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影江湖錄 第10章 劍出無回
山神廟內，燭火搖曳，將兩人緊繃的身影投在斑駁的牆壁上，如同皮影戲開場前的剪影。門外那聲詭異的呼哨過後，萬籟俱寂，這死寂比任何聲響都更令人心悸。沈墨與林清音的目光在昏黃的光暈中交彙，無需言語，都讀懂了對方眼中的決斷——此地不宜久留！
沈墨強忍經脈中肆虐的寒意與劇痛，以劍拄地，試圖站起。林清音立刻上前攙扶，她的手冰涼，卻異常穩定。必須趁那青衣人或許被什麼牽製住的空隙，儘快離開！
然而，就在他們剛剛挪動腳步，即將踏出廟門的刹那——
“嗬嗬……沈少主，這是要去哪兒啊？”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如同夜梟啼鳴，突兀地在廟外響起。伴隨著話音，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自廟前荒草叢中緩緩立起，呈扇形擋住了去路。為首之人，身形瘦高，手持一對泛著幽藍光澤的分水刺，正是去而複返的“影煞”！他身旁兩人，一人持厚背砍山刀，另一人雙手各握一柄短戟，眼神凶戾，氣息彪悍，顯然也都是好手。
他們果然沒有放棄！而且，似乎早就埋伏在此！
影煞那雙狹長的眼睛，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戲謔，掃過沈墨蒼白如紙的臉和微微顫抖的身體，最後落在林清音身上，舔了舔嘴唇：“林姑娘，何必跟著這將死之人顛沛流離？不如隨我回去，我們殿主，最是憐香惜玉……”
沈墨將林清音往自己身後猛地一拉，用自己雖然搖搖欲墜卻依舊挺拔的身軀，完全擋住了她。他左手緊握劍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竟將影煞未完的汙言穢語硬生生逼了回去。
“找死。”沈墨的聲音不高，卻像是從九幽地獄傳來，帶著碾碎一切的寒意。
“虛張聲勢！”影煞冷哼一聲，但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他見識過沈墨搏命時的可怕。“上！殿主有令，死活不論！”
命令一下，他身旁那兩名手下立刻咆哮著撲了上來！持砍山刀者勢大力沉，一招“力劈華山”直取沈墨頭顱；使雙戟者身形靈動，雙戟如同毒龍出洞，分襲沈墨左右兩肋！兩人配合默契，刀光戟影瞬間封死了沈墨所有退路！
若是全盛時期，這等角色沈墨彈指可滅。但此刻，他毒素纏身，內息紊亂，連站穩都已勉強。
眼看刀戟及身，沈墨眼中厲色一閃！他沒有後退，反而向前踏出半步！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微微一側，險之又險地讓過迎頭劈下的砍山刀，刀鋒擦著他的鼻尖落下，淩厲的勁風颳得他臉頰生疼。同時，他左手中的長劍如同有了生命般驟然出鞘！
“吟——！”
劍鳴清越，卻帶著死亡的顫音。
一道比月光更冷、比寒風更疾的劍光驟然亮起！後發先至，精準無比地點在左側刺來的短戟戟尖之上！
“叮！”
一聲脆響，那短戟竟被這點微之力帶得一偏，擦著沈墨的肋部掠過，劃破了他的衣衫。而沈墨的劍勢未儘，手腕一抖，劍尖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如同毒蛇擺尾，反削向使戟者的手腕！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那使戟者根本沒料到沈墨在如此狀態下還能發出如此精妙迅疾的反擊，大驚之下慌忙縮手，卻已慢了半分！
“嗤！”
劍光閃過，三根手指伴隨著一蓬血雨飛起！那使戟者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抱著斷手踉蹌後退。
而此刻，那持砍山刀者一擊落空，已然回刀橫斬！沈墨舊力剛儘，新力未生，眼看就要被腰斬！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直被沈墨護在身後的林清音動了！她一直緊盯著戰局，在沈墨遇險的瞬間，她毫不猶豫地揚手！
“咻！咻！咻！”
三根餵了麻藥的銀針，如同疾風驟雨，射向持刀者的麵門！角度刁鑽，速度極快！
