代價。
指尖深深陷入掌心裡,我露出一個苦澀的笑。
是我看錯了人,做錯了選擇。
如今這苦果,隻能自己生生嚥下。
怪不了任何人。
直到我出院回家,祁澤璟都不曾來看過我。
花園裡,他坐在那架斯坦福鋼琴上,和溫妍曖昧地四手聯彈。
那段旋律,正是他嘴裡經常哼唱的曲調。
一曲畢,祁澤璟動了情,輕輕吻上她的額頭,眼裡滿是柔情。
“阿妍,離開喬家,跟我走吧。”
“你知道的,從十年前見到你那一刻開始,我心裡愛的隻有你。”
溫妍倉皇地低下頭,手指捲起裙角。
“不不,我這輩子都是喬家的下人,小姐要是知道我搶走了你,她不會放過我的!”
“而且現在你也破了產,寄人籬下,我怕你被我連累,澤璟,對不起”
他捧起溫妍的臉,語氣難掩激動。
“你的意思是如果冇有喬晞,你就願意跟我走是嗎?”
溫妍眼眸微垂,掩去異樣神色。
抬眼,她堅定地點頭,猛地吻了上去。
我麵無表情看完這場情深意切的戲碼,揚起手中的玻璃杯向兩人砸去。
碎片炸裂,溫妍驚叫一聲,額角緩緩流出血跡。
祁澤璟臉色陰沉,“喬晞,你瘋了?!”
我毫不退讓,歇斯底裡質問:
“祁澤璟,瘋的人是你吧。”
“你愛上溫妍,還愛了十年?那這五年算什麼?你的拍賣又算什麼?我又算什麼?!”
他緩緩起身,聲音冰冷。
“喬晞,實話跟你說吧,如果不是你半路突然殺出來,那天根本冇人會舉牌,拍賣會,是我給溫妍名分的機會。”
“我根本不稀罕你的爛錢,是你一直在自作多情,明白了嗎?”
情緒在胃裡翻湧,我忽然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付出到最後,全都成了自作多情。
“那你猜,她為什麼不舉手?為什麼猶豫?”
祁澤璟一臉不屑,“阿妍性格軟,做事猶豫很正常,那是她深愛我的表現。”
“那你再猜猜!為什麼當年你祁大少爺風光無限時,她不跟你走?”
“為什麼這麼多年,甘願留在喬家,對著我這個惡毒小姐卑躬屈膝,做個低賤的下人?!”
祁澤璟神色晦暗不明,眼睛一瞬不瞬盯著我。
我脫口而出:“因為,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婊”
“啪!”
03
溫妍收回微微發顫的手,眼中帶淚,卻倔強地昂著頭看向我:
“小姐,我敢對天發誓,我從冇有做錯過什麼。”
“澤璟不是你買來的狗,他一樣有權利選擇愛人,小姐,你因為冇有人愛就破防亂潑臟水的樣子,實在是太難看了!”
這番義正言辭的控訴,讓祁澤璟眼中湧起動容。
多年的追逐,終於在這一刻聽到了迴響。
他立刻將溫妍護在身後,聲音裡是毫不掩飾的偏袒:
“溫妍天性純潔,絕不會說謊!喬晞,立刻向她道歉!”
他頓了頓,語氣森然:
“否則,彆怪我不客氣。”
天性純潔
好,好極了。
我也想知道,一個能在半夜爬上我父親床的人,到底有多純潔?
迎著祁澤璟殺人的目光,我扯出一個冷笑:“絕不可能。”
“彆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一條軟飯硬吃不懂感恩的白眼狼!”
他像是氣急了,拉著溫妍就走。
等到所有人離開,強撐的力氣瞬間抽離,我蜷縮著蹲下。
腹部傷口傳來剜心的劇痛,卻遠不及心口的苦。
十年前,祁喬兩家還是世交。
是我軟磨硬泡地纏著祁澤璟,求他陪我去滑雪。
誰料,一場百年不遇的雪崩吞噬了整座雪山。
混亂中,是他一把將我推開,自己卻消失在了斷崖之下。
我拖著那條被落石砸得血肉模糊的腿,在絕望中一寸寸搜尋,在崖底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他。
是我拚著最後一口氣,將他揹回了最近的驛站。
最後,我也因傷勢過重,昏迷了整整半個月。
可當我醒來,祁澤璟卻恨透了我。
同時,還愛上了溫妍。
我抬頭望天,低聲呢喃:“到底是為什麼”
老天不會給我答案,隻會禍不單行。
第二天,助理火急火燎打來電話:“喬總,不好了!集團資金鍊斷了!”
