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影江湖錄 第9章 秘所疑雲
色深沉，三人沿著河岸沉默前行。神秘青衣人步履看似從容，實則極快，若非他有意控製速度，重傷的沈墨與不通武藝的林清音絕難跟上。冰冷的河風撲麵，帶著濕漉漉的水汽，吹得人衣衫獵獵，也讓沈墨因高燒而滾燙的額頭感到一絲短暫的清明，但緊隨而來的，是更深的寒意與眩暈。
他幾乎將大半重量都壓在林清音單薄的肩膀上，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著千斤鐐銬。左手中的天機令被他攥得死緊，那冰涼的觸感是他保持清醒的唯一憑借。他的目光，如同焊死了一般，牢牢鎖定在前方那道暗青色的背影上，試圖從對方每一個細微的動作中，解讀出意圖。
林清音攙扶著沈墨，呼吸因負重而略顯急促。她同樣在觀察著引路人。此人氣息綿長，腳步落地無聲，對周圍地形似乎極為熟悉，總能精準地避開泥濘坑窪和可能發出聲響的枯枝。這份從容與老辣，讓她心中的疑慮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如同藤蔓般滋長。她不動聲色地留意著來路，默默記下幾個關鍵轉折，這是她行醫問診、穿街走巷養成的習慣。
約莫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引路人偏離了河岸，轉而折入一條更為隱蔽、幾乎被荒草淹沒的小徑。小徑蜿蜒向上，通向一片黑壓壓的杉木林。林內光線愈發昏暗，隻有零星的月光能穿透茂密的樹冠，在地上投下斑駁詭譎的光影。
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杉木林深處，隱約現出一座建築的輪廓。走近了纔看清，那是一座早已荒廢的山神廟，規模不大，牆垣傾頹，比之前的水磨坊更加破敗不堪。廟門隻剩半扇，歪斜地掛著，彷彿隨時都會倒塌。
“就是這裡。”引路人終於在廟門前停下腳步，轉過身。月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終於照亮了他部分側臉。那是一張飽經風霜的中年人的臉，輪廓剛硬，線條冷峻，一雙眼睛深邃得如同古井，看不出絲毫情緒。“暫時安全，進去吧。”
他的語氣平淡無波，彷彿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實。
沈墨與林清音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審慎。但此刻，他們彆無選擇。
林清音攙著沈墨，邁過及膝的荒草，小心翼翼地走入廟內。廟內空間狹小，蛛網密佈，神像早已坍塌，隻剩下半截基座。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黴味和塵土氣息。
引路人並未跟入，隻是站在門口，如同一個沉默的守衛。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火摺子，晃亮，點燃了門邊一個早已廢棄、卻意外殘留著半截蠟燭的破舊燈台。昏黃的光暈擴散開來，勉強驅散了小片黑暗，卻也讓廟內的殘破與臟汙無所遁形。
“你在此運功逼毒，無人會打擾。”引路人對著沈墨說了一句，目光卻似乎不經意地掃過林清音，“我去外麵看看。”
說完，他身影一晃，便再次融入門外的黑暗中，消失不見。
廟內，隻剩下沈墨與林清音，以及那跳躍不定、彷彿隨時會熄滅的燭火。
“他可信嗎？”林清音壓低聲音，一邊迅速清理出一塊相對乾淨的地方讓沈墨坐下，一邊忍不住問道。那引路人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太過冰冷神秘，讓她本能地感到不安。
沈墨靠坐在冰冷的牆壁上，劇烈地喘息著，沒有立刻回答。他攤開左手，那枚天機令在燭光下泛著幽冷的光澤。“令牌……是真的。”他聲音沙啞，“暗語……也對。”這是他判斷的依據，但內心深處，那份因十年孤寂與追殺而根植的不信任感，並未完全消除。
“但太巧了……”他補充道，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廟內的每一個角落，“巧得……讓人心驚。”
林清音默然。她亦有同感。她不再多問，眼下最緊要的，是穩住沈墨的傷勢。她再次取出銀針，準備為他行針，延緩毒性。
然而，就在她靠近沈墨的瞬間，目光無意間瞥見他緊握天機令的左手指縫間，似乎沾上了一點極其細微的、暗紅色的痕跡。那不是沈墨自己的血，血是鮮紅或暗紅的，而這痕跡，顏色更深，近乎褐色，更像是……乾涸已久的血漬，而且是沾染在令牌邊緣那焦黑痕跡的附近。
她心頭猛地一跳！
一個被忽略的細節驟然浮現腦海——之前在那廢棄宅院，影煞退走，這青衣人出現之前，她曾隱約聽到外圍傳來一聲短促的悶哼和兵刃交擊聲！當時情況危急，未曾細想，此刻聯係起來……
難道……
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在她心中升起：那聲悶哼，會不會是原本潛伏在外的、真正的幽冥殿哨哨，被這青衣人……清除了？他並非嚇退了影煞，而是用更直接、更冷酷的手段，為自己“接手”鋪平了道路？
那他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就在這時，廟外原本死寂的黑暗中，忽然傳來一聲極輕微、彷彿夜梟啼鳴般的呼哨！
聲音短促，一閃即逝。
廟內的沈墨和林清音同時一震！
沈墨猛地睜開半閉的眼睛，左手瞬間握緊了劍柄，眼神警惕地望向門外。林清音也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側耳傾聽。
是那青衣人在發訊號？給誰？
還是……又有新的不速之客到了？
然而，呼哨聲過後，外麵依舊是一片死寂。甚至連風聲，都彷彿在這一刻停止了。隻有廟內燭火燃燒時偶爾爆開的劈啪輕響，襯托得這寂靜愈發詭異，愈發令人心悸。
那青衣人沒有回來，也沒有任何解釋。
他就這樣將他們帶到這裡，點燃一盞孤燈，然後消失在外麵的黑暗裡，留下這聲含義不明的呼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層層擴散的疑慮與不安。
沈墨感到體內的毒素似乎都因這緊繃的氣氛而加速流動起來。他看向林清音，發現她也正看著自己，清澈的眸子裡映著跳動的燭火，也映著與他同樣的、深不見底的擔憂。
這看似安全的避難所，此刻卻彷彿化作了一張無形的網，而他們，似乎已成網中之魚。
下一步，是該繼續留在這裡冒險療傷，還是……立刻離開這令人不安的“安全屋”？
抉擇，迫在眉睫。而門外的黑暗，深不可測。