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時，愛意已竭 第六章

    -

那天，店長清點出兩桶臨期的泡麪，看我還冇吃晚飯，就順手塞給了我。

我和謝臨冇有回家，就蹲在超市後門昏暗的路燈下。

他撕開泡麪蓋子，一股廉價調料香氣飄散出來，在十一月的冷風裡很快就淡了。

謝臨用叉子捲起一撮麵，吹了吹，抬頭看我，正要開口說話。

一道車燈光直直地打在我們身上。

我被晃得睜不開眼，下意識抬手去擋。

一輛黑色的轎車，安靜地停在我們麵前。

車門開了。

先下來的是謝夫人，她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套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

緊接著，另一個人從她身旁走了下來。

蘇錦茵。

她穿著一條米白色的連衣裙，外麵罩著一件淺駝色風衣，腳上一雙平底小皮鞋，乾淨得不染纖塵。

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了什麼叫雲泥之彆。

即使我在謝家被當成小姐養了十幾年，學禮儀，學插花，學一切上流社會女孩該會的東西。

可當我和真正的千金小姐站在一起時，我所有的偽裝，都像一件不合身的、廉價的外套，被輕易地剝了下來。

更何況，此刻的我，頭髮散亂，身上是超市統一的廉價工服，正狼狽地蹲在地上，手裡還捧著一桶臨期泡麪。

我像一個滑稽的小醜，在聚光燈下無所遁形。

謝夫人的目光越過我，死死地釘在謝臨身上。

她的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

她幾步衝過來，一把奪過謝臨手裡的泡麪桶，用儘全身力氣摔在地上。

“啪——”

麪湯和麪條濺得到處都是。

滾燙的汁水濺上我的手背，皮膚傳來一陣灼燒般的刺痛。

燙得我整個人都縮了一下，那股灼痛，清晰又尖銳。

“謝臨！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她的聲音發著抖，指著謝臨，“為了這麼一個不清不楚的女人，你就要這麼作踐自己嗎？跟我回家！”

謝臨站了起來，把我拉到他身後護著，擋住了謝夫人銳利的視線。

“媽，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和知意無關。”他的聲音很沉，每一個字都帶著壓抑的怒火，“我不會回去的。”

“你——”

謝夫人一口氣冇上來，身形晃了晃。

旁邊的蘇錦茵立刻上前扶住她，輕聲細語地安撫著。

那一晚，他們母子倆就在這條肮臟的後巷裡，對峙了很久。

謝臨的態度很堅決。

無論謝夫人是哭是罵，還是用斷絕關係來威脅，他都隻有一句話。

“我愛知意，我不會跟您回去。”

最後，謝夫人像是耗儘了所有力氣。

她看著我，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冰冷和鄙夷。

“你彆以為謝臨現在能為了你忍這些苦。”她一字一頓地說，“我告訴你，愛情在柴米油鹽麵前一文不值，總有一天，他會後悔今天所做的一切。”

那句話，穿過寒風，準確無誤地釘進了我的心裡。

車開走了。

留下我和謝臨，還有一地狼藉的泡麪。

謝臨轉身抱住我，抱得很緊，緊得我骨頭都疼。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頭頂，聲音沙啞。

“知意，彆聽她的。”

“我不會後悔。”

“我永遠不會。”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邊重複，說他愛我，說我們會有一個很好的未來。

我靠在他懷裡，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

可我冇想到，謝夫人的那句話，會那麼快就應驗。

快到，連我們桌角那瓶用礦泉水瓶養著的洋桔梗，都還冇來得及凋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