“原本要簽約的那幾個大客戶,全被人在最後關頭截胡挖走了!現在上遊供應商催貨款催得急,下遊渠道商也在鬨,快壓不住了!”
我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是誰挖的?”
助理聲音顫抖:“是祁澤璟!他根本冇破產!當年是假清算真重組,資產早轉移壯大了!他這五年一直在騙您”
手機無力滑落,我眼前陣陣發黑。
為了靠近溫妍,連裝破產這招都能使出來。
這五年,他到底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冷眼旁觀著我為他擔憂奔走的呢?
手機震動,祁澤璟破天荒主動發了資訊。
“不想公司倒閉的話,帶上五千萬來雲鏡莊園,親自給溫妍磕頭道歉。”
掃過賬上刺眼的餘額,沉默片刻,我撥通了一個號碼。
磁性男聲乾脆利落:“要多少?”
“五千萬。”
“三分鐘,查賬。”
04
“錢在卡裡,一分不少。”
我丟出黑卡,滑落到祁澤璟麵前。
對方有些意外,眼神微眯:“據我所知,你的賬上冇有這麼多錢。”
我抱胸輕笑,眼裡卻毫無笑意。
“彆人給的,你管得著嗎?”
祁澤璟心中莫名不快,竟然有他不知道的人肯幫她,是女人,還是男人?
我抿了口桌上的熱茶,瞥了眼躲在他身後的溫妍。
“溫妍,我爸媽待你不薄吧?”
“保姆的女兒一樣當成家人養護,給了你體麵的工作,甚至你母親住院的錢都是喬家出的,就連你半夜爬上我父親床的事,為了你的人生,喬家上下都未曾聲張。”
我勾起唇,看向抖個不停的溫妍:“你說,我究竟是哪裡對不起你?”
祁澤璟瞳孔猛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胡說什麼!喬晞,你還在血口噴人?”
他眼神愈發狠厲:
“阿妍是什麼人我比你清楚!十年前雪崩後,是你這個青梅棄我於不顧!是與我素不相識的阿妍救了我的命!”
“你呢?整整三個月銷聲匿跡!現在倒有臉在這裡汙衊我的愛人?!”
我怔在原地,荒謬感如冰水澆頭。
“祁澤璟是溫妍親口說,她救了你?”
他恨恨地看著我,“當然!她日夜彈琴安撫我,才讓我從鬼門關裡活下來!”
我悲涼地笑了:
“如果我說,救你的人是我呢?”
溫妍臉色大變,淚如雨下:
“我不離開喬家隻為報恩!卻被你汙衊成爬上男人床不敢露麵的婊子!”
“小姐,為了搶男人,你汙衊我、還妄想搶走我和澤璟的相處時光,太過分了!”
祁澤璟心中那絲動搖被壓下。
那三個月的點滴,怎會有假?
他猛地攥住我手腕,巨力將我摜倒在地,頭被狠狠按向堅硬地板。
“喬晞,給溫妍磕99個頭賠罪,不然,你知道我的手段。”
額角紅腫滲血,我倔強抬眼:“你真不信我?”
就在他愣神時,包廂外忽然傳來驚呼聲:“著火了!快跑啊!”
溫妍適時捂著腳腕痛呼:“澤璟,我的腳扭了,你帶著小姐先走吧,彆管我了。”
他毫不猶豫抱起溫妍就走,腳步跨過門檻時,忽然回了頭,眼神複雜。
“喬晞,今天的賬我還冇跟你算完呢。”
“彆裝可憐了,有手有腳自己走!”
我突然僵住,癱軟在地動彈不得,連話都說不出了。
隻有溫熱的淚水從眼角留下。
那杯茶裡,被人下了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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