那持刀者全部心神都在沈墨身上，哪料到這看似柔弱的醫女竟敢出手？倉促間隻得回刀格擋，“叮叮”兩聲磕飛兩根，第三根卻擦著他的耳廓飛過，帶起一溜血珠，麻藥瞬間滲入，半邊臉頰頓時麻木！
雖然未能造成重創，但這突如其來的乾擾，讓他刀勢不由得一緩！
就是這一緩！
沈墨抓住了這用林清音的勇氣換來的、轉瞬即逝的機會！他猛地吸一口氣，不顧經脈欲裂的痛楚，將殘存的內力儘數灌注於左臂，身體如同陀螺般猛地旋轉，手中長劍劃出一圈冰冷的光輪！
“旋月斬！”
這是他天機閣劍法中用於群戰的殺招，此刻使出，雖威力不及全盛十一，但那凜冽的劍意與決死的慘烈氣勢，卻足以懾人心魄！
“哢嚓！”
“噗嗤！”
持砍山刀者格擋不及，持刀的右臂被齊肩斬斷！鮮血如同噴泉般湧出！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嚎叫，倒地翻滾。
而那剛剛被削斷手指的使戟者，也被這圈劍光掃中大腿，深可見骨，慘叫著倒地不起。
瞬息之間，兩名好手一殘一傷，失去戰力！
然而，沈墨也為此付出了慘重代價。強行催穀內力，幽冥追魂散的毒素如同決堤洪水，瞬間衝垮了金針的封鎖，湧向心脈！他再也支撐不住，猛地噴出一大口黑血，身體一晃，單膝跪倒在地，隻能用劍死死撐住身體，才沒有徹底倒下。眼前陣陣發黑，耳邊嗡鳴不止，世界彷彿都在旋轉。
“好！好！好！”影煞鼓掌，聲音卻冰冷刺骨，“強弩之末，猶能傷我兩名手下，沈少主果然名不虛傳！可惜，到此為止了！”
他一步步向前逼近，分水刺上的幽藍光澤在月光下吞吐不定，如同毒蛇的信子。他看出來了，沈墨已是油儘燈枯，再無反抗之力。而那個會放暗器的醫女，在他眼中，不過是待宰的羔羊。
林清音立刻擋在沈墨身前，儘管臉色蒼白，儘管握著銀針的手在微微顫抖，但她眼神依舊堅定，毫不退縮地看著步步緊逼的影煞。
影煞獰笑一聲，身形一動，如同鬼魅般繞過林清音，分水刺直取沈墨後心！他要先徹底解決這個最大的威脅！
林清音想也不想，反手就將銀針射向影煞背心要穴！
影煞彷彿背後長眼，頭也不回，反手一刺揮出，“叮”的一聲輕響，將銀針精準擊飛。“小丫頭，待會兒再收拾你！”
他的分水刺，距離沈墨的後心已不足三尺！森寒的殺氣刺得沈墨背脊生疼！
沈墨試圖抬劍格擋，手臂卻沉重如鐵，根本無法抬起。他心中一片冰冷，難道……真的要死在這裡？
就在這生死一線的刹那——
“嗡！”
一道淩厲無匹的破空聲，如同裂帛，驟然從廟宇一側的黑暗中襲來！目標，直指影煞的太陽穴！
那是一件暗器，速度之快，力道之猛，遠超林清音的銀針百倍！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慘烈氣勢！
影煞駭然變色！這暗器來得太快太猛，他若執意要殺沈墨，自己勢必被這暗器爆頭！電光火石間，他隻得拚命擰身，將刺向沈墨的分水刺回撤，堪堪擋在身側！
“鐺——！！！”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分水刺與那暗器狠狠撞在一起！火星四濺！
影煞隻覺一股難以想象的巨力湧來，整條手臂瞬間麻木，分水刺幾乎脫手！他悶哼一聲，被這股巨力震得踉蹌倒退五六步，才勉強站穩，體內氣血翻騰不已！
他驚駭地望向暗器來處，隻見那枚擊退他的“暗器”，竟是一枚普普通通的石子，此刻已深深嵌入他身旁的地麵！
而與此同時，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青煙般從那個方向的黑暗中緩緩步出。
正是那個引路的青衣人！
他依舊麵無表情，目光平靜地掃過場中慘烈的景象，最後落在單膝跪地、氣息奄奄的沈墨，以及擋在他身前、臉色蒼白的林清音身上。
他的手中，正漫不經心地掂量著另一顆同樣普通的石子。
廟前空地，氣氛瞬間變得無比詭異。影煞驚疑不定地看著青衣人，又看看沈墨，似乎完全沒料到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青衣人沒有看影煞，反而對著艱難抬起頭的沈墨，淡淡地開口，問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問題：
“天機閣的‘流雲梭’，在你身上，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